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婳蓦地愣在原地。

握着咖啡的右手,像是失去知觉般僵在半空。

她不禁有些诧异,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什么时候竟然发展成了这种程度?

明明上次林若诗还答应了邀约去跟许邵阳相亲,而那个时候,骆嘉诚还坐在隔壁的包厢用餐。

等等!

上次?

时婳突然想到,上回吃饭时,骆嘉诚一直看着她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问题想问她,只是中途总是被傅司琛打断。

傅司琛这人霸道惯了,被他圈定在领域范围内的女人,根本不允许旁人接近,以至于那一整个晚上下来,骆嘉诚也没再顺利跟她说上几句话。

而骆嘉诚的“欲言又止”,似乎正是从林若诗给她打的那一通电话开始的。

所以说,骆嘉诚当时频频想开口询问,实际上想问的人是林若诗吗?

这原本只是一个猜想,但让时婳将当日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全部串联在一起后,顿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发现事实好像正如她所猜想。

只是,时婳明明记得傅司琛曾经提过,骆嘉诚在港城那边,明明是有一位未婚妻的。

既是如此,他又为何会跟林若诗纠缠在一起呢?

时婳现在扮演的角色,莫过于发现了秘密,却无从诉说,只能强行将秘密藏在心里的吃瓜路人甲。

她一向不喜欢干涉旁人的事,认为各人都有各人的选择。

但让时婳如今有些犹豫的是,林若诗究竟知不知道……骆嘉诚有未婚妻的事?

苦恼之际,凌博士那边正好发来消息催促,时婳干脆将这件事先行抛在脑后,赶紧打了辆车赶过去。

“凌博士,你在吗?”

抵达检查室,时婳发现里面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空气中除了刺鼻的消毒水味之外,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奇异的香味。

时婳并未在意,找了张凳子坐下,拿出手机给凌博士打电话。

谁知,就在她拿起手机的时候,房门突然关上。

时婳警惕地抬眸,突然看到顾晏时出现在她面前。

她正想用手机拨通快捷键,下一秒,整个人突然头晕目眩,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空气里的熏香,被人下了药!

……

再次醒来时,时婳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地下室里。

四周黑漆漆的,静谧得可怕。

她甚至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

她被顾晏时绑架了!

而且恰好,是傅司琛出差的第一天。

他现在远在江州,忙于工作,短时间内很难发现她失踪的事。

林若诗呢?

她虽然在公司,但会不会以为自己跟着傅司琛去了江州?所以也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时婳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局。

她该怎么办?

在那通电话过后,顾晏时估计恨透了她,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而且,在先前的那些事情过后,顾晏时对她的信任度显然降至冰点,不可能再相信她。

时婳根本没办法用以前的方式劝说顾晏时放过她,甚至于,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否活着离开这里。

肚子里响起“咕咕”的声音,保守估计自己距离在检查室昏迷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此时此刻,她只恨中午的那杯咖啡为什么没多喝两口?

当初少喝的咖啡,全部化成了此刻肚子里饿得咕咕叫的响声。

时婳蓦地闭上眼睛,积蓄所剩不多的精力。

无论要等多久,她相信顾晏时不可能真的将她关在这里关一辈子。

他一定会过来找她。

时婳当初跟着专业教练学过几年柔术,这门武术最为讲究的便是以柔克刚,将人的身体当成玩具去操控。

时婳在这方面虽说不算天赋顶级的学生,但不管怎么说,正常情况下,对付一个身体健全的成年男人并不在话下。

只要顾晏时露面后,在她跟前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她就有机会利用那个破绽制服对方。

只是,时婳根本没想到,等待的时间居然会这么漫长。

漫长到身体慢慢有了尿意,但顾晏时却还是没有出现。

时婳感受到身体的能量在一点点被消耗,而她在长久没有食物的补充下,饿得四肢无力。

她终于忍不住,高喊道:“顾晏时,你给我出来!”

