编辑部乍看与平时无异,仔细看却见司机小王也混杂其中,正襟危坐在一张桌子前看杂志,不仔细看愣看不出来,问题在于旁边的人就好象没看见似的。安纳闷地看着他,伊娜已经呆了:“不是,您是来这儿上班了么?”小王嫌她大惊小怪,说道:“我反正也没事儿。”伊娜给气得语无伦次道:“我去!母们爱不爱要你啊?母们这儿进人也是要面试的。”小王理直气壮地说:“我又不要工资!要面试的不是得给工资么?!”安给逗笑了,问:“你就那么喜欢母们这儿啊?”小王说:“是啊,挺好的,我就喜欢这样,上上网,看看杂志,没什么正经事。”伊娜要上去抽他,被程昕拦住了。安说:“算了算了,没事,让他这儿待着吧,你们谁忙不过来让他搭把手儿,”问小王:“行吧?”小王点头:“别太累,别太复杂就行。”伊娜又往前冲,被程昕拦腰抱住。安强调:“不要工资对吧?”小王不耐烦:“不要!要不怎么着?我先掏两千块钱放这儿,你们别烦我了。”伊娜气道:“嗨,你还当买门票了是么?”小王放下杂志,极不高兴:“就你烦!人安都没说什么!我两千块钱就算五星级酒店——稍微次点儿的那种,开一房也够了吧?就算演唱会,我也能坐VIP了吧?”安进了屋,伊娜轰小王:“边儿去,别坐我位子。”小王四下看看,程昕说:“你坐黄广告那儿吧,他不老在。”小王默不作声拿着杂志过去了。

程昕这次选题报了一个“富二代”俱乐部,还有一个是“北京的厕所”,安很感兴趣,问怎么想到做这个,程昕说也没为什么,就是去过一些好玩的有特点的厕所,觉得有意思,延伸思考到设计师缘起的理由,其实都有很多细节在里面,尤其是,这是别的杂志不爱做的。安觉得好,只是辛苦崇文了。崇文觉得丫程昕就是成心。

MSN上,他问她:你什么意思?

程昕:WORK。

崇文:我昨天临时被葛一青拉走了,因为有人要看房。

程昕: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电话。

崇文:我想再赶过去的,后来被她拉住不放…没空和你解释。

程昕:OK。

崇文:什么意思?

程昕:OK的意思。

崇文发出摔摔打打的声音,大家回头看,他也不管。屏幕上突然又蹦出程昕的对话框:祝你幸福。

门口好一阵笑闹,小王抬眼见个圆脸圆眼的中年女子搭着容萱肩膀笑吟吟地进来,败败看见生脸,大咧咧问:“你们新招哒?”容萱介绍道:“这是我们的编外编辑。”败败假装幽默道:“我就听说过天外天,还有编外编?”小王一笑,容萱介绍这是著名的两性专栏作家李败犬老师,小王自报家门:“司机小王。”败败不信,怎么《尖果儿》连司机都招这么有范儿的,明明小熊看着更像司机。她瞄见小王的行头和桌上的包,一连串地问:“这包是动物园的么?多少钱淘的?这外套动物园也有?我怎没见过?”小王说:“八千多吧?记不清了。”败败吃一惊:“越南盾?”小王说人民币啊。败败退后两步,指着他问:“他到底是谁?干吗的?”程昕笑说是伊娜的相亲对象,伊娜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你们觉得他能有戏么?”程昕说挺好的,小熊说:“咱也别强扭这俩瓜。”小王安慰伊娜道:“没戏。她跟个男的似的,给我当个弟弟还行。”伊娜不乐意了,说道“滚。我如花似玉条儿顺盘儿靓圈子里面有名的精致。”小王听不下去,接着看杂志,容萱很熟地说:“小王特好,老开各种车帮我们借衣服拍片,最重要是还不要钱。”败败惊问:“为什么啊弟弟?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事想不开,跟姐姐说说。”小王呲牙乐:“没事闲的,我就觉得时尚杂志挺好玩,平时我也没地儿玩儿,就逛逛街什么的,现在终于又发现一新地儿。”败败干脆地说:“那走吧,我也是。现在上班时间,人少,走,赶紧。”容萱拦着,说她想去逛呢,再绷会儿。

