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端午小聚首
端午的前一天,老父亲和润森舅舅,竟然坐着专用小火轮,悄悄地从江宁一起回来过节了。而且,大舅哥方子箴和润淼从舅,当天下午,也前后脚地,从浙江赶回来了。
看来,他们这是约好了呀,借着回沪上过端午节,顺便碰头商量一下最近的一些事情;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不为别的事,就是为了专程赶回来,喝一杯方子严、方子聪两兄弟高中进士的庆贺喜酒;这也是人生大事唉,隆重程度,一点也不比结婚喜宴,差上分毫的。
不对,应该还要更加喜庆、隆重一些才对;婚宴人人有,这个高中进士的喜宴,有几家、有几人,才有这个资格举办汕?
方家两兄弟同时高中进士,而且方家浚字辈,这一辈子,已经是一门三进士,这可是轰动天下的一时佳话了;定远炉桥方家,合门合族,老老少少,都高兴坏了,皆与有荣焉,都觉得面子上有光。
于是,家族里几个管事的牵头张罗,也是准备连摆三天酒席,好好地热闹热闹、庆贺庆贺了;嗯,在门口长街上,大摆三天流水席,那是应有之义的,那是少不了的;街坊邻居们,又有口福了。
嗯,这就怪不得,袁甲三还老神在在地,住在方府客房未走呐;嗯,也许,他和这几家,心内都有默契了;看来,由棣珊公这几年,在京中,在后面穿针引线,没少在方方面面,下些水磨功夫啊;也许,袁甲三本人,至少,已经是视两江一系众人,为政治盟友了;从今往后,会互通声气,同气连理,同进同退了。
嗯,不这样做,也是不成的;他单独一人,也根本应付不了赫舍里.英桂和瓜尔佳·胜保,这两个旗大爷,两双大手的轮番搓揉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也许,袁甲三从东面进入河南地界,开辟新战线,建立新地盘;这个思路,也是有点小心思的,也是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咱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只好离西面这两位瘟神远点啰,保持一定距离啰;然后,大家各自单干,各凭本事吃饭,能不牵扯,就尽量互不牵扯啰;嗯,这样,离你远远的,这总行了吧。
瑞臻公对这一次上京赶考的江东七小郎君中的三位,竟然全数中榜了;这个成绩,也是非常令人意外的,让人非常开心的。嗯,理论上讲,他们几位,都算江东新学派的座下门徒,瑞臻公算是这三位真正的老师唉。
这下,真是名师出高徒了,瑞臻公在学界的名声,又大跨度地,上了一个台阶。
现在,谁要是被瑞臻公,正式列入门墙,作为记名弟子,那是很有面子的事唉。
而且,江东学派,其他弟子,虽然名次靠后一点,这次也中了二十好几个;其中,杨孟晗哪一届举人同年,没有进入大夏官场的,剩下的大多数人,都参加这届春闱了,也中了好几个;嗯,理论上,他们也一致对外声称,自己是江东新学派的。
呵呵,现在,一般人想投入江东学派门下,可没那么容易了,门槛可是越来越高了唉。出门后,报出江东新学派的名号,人家都会高看一眼的,也好有面子唉。呵呵,就是出去吃花酒,人家花魁来得也快当一些唉......
