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锡然,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尚禧暖被拥在怀中, 能感受到黎锡然有力的禁锢,但同时他的力量又是克制收敛的, 像是生怕弄疼她半分。

他的爱, 从前好似也是这般。

凡她喜欢的东西,无论是否存在难度,黎锡然总能想办法送到她面前。

可她若再靠近一步, 他又会隐忍克制地退到那扇窗纸后。

明明无数次,她都看到了他眼中自然流淌而过的情。

可不过转瞬, 又成了少女青春里的爱意错觉。

便也是他这份犹疑不定, 彻底伤了大小姐的心。

让四年的单恋变成空**无回应的落寞, 以至于痛彻心扉到要放弃他。

对于娇气的小公主来说,被漠视的每次靠近, 都像在靠近痛苦。

她承认吃不得这份苦,也妥协于青春。

尚禧暖吸了吸鼻子,挣扎着想从黎锡然怀里出来。

然后便听到他低沉地一声冷“嘶”, 像是被触碰到了伤口, 连眉心都皱了起来。

大小姐不确定他是不是受了伤,全身僵挺着一动不动,“黎锡然,你是受伤了吗?”

黎锡然声音微颤, “不知道, 有可能是。”

尚禧暖一双水汪的猫瞳疯狂转动, 像是在逼自己努力回忆, “是坠楼的伤,还是刚刚玩帆船的伤, 还是最后你跳海的伤?”

低沉的浅笑声从黎锡然喉间发出, “可能是坠楼的伤还没好, 也有可能是玩帆船时扯到了肌肉,还有可能是跳海时...”

“黎锡然!”大小姐咬着唇,恶狠狠道:“你如果还这样继续逗我,我会生气的。”

黎锡然这才虚着力将脑袋抵在她肩胛处,“暖暖,我是真的有点难受。”

尚禧暖已经分不清他在故意卖惨讨自己怜悯,还是真的伤到了,“你房间在哪?”

“二楼。”

尚禧暖无奈,只好扶着他肩膀将人送到二楼的豪华套房。

“万恶的资本家。”大小姐将黎锡然丢进浴室,叉腰站在客厅说道。

员工住双床房,他却住在客厅、书房、放映厅齐全到堪比小平层的房间。

“资本家小姐。”黎锡然恰时裹着浴巾出来,指了指主卧旁的房间道:“这里还有一间卧室,你也可以搬上来。”

尚禧暖没想到黎锡然会这么快出来,他皮肤被水雾熏得粉白,头发尚微湿凌乱地趴在额前。

但不得不承认,刚刚出浴的黎锡然确实要比往常多出几分蛊惑的荷尔蒙味道。

“你没事我就走了。”她时刻记得自己心里还泛着别扭,并没有准备要和好。

“暖暖。”黎锡然还想拦她,大小姐已经拉开房门闪出房间。

再捂着自己胸口平复凌乱的心跳,她才发觉衣服被黎锡然抱湿了。

一上午,她已经连续换两套衣服了!

大小姐表示很是抓狂。

回到房间,小苏正在拆餐厅供应的盒饭。

“我还是不能理解临时改变行程这件事,餐厅都只来得及准备盒饭。”小苏一见到她就开始抱怨,“不然中午就能带你去尝岸边那家海鲜面馆了。”

“好可惜。”尚禧暖拿出浴袍,怏怏进了浴室。

“你怎么又洗澡换衣服?”

“...”

水流顺着尚禧暖头顶流下的同时,也掀起了狂风般的记忆回溯。

何时确认自己喜欢黎锡然的呢?

大概是高三拿到留学offer时,她花了好一阵时间犹豫。

起初她以为是童年那段巴黎悲惨经历留下的抗拒阴影,后来在某次家宴上,尚遵开玩笑要给黎锡然介绍女朋友,称那姑娘是尚禧暖的远房小姑,即将从纽大毕业回国。

尚禧暖对那位小姑有很深的记忆,印象里是位漂亮又优秀的女孩,从小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孩子的代表。

若是两人真的彼此中意了,不失为一桩势均力敌的婚事。

尚禧暖因此莫名郁郁了一整周,伴着小姑的回国倒计时。

心口每天都像被堵上一团毛絮,一口气憋得她上不来下不去。

在听说外公将小姑带到家里和黎锡然见面那天,大小姐不惜翘了班主任的课跑回来。

就在她怒气冲冲往书房赶时,正在拐角处撞进黎锡然怀里。

雪松草药香瞬间包裹她全身,头顶是他低沉温柔的浅笑声,还问她道:“是在找我吗?”