败败与容萱目光交接,马上了解对方想法,败败得意道:“你又走不开!”容萱撒娇道:“别这样败败,我又没车,小王咱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去吧。”小王说行,接着看报纸,容萱打发败败去跟安聊天等着。

到中午,小王被容萱和李败犬左右裹挟着去逛街,两女唇枪舌剑,他兹当听相声。败败问:“容萱你要买什么?还是纯粹瞎逛?”容萱说:“不知道具体要买什么,看见就知道了。”败败说:“噢,属于即兴范儿的。”容萱反问:“你呢?你要买什么?”败败道:“什么都想买。”容萱笑嘻嘻地说:“噢,属于吹范儿的哈哈哈。”还拍败败肩膀,败败也不好急。

进了fendi,败败挑了衣服试给小王和容萱看,容萱说特好,“你也该换换形象了,专栏作家也是职业妇女,别整天穿得宽袍大袖,算命的似的,这样多精神。”败败沉下脸问小王,小王说:“还行。”败败让他说具体点,他说:“无所。”把败败气回试衣间。容萱问小王为什么不试就买一堆,小王说:“有什么好试的?没钱才试呢。”败败在试衣间里听见,不禁停下手下换衣的动作,听到容萱说:“败败挺好玩的,聪明,有才华。”小王干脆俐落道:“我不喜欢熟女。”容萱满面春色,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小王说:“好看的。”容萱照了照对面的镜子。

程昕跟崇文去拍厕所,半天下来,崇文的脸色老难看了。程昕倒跟各种餐厅酒吧老板聊得挺欢,有时候老板招呼一下摄影师,程昕还笑着说甭管他,崇文几回气得一屁股坐在马桶上暗骂。

拍到四点多,崇文以为结束了,还跟程昕努力示好说骑车带她回去,程昕一跳老远,崇文也冷下来,问道:“没了吧您的厕所?”程昕说还有北京胡同里最常见的公共厕所没拍呢,崇文憋半天,说:道“你脏不脏啊?!”程昕煞有介事地说怎么能缺了这个呢,这是你们北京的城市标志啊——大早上起来,一边蹲厕所一边问人吃了么,多有意思,多风土人情,多‘北京欢迎你’。崇文气急败坏道:“我就知道你是成心的!”程昕淡淡地说:“请不要整天叫我的名字。”崇文问她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报复他,程昕说:“多虑了,我至于么?!”崇文大吼:“我是摄影师!”程昕倒笑了:“你是艺术家又怎么着啊?你在北京这么多年,就没拍过厕所?”“没有!”程昕镇定地说:“那得补上这一课。”

随便找了个胡同厕所,崇文拿相机在里面转悠,着实不那么来劲。一位大哥提溜着裤子进来,吓一跳,问:“我靠爷们儿,嘛呢?没事吧?”崇文给臊得脸红脖子粗,说声“对不起”就冲了出去,爷们儿在后面骂:“有病啊。”

崇文见程昕正坐在不远处小卖部门口的板凳上嘬冰棍,二话不说拽起她,夹胳肢窝里连拖带拉弄走,程昕嗷嗷乱叫:“干嘛你?干嘛?住手!”有大爷大妈驻足喊道:“干吗呢小伙子?脾气怎么这么暴啊?”“就是,别在这儿打啊,要打回家打去,让人看见!”崇文胳膊一松,程昕终于挣脱出去,发型都乱了,崇文喝道:“你玩够了吧?怎么心眼儿那么坏呢?”程昕抹抹头发,冷笑道:“我坏?认识你以前我都不知道‘坏’字儿怎么写!”崇文问:“你这算因爱生恨么?”程昕歪着头“呸”了一声,扭身就走。大妈看崇文要追,赶紧拦:“小伙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崇文百口莫辩,原地焦虑了。一大爷见程昕走远,连忙提醒他:“赶紧追啊,赔礼道歉啊。”崇文骑上自行车,到程昕身边,狠蹬几脚,再不回头。

