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种药◎

陈静安离开前, 给鱼缸里丢过鱼食,五条鱼游得欢快,没有半点病恹恹的样子,她回来才半个月, 怎么就死了呢。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有点遗憾。

沈烈却没再继续说, 只问:“在家的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这边生活节奏不像京城, 慢悠悠的, 很适合休假。”毕竟只是二三线城市。

沈烈让陈静安聊聊她在家的生活,其实都是些琐碎日常小事, 在家,朋友亲戚见面联络感情, 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聊考研还是考公, 或者直接上班……陈静安很不适合讲故事, 三言两语就已经讲完,不时地回头看,担心门会被突然推开,她被撞个正着。

因此,话里有那么点敷衍意思。

陈静安看眼时间, 问:“不早了。”

“嗯。”

平淡的没什么情绪。

“我可能要先挂了, 家里有客人。”

“好。”

陈静安靠墙,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其实什么也没想, 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记得沈烈的最后的语气, 很淡,但似乎情绪不好。

今晚的沈烈,给她一种疲惫感。

陈静安禁止自己深想下去,那不是她应该有的反应。

又是几天没联系。

倒是纪弘在看过她朋友圈后留言,问这是在哪,水看着轻透干净,她回复后,纪弘直接的发来消息。

“还是念书时好啊,我现在还在加班。”

“你……最近很忙吗?”陈静安稍顿。

“是挺忙的,这次同时做好几个项目,每天连轴转,累是累点,也值得。”纪弘回得很快,“说起来,沈总要更累。”

“他怎么样?”

陈静安怎么会不明白,纪弘找自己的聊天,多半是为沈烈,两个人的交集不至于到这一步。

他多半也是这样想。

不过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纪弘略隐晦道:“沈总的事我作下属的不方便说,静安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多跟沈总联系。”

陈静安隔一会回好。

纪弘盯着手机屏幕,深看一眼后关掉,话也只能说到这里。

沈烈病了,感冒高烧。

纪弘第一个人知道,跟着吓得不轻,第一反应是想让司机将车备好,要送他去医院。

沈烈轻支着眼皮,懒懒扫他一眼:“夸张,没那么严重。”

喉咙干痛,声音嘶哑。

这些天,他几乎住公司,铁打的也受不了。

沈烈面不改色,依旧跟平时一样,晚上还有酒会,他照样出席,只是生病的状态自然不如健康时,他表面没什么太大反常,跟人握手交谈,神志清醒,并没被外人看出异样。

几乎每日如此。

连沈烈不怎么去的私人聚会,偶尔也会去露个脸。

纪弘看在眼里,劝不动,只能比平时更谨慎些照顾。

一日,纪弘接电话过去酒吧接人,卡座里的人都散去,沈烈在卡座里,整个人仰躺着,身形惫懒,喉结突出滚动,指间夹着根烟在抽,一吞一吐,白雾缭绕,他走过去,沈烈斜乜一眼,让他等会,先将这根烟抽完。

期间有女生走过,衣着清凉,目光大胆扫过纪弘,他生涩又别扭移开眼。

卡座里还有人,模样要更惊艳,她很早就注意到,搭讪的人全都无功而返,她没有要触霉头的打算,要走时,意外发现旁边的人也不错。

干干净净,标准白领男。

“帅哥,加个联系方式怎么样?”女生靠近,香水的气息跟本人一样,进攻感十足。

老板就在身边,纪弘被突如其来的搭讪弄得面红耳赤,摇头摆手说不用。

“啊,明白了。”

女生余光扫到卡座的沈烈,衬衣的一颗扣子解开,气质亦正亦邪,也不奇怪。

纪弘后知后觉被误会,正要解释,对方已经含着笑意,走了,回头正对上烟雾后的冰冷黑眸。

沈烈微抬下颚:“喜欢就去,我不至于管你私生活。”

“不是,您误会了,我暂时也没有要谈恋爱的意思。”

沈烈没问,烟放在唇边,面颊微陷,醇烈的烟气让昏涨的大脑短暂被麻痹,他吞吐出来,剩下的小半截被摁灭在烟灰缸里,重重地碾过。

纪弘道:“沈总,还是去医院吧,你这几天明显没有好转的迹象,看起来更严重了。”

前几日只从表面瞧还看不大出来,现在眼阔微凹,眼睑上有很重的淡青色,面色是不正常的红润,他时常是半阖着眼皮,将睡未睡的状态,难掩的倦怠以及厌恶感。

“您要是觉得麻烦,我请医生过来可以吗?沈总,您不能这么折腾自己,身体会吃不消的。”

“看起来很严重?”沈烈抬眼,懒懒开口,像是随意问起。

“是的,您现在的状态真不适合再工作。”

沈烈扯唇:“挺好的。”

“?”

哪里好了啊?