深春庭院风吹花叶飒飒,她仰头直勾勾盯着他琥珀凝碧玉的瞳孔,“你要和我小姑谈恋爱了吗?”

男人挑眉,“可是你小姑带着男朋友来的,插足他人感情可是件不道德的事。”

大小姐微怔一秒,心里那团毛絮似是都瞬间消散了,仰头的小表情都满是狡黠灵动,“这样吗?那确实不道德,应该会被骂得很惨,情况恶劣还要再被打一顿呢。”

“这么严重!”黎锡然站姿慵懒地将手臂撑在墙角,配合着她一唱一和,“那肯定是不能做的。”

“是呀!”大小姐点头,“你就当外公欠你一个女朋友,等以后有合适的,再介绍给你。”

黎锡然眯着眼笑,指腹在她鼻尖轻点了下,“行,我不着急的。”

便是这次,她彻底确定自己喜欢黎锡然。

小姑娘萌动的心,也在这个深春的夜燎起了名为青春的原野。

后来,高三最后一次的摸底考试结束,她考了全校前十的成绩。

照例召开家长会时,她冲到了黎锡然的办公室,撒娇说尚遵与舅舅舅妈都没时间,非要央着他来参加。

小姑娘单纯地执拗,想隐晦告诉黎锡然,这是他辅导出来的成绩。

她可以由此拒绝外公的留学提议,留在沪上读大学。

就连报考志愿单,都选的距离黎氏最近的沪大。

好似只要这样,就可以留在他身边。

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所有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

“暖暖,你没事吧?”小苏突然敲了敲浴室的门,“你已经在里面待了很久。”

尚禧暖这才从记忆里猛然回神,“这就好。”

午饭后,小苏说陈缇到了,换了条裙子便兴冲冲跑了出去。

尚禧暖打着哈欠往**一倒,再醒来海上的天色已近黄昏。

“你居然睡了一下午。”小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躺在**玩手机,“一会儿就是游轮晚宴,快起床化妆。”

大小姐这才伸着懒腰赤脚下床,从衣柜里选了条红色吊带亮片礼裙。

栗棕色的长卷发,垂在妩媚沟壑处,加之摇曳生香的纤细腰肢,都像是午夜烧起的暗火火苗。

大小姐再次不出意外地成为整个晚宴上的焦点,所到之处必吸引一众注目。

而尚禧暖只是端着杯香槟坐在舞厅一角的休息区,昏暗的灯光下更显人皮肤冷白。

“美女,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很久了。”是一位穿着休闲西装的男士主动来搭讪。

大小姐睨着眸子,高傲劲从一个漠然的打量油然散发。

她并不胜酒力,只是最近心烦得紧,所以面前已经摆了两三支空掉的香槟杯。

脸颊绯红之下,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回。

“美女,我是总裁办的实习生,你是哪个部门的?”可这份冷漠并没有击退那人,甚至直接坐到她身边,手臂亲昵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春招实习生吧?”

尚禧暖从前参加的宴会都是沪上富二代圈的,互相认识不认识的,总会有人及时告知那些心存妄想的纨绔别去招惹尚家的大小姐。

所以这样无礼的人,大小姐还是第一次遇见。

特别旁边那人身上的浓香格外刺鼻,尚禧暖皱着眉冷眼睥睨道:“劝你离我远点。”

“都是同事,相互认识认识呗。”男人只顾着去观察面前的绝色,都没发现周围突然屏息凝固的气氛,“美女这么漂亮,让我猜猜你是行政财务部的,还是设计市场部的?”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差点没被呛死,“再猜猜,我怕吓到你。”

“总不能是工程质监的吧?”男人兴奋道。即使面对她的爱答不理,仍旧死皮赖脸地找话题搭话,“上午在海滩时就见到你了,可惜等我过去时你已经离开了。”

大小姐咬着后槽牙,在酒精的催动下耐心已然告罄。

只不过念在这里不是自己的主场,更不想引起黎锡然的注意,所以并不愿意与之起冲突。

然后她扶着沙发扶手,晃悠起身。

结果那人也随之起身,还准备去搀扶她手臂,被直接大小姐甩开。

“你听不懂人话吗?”大小姐恼了,“离我远点。”

“美女,我礼貌来和你打招呼,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呀?”

“你哪位?”

“你也配?”

大小姐高傲且冷漠地从上到下打量那人一眼,冷讽的眼神像傲慢玫瑰的刺。

“美女,这么说话就过分了吧。”

男人纠缠不清,尚禧暖索性直接转身,想要从另外一边离开。

谁知那人快步绕了一圈堵在她面前,“咱们必须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作我也配?”

