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护在怀中。◎
整个早餐, 大小姐的筷子再没有碰那盘小炒嫩牛半下。
临出发去往沙漠邮局前,江向琢捂着肚子说痛, 非要先上个卫生间再走。
阮颂宜顶着风沙, 用遮阳镜和口罩将脸捂得严实,但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真是懒牛上工,破事得耽误一个钟。”
喻嘉樾笑, “那这段时间刚好让暖暖先吃个药。”
于是,喻嘉樾陪尚禧暖去吃药。
原地只剩下阮颂宜和乔曦站在一起, 黎锡然逢集体活动再次被孤立远处。
“你舅真惨, 这要是在沪上, 他身边的树杈都得爬个人。”阮颂宜不由咂舌道:“现在跟在大小姐身边,不如空气。”
乔曦忍着笑, “真难得。”
在乔曦记忆里,自黎锡然接任黎氏集团,只短暂为难了一天, 就得了尚大小姐青睐。
第二天尚氏资本就与黎氏达成千亿合作, 尚遵更是收了他做学生,自此,黎锡然才在沪上商界打响了名头。
如今大小姐恼了,似天意羁绊, 他又一夜间恢复了从前颓然的模样。
待江向琢终于处理完私人事情出来, 尚禧暖、喻嘉樾和乔曦已经先坐第一辆车离开了。
江向琢:“怎么不等我?”
阮颂宜催促道:“如果不是一辆车挤不了四个人, 我也不等你。”
“连黎董都不等我, 我还想向他请教如何扩大企业规模呢。”江向琢边唠叨着,边被阮颂宜推上车。
“黎董自己都一头雾水, 你还请教他。”
“他只是对感情。像追女孩的事, 就应该请教我!”
阮颂宜抱臂, 也不再搭理江向琢。
对比江向琢的单向输出,尚禧暖和乔曦所在的车子就热闹许多。
他们车速慢,喻嘉樾就讲着三毛与丈夫荷西在撒哈拉沙漠的故事。
“相逢,不是恨晚,就是恨早。”乔曦坐在副驾,回过头看着尚禧暖重复他的话,“三毛的诗好浪漫,还有吗?”
“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我,归于我们。”喻嘉樾虽是回答乔曦,眼睛却时刻注视着尚禧暖,“还有。每想念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哇哦。不愧是文学系的大才子,从你口中说出来,都比看着文字要浪漫许多。”
喻嘉樾长了张理工科智性恋的脸,性格却是文人的儒气慢雅,典型的光风霁月温柔男神。
加之他出身于政治家庭,自身的管束便比沪上那群老钱富二代们要严格。
学院内每每提起风云代表人物,男生必然是喻嘉樾。
所以从长相到出身,再归于他本身的优秀程度,几乎是沪大女生集体青睐的对象。
但遗憾的是,并不包括尚大小姐。
尚禧暖抓着安全带给自己身体足够的缓冲时间,但视线余光总会不自觉看向后视镜。
即使听到了喻嘉樾在念她喜欢的诗,也没像往常接话。
“暖暖,你喜欢喻少爷念的哪句?”乔曦还专拍了拍她问道。
“尘归于尘,土归于土。”她说道。
一句浪漫的告白话,被大小姐略带怒意地拆成决绝的誓词。
“你们还是学生吗?”载他们的司机师傅搭话道。
“我刚毕业。他们两个即将去剑桥读书,文学研究生。”乔曦热络回道。
“剑桥呀!那真是厉害,我孩子去年刚毕业,留在了壹京工作。”司机师傅回了句后,同他们骄傲聊起自家孩子。
黑色越野皮卡笑声不断,一直到沙漠邮局才停下。
车子停稳后,先给尚禧暖开门的是早已到达的黎锡然。
大小姐看到他后直接转头,挪了脚,缓慢地从喻嘉樾那边下车。
喻嘉樾一只手握着她腕肘,一只手扶着她手臂,背上是大小姐粉色的双肩包。
乔曦的视角内,喻嘉樾眼里是溢出的温柔,大小姐身体诚实的歪向另外一边。
而扶着车门的黎锡然,正眯着他那双深邃漂亮的碧色琉璃眸,沉默咬着后槽牙。
一时间,场面经典又好笑。
特别是向来被簇拥的黎锡然,少有地被嫌弃冷落,就容易脱口而出一个“爽”字。
乔曦和阮颂宜更是谁也没去打破这场面,两人直接相携着手走进沙漠邮局内。
喻嘉樾就搀扶着尚禧暖,一步比一步缓慢,“不着急,刚好沙漠土软,可以帮助复健。”
江向琢站在黎锡然身边,听到他冷冷地说一句:“没文化,沙漠里都是沙子,没有土。”
然后便见江向琢立刻小跑进邮局,将这句话说给乔曦和阮颂宜听。
“他好酸。”
“沙漠应该不生长柠檬树吧?”