到家门口,程昕见秀蜜拎着菜在路边走,叫司机停这儿就行了。秀蜜看她今天早,很高兴,说老太太给了“婕妮路”的肉,晚上准备做红烧肉。程昕说这么多,她不该要,秀蜜说没办法,死活给,正好葛一青说崇文晚上也过来。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程昕突然让秀蜜先回去,她去把蒋涛也叫来。秀蜜问:“蒋涛?那个把你甩了的初恋男友?叫他干啥?”程昕头也不回,边走边说:“上回你不是说要相相他么?”秀蜜死活想不起啥时候说过这话。

蒋涛不愿意来,说要加班。程昕死皮赖脸地说:“你反正也得吃晚饭,在哪吃不是吃啊?”蒋涛说在楼下吃就行了,程昕家挺远,还得打车,程昕坚持说:“我都来请你了,多有诚意啊。我妈来北京好久了,说想见见你,好多年没见了,特意做了红烧肉。”她撒赖地摇蒋涛胳膊,前台人来人往,人家压力很大,只得认了,不过说好吃完就得回来。

那边菜已上了桌,葛一青问怎么着啊,饿死啦。秀蜜说路上堵,让他们先吃,葛一青说那哪成,母们北京人讲老理儿,人不齐不能动筷子,正说着程昕笑嘻嘻地进来了,连第一眼看见崇文都保持着笑容,崇文暗暗纳闷。随后蒋涛闪身而入,跟秀蜜打招呼,秀蜜迎上去打量道:“你好你好,多年没见,变样儿了,要走街上碰见肯定不敢认了。”蒋涛问是么,秀蜜肯定地说:“可不么,更文气了。”

崇文看这人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两人坐下,程昕拿筷子就吃,蒋涛客套道:“先介绍一下吧。”程昕这才想起来,说:“噢,这是我们房东,葛一青,大模儿。”葛一青补充道:“大野模儿。”“这是她男朋友,艾崇文。”葛一青听了,贱嗖嗖往崇文怀里拱了一下。崇文也很社会,与蒋涛握手道:“见过。”蒋涛倒想不起来,崇文提醒说:“有一次去你家找她,大半夜的。”蒋涛想起来了,问程昕说:“你不是说是同事么?”程昕已经在吃菜,囫囵着说:“也是同事,也是房东。”秀蜜警惕地问:“什么大半夜的?找谁呀?”程昕不耐烦:“哎呀没事,吃饭吧。”

蒋涛只吃了一口,就赞美起来:“阿姨,您做饭手艺更高了。”秀蜜问:“是吗?你以前来我家吃过饭么?”蒋涛只是笑。程昕骄傲地说:“蒋涛在‘奥美’工作。”对面两人只淡淡“噢”了一声,程昕又假模三道儿地问蒋涛:“你现在做什么客户呢?葛一青是模特,你们可以找她拍片啊。”葛一青听提到自己,不好意思不理,假笑一下。蒋涛并不愿意提,只说:“呃,移动。”程昕聊得微HIGH:“那很好啊,很肥的客户啊。”她昕突然亲热地给蒋涛夹菜,蒋涛极不适应,说道:“不用给我夹,我够得着。”程昕甜笑道:“没关系,应该的嘛。”葛一青直率地问:“有奸情啊你俩?程昕这是你男友么?”蒋涛连忙否认,他觉出这顿饭恐怕没那么简单,赶紧问秀蜜在哪上班,程昕没来得及拦,秀蜜脱口而出:“我当阿姨哪。”蒋涛顿时没了兴趣。

吃完饭,都假模假式要帮秀蜜收拾,秀蜜不许,让他们年轻人再聊会儿。崇文给蒋涛递根烟,护着手点了,打听蒋涛还住那么,葛一青挑礼:“嗨,怎么不给我啊?”崇文呵斥道:“女的抽烟不好,不正经劲儿的。”葛一青问:“男的抽就正经?有关系么?”自己抢过来点,程昕说:“你烟还挺勤?”葛一青满不在乎地说:“饭后一根烟,活到一百三。我的健康哲学就是抽烟喝酒不运动。”程昕问打麻将算不算运动,葛一青说这还真得算,她伸出双臂做打麻将状:“洗牌的时候,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崇文说别不知道寒碜了,葛一青见正好四人,那就打起来吧,蒋涛站了起来:“我不会。”葛一青失望道:“别装,真不会么?”“真不会。”蒋涛就势向秀蜜告辞,秀蜜两手是水,留了几句,蒋涛说来时就说好的,然后跟众人道别。