“你知道今年春招单是向黎氏投递简历的就有几十万人,可只有我一个人拿到了总裁办的offer,多少人想认识我都来不及。”因为董事办从不在校招中选实习生,所以往年最受青睐的便是总裁办内的岗位。这象征着将会被重点培养,未来分流至黎氏中高层管理岗。

“是吗?”尚禧暖余光内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连那股刺鼻的浓香都被雪松驱散包围,“那黎锡然看人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美女,你喝多了吧。”男人估计没想到一个实习生居然敢这样光明正大的吐槽董事长,更觉面前的野玫瑰带劲,“我扶着你去休息会儿,醒醒酒。”

说着,就要往大小姐肩上揽。

只是还没等他碰到尚禧暖的发丝,手腕已经被一股强大到无法挣脱的力量握住。

“谁呀!没看到...”男人的好事被打破,一脸烦躁转头,下一刻脸上的表情就只余惊恐,“董...董事长。”

“欺负女孩子呢?”黎锡然平时的表情总会挂着淡淡的笑意,此刻却满是阴翳的压迫感。

“没,没有。只是女朋友和我赌气,闹不愉快而已。”

这话一出,本热闹的舞厅彻底陷入死寂中。

“女朋友?”黎锡然指了指大小姐,“你的?”

黎氏对于职场骚扰有着非常严格明确的规定,情节恶劣者甚至会被直接开除,并且将登上黎氏黑名单。

这个男人显然是晓得,所以才要对着黎锡然撒谎。

可偏偏,他挑逗谁不好,撞上了最不该碰的人。

“暖暖,你认识他吗?”黎锡然再看向大小姐,又恢复了一脸温柔,她都要觉得这人会变脸。

“黎锡然。”大小姐这时彻底被酒的后劲给熏醉了,她伸出手指猛地往他心脏处戳了戳,“你是怎么挑选员工的?”

“就这种职场性骚扰,撒谎造谣的货色,还几十万里挑一的选进总裁办?”

“黎氏未来不会被这种渣滓搞完蛋吗?”

“董事长,我...”

“你闭嘴。”

大小姐踩着高跟鞋的脚已经不由控制,但还是摇摇晃晃地走到男人面前,“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哪个部门的吗?”

“我,尚禧暖,董事办的。”边说,还指了指黎锡然,“他的私人秘书。”

其实大小姐的名字一出,现场所有人就明白了来头。

姓尚,又敢嚣张地直呼黎锡然名字,甚至还当众教育他做事。

可不就是黎氏实习生内网传疯了地来体验生活的千金小姐,更是黎氏集团官方宣称的董事长正在追求的女孩。

“尚小姐,对不起。”男人立刻鞠躬道歉。

尚禧暖根本不在乎这种两面三刀的渣滓,直接冷傲转身。

可这时的双腿已经彻底不由她控制,眼看便要摇晃倒地。

就在她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时,直接被揽进了一个满是雪松草药味的怀中,继而打横腾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黎锡然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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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走廊,回**起大小姐的声音,“黎锡然,我要回自己房间!”

“我找不到小苏拿房卡,等一下就送你回去。”然后她便被抱进了黎锡然的套房。

大小姐几乎挣扎了一路,眼看他要往卧室走去,立刻抗拒地甩腿,“我要去沙发上。”

她才不要躺黎锡然睡的床!

黎锡然只好转身,单膝跪俯将大小姐小心放到沙发上。

这一路的挣扎,她长发丝丝缕缕缠绕。

就在黎锡然起身时,大小姐突然尖叫一声。

栗棕色的发,不知何时纠缠到了他衣扣上。

生怕再弄疼她,黎锡然歪着头单膝跪下。“别动,我给解开。”

尚禧暖双眼通红,不知是酒精的催化,还是刚刚拉扯到头发的刺痛。

因着他的靠近,全身的烧灼感都加重了。

他手臂就撑在沙发扶手上,一低头就能看到尚禧暖醉酒微醺的风情迷失。

黎锡然喉结抵着衣领克制翻滚几下,手臂的青筋顿时都虬结而起,他拼命地提醒自己专注一些。

可咫尺的距离,一些细微的浮动根本逃不过余光。

他只好转移视线和话题道:“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知道一个小姑娘独自喝醉酒是件多危险的事吗?”

酒醉还被教训的大小姐,自是满脸倔强地不服,可开口的声音又像暧昧引诱的撒娇,“黎锡然,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很多事,是可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