纪弘完全想不明白。

江城小,人情味浓,附近住的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陈静安跟陈母一块出门,乖巧的挨个叫人。

“我们静安是越长越漂亮,水灵灵的,俩母女走一块跟姐妹花似的。”

陈母抿唇笑:“吴姐是会说笑的。”

“都是实话,我一看静安啊,就忍不住让身边孩子都学学乐器,当个兴趣爱好也好,学出来,气质好。”

又问静安什么时候有时间,她小孙女学葫芦丝,吹得不成样子,像让陈静安看看,到底是老师教的不好,还是小孙女天资不好。

寒暄一阵,各自忙去。

陈母拍着陈静安的手背,说起乐团的事,她大学同学文瑛就在乐团里,这几天约着的见见面,聊聊天,以后回来也方便些。

陈静安也没完全想清楚,回来还是继续待在京城,两者都有利有弊。

“怎么,是不是妈妈管太多了?”陈母见她没说话。

陈静安摇头,抱着她的手臂,只道:“不是,只是我还没考虑清楚,让我再好好想想?”

“也是,急不得,毕竟关乎你未来发展。你呢,无论选择什么,爸爸妈妈都支持你,大不了那天你定下来,我跟你爸退休后将老家房子买了,再过去买一套房子,我们一家三口还是在一块。”

“嗯嗯。”陈静安重重点头。

从市场买菜回来,陈母进厨房炖汤,陈静安接到纪弘的电话还有些意外,毕竟她已经不在京城。

“有什么事吗?”陈静安问。

纪弘也没有跟她绕弯子:“静安,你去看看沈总吧,他状态真的很不好。”

“他怎么了?”

“沈总不想让你知道。”

“那你告诉我?”

纪弘苦笑,听陈静安冷静清冷的语气,他一时觉得这通电话有些多余:“沈总高烧一直不退,他不肯去看医生,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会把人烧坏。”

陈静安稍愣,还是冷着心肠道:“你应该打给医生的,他要是不肯,你打给我我也没办法。”

“沈总现在就在江城。”

“……”

纪弘道:“昨天就到,沈总一直没打给你……陈小姐,你有没有感觉到沈总的变化,有些话说出来有些抱歉,在以前如果沈总想见你,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出现,但他没有,他没有强迫你做你愿意做的事。”

“所以我应该感激涕零吗?纪助你不觉得这话可笑吗?”

“抱歉。是挺可笑,但也是事实。”

陈静安直接了断地挂断电话,她猜到沈烈怎么想的,她就是不想他如愿。

电话是沈烈先打来的。

电话里他只是很平常问她在做什么,其实他们之间的交集太少,两个人本该是两道平行线的,是沈烈强行让他们有交集,但他们生活天差地别,聊天,聊些什么?

陈静安听出他嗓音异常,低沉干哑,想到纪弘提到他高烧不退,不肯看医生。

“生病了吗?”

“纪弘告诉你的?”

陈静安不置可否,又道:“既然生病就该看医生,你别硬撑着。”

电话那边低咳一声,她神经也跟着跳了下。

“多久了?”

“没几天。”

“烧多少度?”

“不高。”

“纪助理很关心,你听他劝吧。”

“你呢?”

“什么?”陈静安喉咙的收紧。

沈烈低低哑笑一声:“陈静安,你关心我吗?”

陈静安没回答,只说一句我希望你去看医生便挂断电话。

心乱如麻,她也不想去理。

正如陈静安所想,江城的确很小,所以当她跟朋友逛街时,朋友满脸惊喜捅了捅她,语气激动:“静安,帅哥,绝对188,有没有腹肌不知道,但是那张脸长得真是要命啊!”

朋友是资深二次元,对颜值挑剔程度令人发指,能令她这样夸赞的,从小到大也没几个。

陈静安本能看过去。

隔着一条街,车流未停,她一眼见到衣冠楚楚的沈烈,身边是纪弘,以及其他看着商业人士,对方言笑晏晏,沈烈身形笔挺,隔得远,看得并没那么清晰,她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病了。

“救命,他看过了!”

朋友忽地扭头,激动中又惨杂着社恐人士的矜持。

陈静安没移开,视线猝不及防对上。

这一眼,像是隔着千万重山。

算起来,两个人似乎已经快一个月未见。

既然已经撞见,就没办法不见面。

陈静安到酒店时,纪弘已经等在楼下,电梯里依然在向陈静安道歉,为上次的口不择言,她也没计较,毕竟他拿沈烈工资,也是为沈烈办事,无可指摘。

门是沈烈开的。

他换了身居家服,刚洗过澡,头发半干,额头的碎发贴着皮肤,有几分颓废感,脸上是反常的红,的确是一脸消瘦病容。

门被关上。

陈静安问:“看过医生了吗?”

沈烈离她很近,也许不够近,他往前,她便后退,抵上门板,两个人隔出一小圈空间。

他略低头,垂眼看她,恹恹的眸子里才有一点光。

“嗯。”

“医生怎么说。”

“说我病得有些重。”

“开过药了吗?”

“开了。”

“那些药?”

“只有一种药。”

“叫什么?”

沈烈却没说,肩膀耷下来,他笑意里松散又有些无赖,下颚轻抵上她的发顶,一个似有似无的拥抱。

“陈静安。”嗓音更粗粝低哑。

作者有话说:

“叫什么”

“陈静安”

沈总:脑袋好痒,要长出恋爱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