程昕跟到门口说:“我送你回公司吧。”蒋涛说不用了,还得再打车回来。程昕说:“那我送你下去吧。”蒋涛说:“真不用了,还得再上来。”说完就拉开门,从外面带上,程昕又跟了出去。

蒋涛问程昕今天到底为什么叫他来,程昕说就是请他吃饭啊,蒋涛说:“没这么简单吧?”轻轻一笑,没再吭声。程昕心虚地问:“怎么了?”蒋涛说:“是让你妈相我么?”程昕竟然面带喜色,问:“你这么想的?”蒋涛笑笑:“不是就算了。”他说葛一青是他最怕的那种北京女的,然后叹道:“还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屋里崇文训葛一青,一说玩麻将,把人吓跑了吧。葛一青说:“切,假模假式的那人,谁爱跟他玩啊。这俩是有一腿儿吧?”崇文说我怎么知道。葛一青说这种男的真没劲,未来都是可以想象的。崇文问她天天盼什么呢,葛一青傻笑道:“撕心裂肺,满地打滚,这才是爱情。”

程昕推门回来,看他俩一眼,这么一会儿竟像十分的疲惫,直接回屋摔上了门。秀蜜跟进去小声问:“你叫蒋涛来,给崇文看?”程昕冷淡地说:“给你看!”秀蜜说又不是处对象,有什么可看的,都能看出来不是,别人更看得出来。程昕训道:“你话太多了。”秀蜜没头没脑地说:“那人根本不喜欢你。”“哪人?”程昕问。秀蜜一愣,胡乱往门口一指:“那人啊。”程昕刚要发怒,隔壁一声巨响,葛一青在屋里吼道:“OK白白不联系!”

编辑部兵荒马乱,小熊来回来去跑,拿清样儿挨个儿问能不能签,伊娜咆哮道:“几点了?还让不让我们吃饭?”容萱也说:“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不行啊。”小熊要订盒饭,伊娜说:“订贵点儿的啊。我血已经没了,必须原地满血复活才工作!”程昕一直沉着脸,突然把清样儿往面前一摔,清清楚楚地问道:“容萱,这版面怎么又成你的了?”顿时死一样的寂静,容萱笑咪咪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懂。你再说一遍。”程昕把清样往她面前一放:“这个采访是我做的,为什么算你的版?”容萱反问道:“我怎么知道算成我的?难道我是管算版的么?”小熊跑过来看,慌慌张张地说:“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这个版是容萱负责的。”程昕强调道:“一!直?几期了都这样!”她问容萱:“不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看不出来么?”容萱说:“看不出来!这两个P,才几分钱?我做的版那么多,多一个少一个怎么看得出来?你那是因为做得少,才每个版都玩儿命记着。”崇文劝道:“现在这么忙,改过来就好了,赶紧干活儿吧。”小熊也说:“都怨我。是我不好。这是我负责的,我出的纰漏,不关容萱的事,对不起。”伊娜说这当口儿都干活儿吧,完事带程昕吃好的去。容萱还撒娇:“我也去,我也要吃好的。”伊娜都回不上来话了,幸亏小熊说他请,必须的,他对不起程昕,也对不起容萱,今天他自己掏钱,给大家订最贵的盒饭。

崇文上MSN跟程昕说:你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提这个事儿。程昕半天没回,他发了个震动,没想到程昕的电脑开着声音,倒吓他一跳。程昕这才回了三个大字:管着吗?

下了班,崇文用自行车前轱辘挡住去路,程昕默默绕开,崇文问:“你最近为什么火气这么大?”程昕瞪着他说:“走开!”“怎么说话呢?”程昕说:“就这么说话!走开。”“我跟你道歉行不行啊!”程昕瞪着他问:“你敢再横点么?”