喊声过后,地下室安静如斯,并无任何波澜。

他没有出来,他根本不想出来见她。

又或许,他躲在摄像机的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狼狈受折磨的这一幕。

而这,恰恰是他最喜欢的狩猎游戏。

时婳平静地看着前方,忽而开口说道:

“2020年7月17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说,以后能不能让你跟着我,我说好。”

“2020年12月25日,我们第一次过圣诞节,那天同时也是你的生日。你告诉我,说你很早就认识我,只是一直躲在暗处不敢接近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跟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蛋糕。那天生日结束后,我看到你偷偷藏起了我的帽子,可我没有在意,以为你只是单纯喜欢那顶帽子。”

“2021年的一整年,我们几乎都在一起。你不愿意认识我身边的朋友,只愿意跟着我。我以为你心里受过伤,一直迁就你,除了学校,都是一直跟你待在一起。”

“2022年6月28日,我带你参加林若诗的欢送晚会。我在欢送会上喝多了酒,你送我回家。回去的路上,你吻了我,我假装不知道,第一次发现,原来你喜欢我。”

“林若诗出国后,我无意中在街上遇到当年欺负过你的那个老男人。他流落街头,成了一个瘾君子。他认出我,拼命爬到我面前,求我给他一点钱,并告诉我,当年是你故意引诱他,还专程挑在我会路过的必经之地,让我出手救下你。他还告诉我,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你就开始筹谋这个计划,只是前几次都因为各种状况失败了,唯独只有这次成功了。”

“我没有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暗中去调查这件事,发现事实正如他所说,毫无任何偏差更甚至于,我后来去你家时,无意中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密室。”

“我走进那个密室,发现里面密密麻麻贴满了我的照片,从我十八岁开始,到二十一岁,几乎每天的照片都有。我开始害怕,发现自己好像从始至终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你。”

“我隐瞒了这件事,并在那天过后,我开始刻意疏远你,在你面前不断申明,我只是把你当做朋友看待。但这引起了你的反感,你不断地质问我,问我为什么不像从前那样对你亲近?我说我忙着准备出国留学前的准备,暂时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你。你得到了答案,然后,你突然上门去找我的爸爸,跟他说你想娶我。”

说到这里,时婳突然停顿,深吸了一口气。

因此从这里开始,他们后来发生的一切就成了一场悲剧。

“我爸爸拒绝了你。那次过后,你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因为忙于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没有再联系你。但就在我准备出国的前夕,我爸爸的公司因为资金链断裂突然破产,我们家一落千丈,我没了出国留学的资金来源。

“然后,你第二次登门,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吞并我们家的公司后,跟我爸爸说,你想娶我。我爸爸觉得你是个疯子,赶走了你。你不甘心,屡次带着我们家的债主找上门闹事,我爸爸被你气进了医院,妈妈日日以泪洗面。你对我说,只要我一天不点头,这样的日子就一天不会停止。”

“2022年的7月17日,是我生日那天,也是我爸爸的车跟你相撞的那天。他当场丧生,你在车祸中死里逃生,却失去了一双腿。你躺在病**休养的时候,我妈妈因为受不了我爸爸的意外死亡,精神失常进了医院。她犯病最严重的时候,我被迫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来维持她高额的医疗费。”

“但你的妹妹顾安然在学校四处散播我家破产的消息,胁迫我退学去你家当保姆。她告诉我,我妈妈接受治疗的医院已经被你们家买下。只要我不同意,就拔了我妈妈的氧气管。就这样,我离开学校,去了你家。”

“从始至终,我回溯过自己所有做过的事情,发现自己唯一该检讨的就是一开始把你当朋友的时候,不该时常跟你待在一起,而让你产生了我可能会喜欢你的错觉。”

“但是后来,当你将我囚禁在身边,逼迫我爱你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不管我爱不爱你,你都不会放过我。自从我被你看上的那一刻起,我就逃不掉了,对吗?顾晏时?”

时婳抬眸,琉璃般剔透的双眸平静地目视前方,似是在透过黑暗看向另外一个人。

……

暗夜之中,地下室的门被人突然缓缓打开。

突然投射进地下室的光线蓦然让时婳的眼睛有些刺痛,看不分明。

顾晏时站在逆光处,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他精致的面容之中,泛着苍白的底色。

“是。”他阴沉的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眼底泛着近乎病态的痴迷和爱恋,“原来,你那时候开始突然疏远我,就是因为发现了那个密室?”

“我早该想到的,那次,是我太不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