袁甲三现在,虽然还有几许落魄,几分萎靡;精气神儿,还没有真正缓过劲来。但当初,任职安徽布政使时,也算是老父亲的直属部下;而且,危难之中,老父亲也算出手拉了一把;这交情,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真的很不一般了。
在官场,关键时候,拉你一把;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算是老铁的一种了。
老父亲回来后,在端午的第二天,还特意摆酒,说是给袁午桥接风洗尘,去去身上晦气;也没叫外人,就他两人,在月季园杨府中跨院后院花厅对酌,边吃边谈,聊得很投入,也聊了许久。
后来,吃过饭后,老父亲还特意跟杨孟晗,打了一个招呼,郑重其事地交待了;让杨孟晗至少要给袁午桥大人,一个营的全新的全套编制装备;武器、装备什么的款项,两江先给垫上;嗯,以后,有钱就还,没钱就拉到了;训练、操演,自然也是卫国军帮忙,要服务上门,还要包教包会。嗯,这个营,将来是袁大人的亲卫营;由他的儿子袁保恒亲自统带,用的人,都是他袁家项城老家本乡本土的子弟兵;应该不会出现,晗儿你之前担心的那些问题的。
子聪自从中了进士后,也学着杨孟晗,把四书五经,丢进黄浦江里了;对外声称,某家既然已经中进士了,那肯定算是通五经了汕;嗯,往后再读书,也就只是讲究贯六艺了;要静下心来,学一些实实在在的,能用得上的,学以致用的学问了。
对于他自己的未来发展方向,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外交方向;是不是内心藏着小九九,借这由头,多找点机会,跟大洋马特蕾莎多碰几回面,那就只有上帝知道了。
他跟其他人说得倒挺光鲜,里光外圆的;他说啊,大夏虽然已经有一帮人,把外交干得飞起了;可是,我大清现在,这一块,还是一片空白的呀;就没几个人,真懂外交是怎么回事;上上下下,大家都傻乎乎的、二乎乎的,不知道该怎么以正确的姿势,与外国鬼子交往,和他们袖里乾坤地打交道,都像一群刚出道的初哥小白一样。
嗯,暂时,他也只能先在上海海关供职。
海关的管理,方子严准备,在上海海关内部事务,要进行内部架构调整;海关管理与外交事务,要逐步相互剥离,相对分割了;至少,第一步要把海关管理与外交事务,管理体系,与人员配置,要相对独立,各管一摊了。
这个,倒不麻烦,大夏早就这么做了;都不用费脑子,现琢磨该怎么办、怎么分割;把大夏那一套,照搬照抄,拿来主义,学过来就好了。
方三爷方子严,高中探花后,在京中也依照对翁家的承诺,啥也没耽搁;吃过琼林宴后,两兄弟直接去吏部,接受了委任状;方子严接受了上海海关道署理同知的任命(以正五品身份代理),方子聪是七品主事;然后,就是坐船回家摆酒席了;嗯,过几天,他们就要走马上任了。
他来了,丁心斋老先生也许,就能少操很多心,甚至全部甩锅了,能挤出更多一点时间,去做学问了。
宁波海关,在浙江巡抚吴健彰的要求下,统一划归上海海关管理;后来,听到风的胡建巡抚陈启迈陈子皋老大人,也有样学样,把移到台北的福建海关,也顺势一并甩锅,一堆划过来了。
嗯,现在的海关事务,可不是个好活儿;管着管着,一不小心,就会给管事的官员,惹来一堆祸事;有的时候,是西夷人借机生事,防不胜防;有的时候,是旗人和腐儒,闲得蛋痛,没事找事。所以,各地官员,能够有机会把这烫手山芋,给扔出去,都是巴不得的,笑嘻嘻的。
嗯,就是曾经的捣糨糊王者,带头大哥、江湖前辈,买办的杠把子,吴健彰吴天显老大人,都不耐烦再操这等闲心了,能推出去就推出去。
这也无意中,阴差阳错地,让中国海关,先一步,走上了内部整理、整顿、整合,和统一协调与专业化管理的正确轨道。
这几天,方家三兄弟好不容易都齐齐在家,杨孟晗自然是但凡有空,就顺腿往方府这边院子凑合;坐上署理闽浙总督位置一段时间后的大舅哥方子箴,处在上位日久,官威渐生,越发沉稳,越发的气宇轩昂了。
晚上,在方家书房里,几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谈;今天,没有外人,也许是方家特意留出时间空档来,要跟杨孟晗,单独商议点什么事情呐。
方子箴:幼鸣,袁午桥大人,跟我以前在京中,相处也是颇为得宜;而且,他和棣珊公交情颇为深厚;和令尊,也有几分香火情的。嗯,他人品也不错,也颇有干才;而且,其子袁保恒,字筱午,道光三十年(1850)进士;今年好像正是而立之年,在剿匪战场也是拼搏多年了,也算是知兵之人;此人治世亦颇有干才,假以时日,定非池中之物的。
嗯,对后继有人的官宦人家,谁都会本能地,有枣没枣打两杆,顺手结个善缘;碰到事情,都是能帮就帮的;嗯,得罪孤零零的一个人,还好办些;要是得罪一个家族,真的就好难搞了,手尾好长的。
况且,杨孟晗肯定会更上心的;项城袁氏,可是晚清响当当的一个家族唉,并不比合肥李氏差到哪里去的;甚至可是说,连续三代,代代有人杰,还是很耀眼的,光芒四射的。嗯,别人不知道,杨孟晗还能不晓得这点事吗?