回到家,秀蜜见程昕眼圈发红,扑上来问:“哭啦?谁欺负你了?”程昕躲开她,说:“北京太脏,砂眼了。”

没两天,蒋涛到《尖果儿》找程昕,容萱打前台过,好奇地搭讪:“找程昕?男朋友?”蒋涛看她一眼,脸竟红了,只说是男校友,下意识地转着借来的宝马车钥匙。容萱看见,落落大方地伸手:“我是沈容萱,程昕是我助手。”蒋涛赶紧说是在“奥美”工作,容萱天真地问:“真哒?”

程昕见蒋涛跟在容萱身后有说有笑地进来,心和脸一起沉了下去。蒋涛本来是中了签,要和程昕吃饭庆祝,容萱一听,就说正好想请程昕吃饭,不如大家一起,蒋涛便替程昕答应下来。

选的餐厅还不错,蒋涛说他是男生,当然是他请,容萱便不再言语。程昕赶紧跟蒋涛说:“这是我来北京后,你第一次主动请我吃饭啊。”蒋涛并不记得了,只说下午在这附近比稿,容萱笑道:“看来比得不错。祝贺你。”程昕抢着说:“看来你在北京也没啥朋友,有高兴事儿还是想着找我。”蒋涛装腔作势道:“可不是么,我悲哀啊我。所以我必须得找一北京媳妇,然后把她的朋友变成我的朋友,扩大社交圈。”程昕有些生气道:“别到时候她因为你也没朋友了,然后你俩一块儿请我吃饭。”蒋涛把菜单“啪”地一合,程昕缩缩脖子,问容萱:“你和小王进展得怎么样了?我看你俩出出进进的。”容萱坦然道:“小王啊?小王就是朋友嘛。我有很多这样的朋友。不过不是我说你啊程昕,你也该多交点朋友,不要老对人那么设防。”蒋涛连连附和道:“对,她就是没有什么朋友,她妈都说她房顶上开门。”

这顿饭因为容萱会来事,吃得也不算太难看。走时蒋涛要送,容萱婉拒了,说你还是送程昕吧。上了车,两人同时开口,蒋涛让程昕先说,程昕说:“你可别被沈容萱的外表蒙了,在这儿就她欺负我。还说让我妈到杂志社当阿姨呢,说一套做一套,特别虚伪。”蒋涛皱眉道:“人家主动请咱们吃饭,都说给你道歉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的?”程昕问:“她请客,你掏钱?”蒋涛说虽然最后是他掏的钱,可他们头儿当年也没这么给他面子。“你干吗把人家当假想敌?你是在工作上不服气么对她?”程昕道:“我哪儿都对她都不服气。从根儿上说,我对她的做人就不服气。我劝你万万别打她的主意。”蒋涛猛一刹车,程昕一惊:“你会不会开啊?”蒋涛说他这是以刹车表示不满。程昕道:“她和我不对付,你却觉得她好,这恐怕不合适吧?”蒋涛问:“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安妈到外交公寓以来,交了不少中外朋友,最近晚上还发起了踢毽活动,没想到智平也是个中好手,连梁秋家的PETER都想学。智平跟安说,她妈一来,这儿热闹多了。安臊得慌,说她是把这当胡同儿了。安妈得意说那有什么不好,房顶上开门可不行。

安妈邀请智平到家坐会儿,智平说出了一身汗,不礼貌,改天再说,安妈笑道:“有什么不礼貌啊?以前,安小时候,母们北京人一礼拜才洗一次澡。可母们也不臭。”智平赶紧说:“我也不臭。”

安偷偷问她妈,怎么最近不提孙大爷了,安妈说:“别老提这没用的。”然后神秘地说,这就要带智平走一趟。安问那碰上老孙怎么办,安妈得意道:“碰上就碰上呗。”安知道她这是拿老梁当枪使,给孙大爷使激将法呢。