三人憋笑,憋得脸又红又涨。
他们甚至还总结出人生爽事,一定包含看人追妻火葬场。
-
待到尚禧暖和喻嘉樾走进邮局内,他们提前预约的邮局向导也及时到达。
“位于腾格里沙漠腹地的巴润别立邮局,位于北纬38.53N,东经105.65°E。是世界上最孤独的邮局。”向导介绍道:“但同时,因为它身处这荒芜广袤的疆境,便又赋予了它霞裙月披,月落星沉的浪漫。”
“大家可以在这里制作一个属于自己的沙漏,然后从最孤独的沙漠邮局,给心中那个独属于自己荒芜广袤疆境的浪漫,寄出一份明信片。”
木制的方形桌椅,尚禧暖依旧和喻嘉樾坐在一处。
乔曦便和阮颂宜、江向琢同坐一桌。
而黎锡然,扶着邮局明信片的吧台,眼中是说不出的落寞情绪。
“喻少爷今天好像突然开窍了,死死守在暖暖身边,不给某人半点靠近的机会。”乔曦边筛着细沙,边说道。
阮颂宜骄傲地拍拍胸脯,“多亏了我。”
江向琢附和,“这个坏人昨天拉着喻少爷和人家说:这个时候你再不趁虚而入追上暖暖,就等着喝黎董和大小姐的喜酒吧。”
乔曦差点从凳子上笑下去,“我舅舅如果知道了,以后你家的画展就不用想着去黎安酒店举办了。”
“那以后是不是可以托喻少爷的关系,去沪上博物馆举办?”
“哇哇哇!这女人,比我这个满身铜臭的酒吧老板还会算计。”
“嘘!”阮颂宜捂住江向琢的嘴,“事多的老牛同志,如果不想我穷到去你酒吧砸场子,就闭嘴!”
乔曦挑眉,“江老板,你直接包养阮仙女。让她坐在你酒吧画画,肯定给你招揽生意。”
三人正说笑,便听到身后传来玻璃制品落地的清脆声音。
齐齐回头时,正看到喻嘉樾护着尚禧暖双手,而大小姐做一半的沙漏就躺在地上,玻璃瓶身直接裂开一道痕隙。
“你们两个做个手工,也要这么浪漫吗?”阮颂宜余光内是身影绰约又孤寂的黎锡然。
喻嘉樾眉都蹙到一起,先是紧张地检查尚禧暖的手,“还好,手没有划破。”
大小姐神情遗憾看向地上的沙漏,“可惜,做了一半,摔破了。”
喻嘉樾直接将自己的沙漏推到两人面前,半点余光没给地上的沙漏,“破镜难以重圆,破掉的玻璃容易划伤自己。不如,一起将我这个做好,我把我的送给你。”
尚禧暖微怔,被喻嘉樾拍了下手腕才回过神,嘴里还呢喃着,“容易伤了自己。嗯,你说得有道理。”
吧台处,传出不大不小却足够所有人听到的一声轻咋。
下一刻,黎锡然的身影遮住尚禧暖半边脸上的光。
男人单膝半蹲在她身侧,分明瞳底压抑着酸怒,但话音却依旧温柔,“破了一点缝隙而已,其实...”
“我可是尚禧暖,用的茶盏都是万金难求的玲珑瓷。不太能纡尊降贵,留着存有裂隙,会伤到我的物品。”
大小姐不留丝毫情面,浓翘的眼睫下,一双漂亮琥珀瞳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黎锡然喉结抵着工装衣领上下滚动多次,垂首不语。
眼底却满是黯然,丝缕的落寞打转于他眼眶。
最终,他只是捡起那只裂了一道的沙漏,让向导帮他包裹严实。
“黎董,有裂隙的物品,其实也没必要留着。不觉得,伤人伤己吗?”
“喻少爷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我却是豁口的破陶瓷碗,用了八年的人。”
那是他独自在宛宫一号生活的日子,陈韶怡每每发疯,都会去砸一遍空**的庄园别墅。
豁口的破陶瓷碗,满是刀痕的墙壁,斧子劈碎的门锁。
尚禧暖咬了咬唇,这次连喻嘉樾的沙漏也推开了,“不做了,没意思。”
向导立刻拿出明信片卡箱,“那选明信片写吧!”
尚禧暖从一沓卡片里选了张无人机俯拍大漠沙丘,驼队绵延的明信片。
她握着笔,手下控笔的力气略虚,字体虽乱了些,却能从笔锋中看出玲珑娟秀。
“暖暖,你写给谁?”喻嘉樾问道。
尚禧暖合上笔,淡淡道:“外公。”
她想了好多人,最后脑子里晃过网络上那句非主流的话:最爱公主的不是王子,而是国王。
“也给我一张吧。”一直单独坐在吧台的黎锡然突然开口道。
尚禧暖截住向导,“我写好了,可以先帮我吗?”