方子严:幼鸣,人家袁大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帮帮他也不是坏事的;不然,他碰到的是,赫舍里.英桂和瓜尔佳·胜保,这两位旗大爷,好难搞的。嗯,说起来,午桥大人他,真有点点背,运气太差了,总是碰到旗人做直接上司。嗯,碰到这事,除非你肯哈下腰来,脸皮扔在一边,一味地逢迎拍马;否则,肯定到头来,惹得旗大爷们不爽利;不管你活儿干得再好,功劳立得再大,到头来还是除爵丢官的歹命的。
哼哼,历史上,袁甲三能够善始善终,没有再受命运的捉弄;纯粹还是因为,他后来运气不错地,碰到了慈禧太后当政的时期;否则,就他那略有几分耿直的犟脾气,肯定会是几起几落的;其中要死几回,只有天知道了。
杨孟晗:家父昨日,也单独请袁公吃饭;过后,也如此这般地,跟我交待了;你们几个都来说情打招呼,我想不办还不行了呐。呵呵,午桥大人在北京,包括后来在淮北这几年,都没白待呀,结了不少善缘呐;跟咱们定远几家人,搞得交情好像都不错汕。
方子箴:汉人在我大清当官,谁都不容易,不互相帮助一下,大家都没活路的,都撑不下去的。嗯,这一阵子,闽浙边境,好像平静得很,长毛也从不越境骚扰。为兄觉得,这罗大纲、胡以晃,乖巧得、懂事得,有点不正常了;幼鸣,你说,是吧?
大舅哥这话,是戏肉来了;喝喝,方家三兄弟,今晚跟自己聊天聊了这许久;也许,主要就是要说这件事吧。
杨孟晗:嗯,至少到目前,我这边收到的消息,他们已经是心里长草,心不在焉、心有旁骛了;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了。他们好像在澳洲达尔文港以东,隔了不短的距离,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港口;嗯,明面上应该是罗亚才在主事张罗,将来可能都算是他名下的产业;罗亚才这白手套,做得还很用心,也很勤勉;还大鸣大放地,托人找过我家孟德二哥好几回了呐。
方子箴:幼鸣,胡建的他们那几位,即使跑到澳洲,并不能就此安稳了吧?澳洲与大夏,是有一系列两国协定的呀?这有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杨孟晗:嗯,哼哼,子箴兄,中国人脑子多好用啊;钻法律空子,是我们的特长之一嘛。况且,澳洲北面,隔着海峡,就是几乎一片蛮荒的新几内亚岛啊,说是世外桃源亦不为过呢;狡兔三窟,他们这些闯江湖的,不会不懂的,都不用师父教的。嗯,现在,他们以哪个不起眼的小港口,做为中转站和后勤基地支撑点;那些没有案底的,可能就会待在那个港口,做生意做工开矿,养牛养羊种水稻;在朝庭这边,挂上号的,有名有姓的长毛匪首,就准备猫在几内亚岛,把土人赶走,建几个寨子,继续在那边称王称霸,继续做他们逍遥自在的山大王汕。