第二天容萱一见小王又来上班,情不自禁往上凑着聊了会儿,小王调笑道:“怎么了?想我啊?”容萱假装惊讶,刚要说什么,孙颖小脸儿苍白,直冲安办公室,玩命敲:“安,工商局的找上门来了。”两个穿制服的男女面无表情地跟进来,打开手里的杂志说:“你们这条广告,违法了广告法。”安看了一眼大标题:世界上最好的睫毛膏。脸顿时灰败,回头吩咐容萱赶紧找黄广告来。小王有点兴奋:“嘿,出事了。”

黄广告一阵风似地来了,要是抽自己俩嘴巴就能免责,他肯定登时抽死自己,现在只能一味重复说不知道广告里不能说“最”,容萱厉声问:“你干广告的不知道不能说‘最’?那你还敢自称‘黄广告’?”工商局的人对他们说什么一点兴趣没有,就告诉他们按相关广告法规定,将对杂志社处以此条广告收益的二十倍罚款。黄广告脱口问道:“您这不是开玩笑吧?”人说:“我们不开玩笑。请十日内到我们所交罚款。”黄广告还说别急着走,再聊会儿,人婉谢了,剩仨人大眼瞪小眼。容萱说:“你可真行!”黄广告一听就急了:“不是容萱,你别这么说啊,你是这个版的责任编辑啊。”容萱说说你什么意思?告儿你别拉我下水,责任编辑的责任在稿件内容,凭什么连广告一块儿负责,你给我工资么?黄广告心说我给的还少么,还没张嘴,她就喝道:“你住嘴!”安说都别吵了,现在是想对策的时候,怎么这么不团结。

万总很快又来了,特别生气,在办公室里激动地转腰子,说这钱集团肯定不出。安刚说句“可是”,万总就说:“别和我说‘可是’,这事儿我管不了——爱!莫!能!助!”人也是有上级单位的人,现在也没法跟上级单位交代,是他找了安来办杂志,他也难辞其咎。安颓废地say sorry,万总说 SORRY没有用,SORRY有什么用啊?他一摊手:“我也会SORRY——SORRY这次我帮不了你。要么你自己出钱赔,要么我再退一步,杂志关门。”总之朋友归朋友,生意是生意。安终于忍不住了,说:“我也很无奈啊!黄广告是您派来的,他是您的人,我怎么管?”

万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安说什么都没问题,这个话说得太不职业、太没水平了。人只要在编辑部,就是安的人,安不管他,那是她的问题。就算他是万总的人,如何管理他,那也是安的问题。“现在你这么说,是不想承担责任么?你太让我失望了。”安被激起了傲气,站起来说:“我该承担的,我一定会承担。”摔门走了。

黄广告瞅着容萱进茶水间,赶紧跟了进去,容萱一见,板起脸往外走。黄广告叫住她:“容萱,你别这样。”容萱说我哪样了我。黄广告说:“就刨开平时咱俩关系怎样不说,就算是同事,也算一个战壕里的啊,也不能互相不管不顾啊。”看他有怨气,容萱倒笑了,问:“你希望我管你什么啊?”黄广告说:“一起想想办法嘛,就算都是我的责任。”容萱说本来就都是你的责任。黄广告急道:“你这样,我心里拔凉拔凉的。”容萱笑道:“喝点开水就好了。我反正是没办法,你有办法自己想,真的,我也特别想帮你,但我能力有限,不好意思。”坚决不容黄广告再聊。

崇文自觉是大哥,让众人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少罚点。小熊说:“我刚毕业几年,我的同学还没混到说话算数的地位呢。”崇文说要不就凑钱,别让安一人儿掏钱。容萱压低声音接了个电话:“我知道是你啊……没问题……好,待会儿见。”挂上电话,却看程昕一眼,伊娜说道:“我觉得,别给安添乱就行了。该采访采访,该做版做版。”

D**ID一看安来电,愉快地问道:“HELLO安,你好吗?”安说不太好,D**ID刚琢磨要不要接着耍嘴皮子,安说:“我杂志有点状况,你帮我出出主意。”D**ID正经起来,直接问时间地点,秘书提醒他四点半有会,他挥挥手说:“CANCEL(取消)。”安听见了,他说没事。