黎锡然挑眉,十分大方道:“先帮她。”
待到所有人都写好卡片,五人站到邮箱前,齐齐拍了张游客图,才将各自的明信片丢进信箱内。
向导看着始终落单,且被孤立的黎锡然,“您和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黎锡然摸了摸鼻尖,“得罪了大小姐,正在想破脑袋道歉。”
“小姑娘嘛。”向导含笑,“要哄,要宠,更要有耐心。”
黎锡然抿了一抹笑,“耐心呀!”
那整个沪上,可没有比他更会伏击猎物的人了。
-
返程。
按照原定计划是乘坐管家的越野皮卡体验刺激的冲沙。
但最近新改的规定是,为了保障游客安全,冲沙皮卡副驾不允许搭载乘客。
那就意味着五人,有一人是无法体验的。
尚禧暖因身体还未彻底恢复,便自觉放弃。
问题随即而来,只剩下黎锡然那辆车可以载她返回营地。
此次来沙漠,几人对冲沙早期待已久。
大小姐咬唇,故作轻松道:“没关系的,就是同坐一辆车而已,很快就到营地了。”
话虽说得轻巧,但她的脸上的情绪明显连微笑都绷不住了。
“我陪暖暖坐另外一辆车,你们好好玩。”喻嘉樾退后一步,坚定不移地站到大小姐身边,“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喻嘉樾身上是独有的恣意少年气,站到尚禧暖身边,就像是大漠里绝美的一幅画作。
“好浪漫哦。”阮颂宜将脑袋搭在乔曦肩上,“绝不会丢下你一人...”
尚禧暖脸上的笑意这才深刻了些,“谢谢。”
被喻嘉樾扶上车的瞬间,她脑海中如倒带回溯。
不由想到情人节被黎锡然留在繁
华喧闹的浪漫街道,喉间的苦涩味也再次涌上。
她想,在意自己的人,就算放弃期待已久的事,也会陪在她身边。
喻嘉樾望着她眼底,边将她长裙拢进车厢。
等他关上门,就见黎锡然已经从另外一边坐上了后座。
车上唯一的位置,便只剩下副驾。
“黎先生,我是同暖暖一起的,可以麻烦和你换下座位吗?”喻嘉樾克制着情绪道。
黎锡然坐在越野皮卡车内,沙漠的光炽灼,只映在他下半张脸上。
从前无论从神情还是五官轮廓都温润柔和的人,这次连搭在车窗上的手臂都写满了倨傲。
“不好意思,作为这辆车子租赁的客人,答应搭载你,已经是看在暖暖的面子上了。”
这时已过了游赏的时间,环顾整个沙漠不再见任何载人皮卡。
“小伙子呀,你就坐副驾吧。这个时间点,就算你另外租车,也没司机肯来了。”过了半下午,再随意走动,指定日落前回不去营地,那就只能在沙漠迷路了。
“我去坐副驾。”大小姐皱着眉,就要推门下车。
“暖暖,你身体还没恢复,副驾不适合你坐!”黎锡然贴过身子,拦住她要推门的手。
“我坐,我们快点回去吧。”喻嘉樾冷瞥了眼黎锡然,拉开了副驾的门。
这番争抢,着实幼稚。
一个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下,一个撕碎了满身的霁月风光。
回程的路上,三人各自面朝一方,谁也不发一言。
最后是司机师傅主动开口,“听老吴说,你和那姑娘刚考上剑桥?”
喻嘉樾点头回应,“是,我们两个从小就同校同班。”
“那还是青梅竹马,你们是对象伐?”
还没等他回话,车前遇到一个小沙丘,司机踩了下油门,冲了过去。
惯性力,没给所有人反应的时间,便齐齐朝着一方栽倒身子。
尚禧暖本就无力,惯性冲击下,她无疑像是一片纸。
胸脯先向前冲,脊背再重重砸在椅背上。
她皱着眉紧咬牙关,做好迎接锥心的痛。
可就在她还未全然冲向前方时,整个人就先落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之内。
预料的痛被化解,替代而来的是一个曾经无比熟悉的怀抱。
甚至就连男人的心跳声,胸膛起伏的力量,都能轻而易举勾起她各种相似回忆。
颔首,黎锡然不知何时解开了安全带,他肩胛重重磕到前排座椅侧边。
膝盖同样脱力,结实跪在脚垫上。但却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彼时还尚在安抚她不怕。
她余光之内,是黎锡然手背上的抓痕,脸上结痂的血痕。
短短两天不到,他憔悴到让人无法联想至,从前那个站在摩天大楼上睥睨整个沪上的男人。
“放开我。”她眼眶不由控制得红了。
黎锡然还跪在地垫之上,颤抖的音腔都能听出压抑之下的痛,“现在一切以你的身体为第一位。”
“不需要!”
“暖暖。”他微微喘息着,但护她在怀的力气明显更大了,“我们现在不闹,到营地,我就松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