方子严:可是,幼鸣,罗大纲、胡以晃他们下面,人马可不少唉;不管怎么讲,都是拥有十万雄兵的大当家了呀。下面有些头脸的大大小小的头目,多到数不胜数吧;再连同他们的家人妻儿老小,都要跑路;这样要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杨孟晗:嗯,跑路嘛,肯定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嗯,目前,他们这种遮遮掩掩、蚂蚁搬家似的,分批跑路;到现在为此,确实也没跑出去几个人;嗯,初步估计,拢共也没有超过一两千人吧。呵呵,这还是我们在海上巡逻时,睁一眼闭一眼呐;真要较真,说不定他们一个也跑不出去的。
方子箴想想:幼鸣,为兄知道,你今年肯定是要优先收复江西的;嗯,去年,为了优先光复浙江,江西那边战事,已经耽误了一年了。但是,福建这边,一日不光复,为兄的压力,也是很大的;朝庭也是隔三差五的,来函问询,问我们何时组织兵力反攻。嗯,现在,言语间,还比较客气;但是,过上一年半载的,要是还没动静、还没进展的话,上面肯定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十有八九就是下旨斥责了。嗯,幼鸣,不用我深说,你也是知道的;上面的那位,那个小急脾气,也是狗肚子盛不了二两热油的呀。
杨孟晗思虑了一会:嗯,舅兄,即使你要想加快福建的光复进程;在短时间内,我们是无力两边兼顾的,不可能再进一步投入大量兵力的。饭只能一口一口地吃啊,两个拳头同时伸出去打人,效果未必理想的。
方子严:目前看来,还只能是用幼鸣你年前定下的药方;只有不露痕迹地,给他们下泻药了;但是,药量大一点,让他们泻得快一点,身体变得虚一点,总是可以的呗?
杨孟晗:罗家还是比较君子的,没有说一套做一套,阴一套阳一套;虽然,罗亚才已经辞去公职,张罗着准备去澳洲拓荒去了;但是,罗家家族其他人,确实没有参与,之后所有的事情运作;真的是,所有的行为,就是罗亚才的个人行为;罗佑甫、罗佑明兄弟,没有参与任何相关的行动,连私下暗中地帮助都没有。
杨孟晗摸摸鼻子,嗯,碰到罗家这帮老实孩子,有些事也不好办;想顺水推舟、不声不响地,放个水、放个羊,都找不到特别好的机会的。
杨孟晗继续说道:卓人这边,年后就成立了特别行动队了;既然子箴兄、子严兄,你们希望节奏再快一点,步子再大一点;那我回头,就再盯一下,让他们在后面,稍稍再加大一点力度,在背后使劲地推一把呗。
方子箴:幼鸣,假如下半年,你们在光复江西后;只要陈兵闽赣边境,做出与浙江驻军共同进军、两面夹击的态势;然后,闽浙边境和东面海上,配合呼应地,也把声势造大一点。来个敲山震虎、打草惊蛇;我觉得,他们说不定会成为惊弓之鸟,在福建就坐不住的;嗯,然后呐,往外跑路的动作,会不会更加利索那么一点呢?
杨孟晗听着,摸着鼻子没开腔,一时没想好,也不大好开腔接话。嗯,这大舅哥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嘛;就是想早一点收复大胡建,争取早一点把自己闽浙总督前面“署理”那两个字,赶紧去掉嘛。
也可以理解吭,谁前面有“署理”两个字,谁不朝思暮想地,想马上把它去掉呢?
这个,关系到大舅哥的面子和前程;不痛快答应,不出死力帮忙,好像还不合适唉;不然,五妹知道了,是要掐人的呀!
不负如来不负卿啊,这可咱整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