见了一看广告,D**ID从牙缝里往外说了句话:“你们这广告,够次哒。”安说我知道次,说这也没用。D**ID对这种态度有点不满:“怎么没用啊?以后别这样了就是有用。”安说我当下都过不去,说什么以后啊。D**ID会用成语,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倒不是批评她的意思:“你别不爱听。我这是批评你们广告呢。”安就是不爱听:“他还不是我手下?跟批我一样。”D**ID诧异道:“你还真仗义。你们北京女的也就剩这点优点了。”安说其实也不是,是他兄弟批评了她这种时候不应该推卸责任,D**ID直乐:“我兄弟这回说得还挺对的。你能在这种时候找到我,我觉得很好。我们做这样的朋友多么和谐。”安问:“你能别那么多废话么?”

D**ID想了二十分钟,开口道:“我就说一句话,有用没用,反正就这一句。”安有点紧张:“说。”“他们说按你这个广告收益的二十倍来罚,对么?”他冲她眨巴着眼睛。安没懂:“是啊。”D**ID看她不懂,叹口气:“你这个广告确认有收益么?”又眨巴。安明白了,大声道:“没有!”D**ID拉长声音说:“是吧?!我也觉得没有。你们一个又新又破的杂志,广告不都是给人免费上的么?”安说:“没错!我们广告都是送的!”她由衷地佩服道:“你真是太鸡贼了!有你垫底儿,我准保永远都是一好人。”D**ID不爱听:“给你指了明道儿,就别讽刺我了。”安说真不是讽刺,发自肺腑的赞美。D**ID说:“那行,那我接着了。咱们接下来聊聊离婚的事吧。”安起来就走:“没功夫聊了,我还得见你兄弟去。不过我回去考虑考虑。帐我来结。”她伸手叫服务员,被D**ID摁了:“得啦。您忙您的,哪能让您结啊。”安也没再客气,扭身走了。

容萱稍微打扮了一下,像给咖啡厅打了一道光,蒋涛深感虚荣心得到满足。他彬彬有礼地拉开凳子,还帮容萱拿掉外衣,之自然,倒像老相识。他让容萱先点东西喝,容萱还没说什么,他便推荐了价格很很贵的,容萱便把酒水单还给服务员,说:“那就听你的。”

蒋涛微不好意思,把食指放在鼻子下面,说道:“呃,是这样的。”容萱笑道:“来都来了,直说吧。”蒋涛私下接了个产品发稿的活儿,很小的产品,但私人关系不错,也是头回做,但媒体关系这块儿,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朋友来帮忙,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容萱。容萱说你第一个应该想到程昕啊,蒋涛断然否决:“她不行。她有什么媒体关系?干了还不到一年。最重要的是,我很了解她,她不爱理人,人缘特别次。”容萱哈哈笑道:“你还真是了解她。”虽然活儿小,但蒋涛觉得会是个好的开始,因为对版面没限制,还挺好做的。容萱听听预算,还真是个小活儿,要靠关系发稿,少给钱才有的赚。蒋涛说公司里每天找来的这种小客户很多,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容萱嗔道:“欺负我好说话儿是不是?”蒋涛说冤枉啊:“我知道你热心,也可靠,共同发财呗。”容萱很痛快地答应了,蒋涛放下心来说:“以后再有这种钱少的活儿,从我这儿就不答应。”容萱笑说:“这么点儿事,电话里说就可以了,还非要见面。”蒋涛说好久没见了,见面说也显得有诚意。容萱心思一动,说道:“咱俩做个交换吧。”

第二天黄广告硬着头皮来上班,迎面撞见容萱,刚要低头,容萱让他到茶水间一趟。黄广告一进去,容萱从兜里掏出几块糖,剥了一块儿,托纸上递给他:“尝尝,特好吃。”黄广告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毒药,胆战心惊地吃了,容萱又给自己剥了一块,腮帮子俏皮地鼓着。黄广告讪笑道:“有啥喜事啊?”容萱说:“我回家想半天,觉得我昨天态度太不好了,非常对不起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她伸出手,郑重地与黄广告握了一下。黄广告很吃惊,顺嘴说道:“我哪至于生你气啊,我也不好。”“不不不,肯定有我的责任。我昨天是太着急了,一着急难免情绪化。”黄广告从心底原谅了她,说道:“哪儿的话啊,我就喜欢看你情绪化,特别真实。”容萱抿嘴笑道:“那说好了,真不生我气啊。”黄广告赌咒发誓绝不生,容萱说哪天请他吃饭赔罪。黄广告说不行,等他打这儿辞了,他请。容萱劝道:“辞什么啊啊,听听安怎么说吧,也不一定就没办法。”黄广告觉得话里似乎有话。

果然,安一来了就说,事情摆平了,但以后真不能这样了。黄广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看安也不像精神失常的样子。他打听怎么摆平的,安说这你就别管了,忙你的吧,将功赎罪。黄广告起来往外走,想起什么,回头问:“容萱知道了么?”安说:“知道了啊,怎么了?”黄广告连说没事。

万总问安,争执归争执,她不会真生气吧。安假笑道:“不会。这本来也是我的错。”万总自夸道:“我这个人,公与私分得很开。当在工作中你出了问题,我是你的领导,就要严肃地批评你。”安无奈道:“批评得对。”万总又说:“但私下里说,我不心疼么?你处理得好,处理得漂亮,我也会为你由衷地鼓掌。你别说,这事真把我急坏了,主要是对我的领导也不好交代。但没想到你办得这么好。”安说您也甭夸我,娄子是我捅的,也该我填上。万总嘱咐待会儿开会,他会小小批评安一下,她不介意吧?还比划着,很小。安说随您。

万总说到做到,只严厉地指责了黄广告,还不忘说:“我今天不是来批评大家的,而是来感谢大家的。”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小王进来一看这架势,问道:“哟,开会哪。”伊娜让他滚一边儿去,这是正经事,小王拉椅子坐下:“那我听听。”伊娜假笑着向万总介绍这是司机,万总热情地欢迎他来到这个大家庭。小王点头:“您接着说。”万总说:“感谢大家,在这样一个困难的时刻,仍然团结在一起,不离不弃。我认为,不管未来如何,凝聚力,才是一个TEAM(团队)最重要的。人心齐,泰山移。对不对?”小王说对,大家默默看他一眼。万总又道:“这一次,我很感动。我觉得我们之间又增进了了解,增加了信任。有你们在办这本杂志,我放心了。”小王率先鼓掌,大家跟着鼓了。万总让大家谢谢安,她把罚款降到最低,而且也是她自己掏腰包交的,所以,大家应该更拿出空前的团结,围绕在安的身边。安摆摆手道:“别别别。干活就行了。”万总说了,人都会犯错误,人无完人,这都难免,只要大家把劲往一处使,没啥问题,准保好——杂志准保好。这次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也要总结经验:“我不是问责,但确实要反省。小黄,你这回太不职业了。安作为主编,没有认真地看大样,也有错误。”容萱举手道:“还有我,那个版的责编是我,我也有责任。”万总赞道:“容萱真是个好编辑,遇到问题绝不推脱,大家都应该向容萱学习!”然后他话风一转,说道:“我们杂志这回是被人举报了。这说明什么?这是好事啊!说明有人忌妒我们!事情要一分为二地看,这么看来,我们是做出了成绩的。我们的敌人,证明了我们的能力。对不对?”大家还真没听说这事,议论纷纷,就安一付心如止水的样子。万总说:“接下来,我们更要兴高采烈地、热火朝天地做好杂志,你们有没有信心?”只有小王喊出了“有”,万总又吆喝道:“大声点!”

梁秋不信安的脑子这么好使,果然,成功女性背后准保埋伏一男性,只是没想到这位男性是她分了居的老公。分居了还这么仗义,真是和谐社会文明人。这回算她命大,其实也不是命大,是男人缘好吧,女的拼来拼去,还不是拼这个,梁秋不屑得很。紧接着外面又传这回的事是梁秋搞的,虽然没人敢向当事人求证,但所有人都信了,觉得她太犯不上。举报《尖果儿》违规,说明看得起他们,这种杂志,自生自灭就够了,太给脸了不行。不过也有人说,这么有失身份地赶尽杀绝,显然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