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你打仗的时候江骜不是给了你一大笔钱作为军饷吗?现在军饷已经找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荀馥雅询问道。
谢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明白荀馥雅心中的打算:“夫人这么问,是不想我将钱还给江骜?”
荀馥雅盯着谢昀,重重叹气:“生逢乱世,手里有点权势还是好的。你不如趁机将钱捐给朝廷做军饷,替江骜向皇上要个官来做。”
谢昀觉得前半句非常有道理,故意问道:“依夫人之见,给江骜谋个什么职位好呢?”
荀馥雅蓦然换上轻松的表情,对他眨眨眼睛:“我看户部侍郎就不错。”
谢昀宠溺一笑,他家夫人使坏了,还坏在点子上,真是可爱极了!
他挑了挑眉:“你讨厌荀凌洲?”
“对。”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极度厌恶这人。
谢昀一边奋笔书一边询问:“为什么?”
这各种复杂的缘由,自然是不能告知谢昀。荀馥雅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当初若不是他押你到上京城,我们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荀馥雅担心谢昀不相信这蹩脚的理由,神情担心,乌黑的眼珠不敢眨动一下。
而谢昀也不回应,向小厮挥了挥手。待小厮退出房门,他才放下笔,走到荀馥雅跟前,眼神幽深地盯着她:“我怎么不知,夫人这么在意我呢?”
荀馥雅摸不透他的心思,赶紧转移话题:“那让江骜当官这事,你怎么看?”
“事关兄弟个人意愿的事,我不好干预,”谢昀见荀馥雅面露一丝失望,一指点在她秀气的鼻尖上,笑道,“不过夫人想让他当官自然有夫人的理由,我派人先去问问江骜的意愿吧。”
接着,谢昀将唇附在荀馥雅耳边,用仅可以听到的声音说:“若这事成了,夫人要如何奖赏我呢?”
荀馥雅瞪大眼睛,简直不相信这种话这人都说得出口:“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要奖赏也是你奖赏,哪轮到我这种平头小百姓奖赏你?”
谢昀见荀馥雅露出初生小鹿般的神态,心头一热,向她眨眨左眼,做个令人脸红的手势。
“好,那本将军就赏你被我吃掉!”
荀馥雅果然脸红,狠狠瞪他一眼:“抄你的解释去。”
谢昀开怀大笑一阵,便又回到书桌上,规规矩矩地抄写。
荀馥雅不想继续跟谢昀单独呆着被他隔三差五的调戏,遂悄然走出去找玄素。
她走出门口没多久,就瞧见玄素一人表情丰富地站着,似乎在幻想着美好的事情,走过去笑道:“玄素在想什么呢?一个人站着傻乐。”
玄素看到荀馥雅,笑得两眼亮晶晶:“小姐,江郎在信上说要来上京城。他肯定是想奴婢来着,这人真是的,太黏人了,呵呵!”
江骜来上京城,恐怕是因为跟姜贞羽的事,不想呆在南陵,可又无处可去,所以来上京城找谢昀诉苦来的吧!
江骜是如何看待玄素的,荀馥雅心知肚明,可面对玄素的激动和欣喜,她真的无法说扫兴的话。
她心情复杂地坐下来,道:“坐下来讲吧。”
玄素知道自己憧憬过度,腼腆地挠头:“不用不用,奴婢就站着,多站一下对身体有益。”
此时,香儿跟几位丫鬟走过来,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东西。
香儿兴奋地笑道:“夫人,这些都是将军买给你的礼物,你要现在拆开来看吗?”
荀馥雅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礼物,困惑地蹙眉:“好端端的,怎么给我买这么多礼物?”
香儿笑道:“这还用想吗?肯定是想讨夫人欢心呗!”
同行的丫鬟秋兰一脸艳羡:“将军对夫人真是好啊,一出狱就往夫人这里跑,还叫我们给夫人准备了这么多礼物,真是叫人羡慕呢!”
秋月爆料道:“还不是岑三跟将军说,若将军不积极点,夫人就要被容大人抢走了。”
岑三这个大嘴巴子!
荀馥雅在心里暗骂一句,想到如何处理好与两人的关系便觉得头疼。
偏偏这些丫鬟不嫌事大,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起来,谈得非常起劲。
“哎呀,容大人,上次奴婢近距离看容大人,心都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简直都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心脏快要停止了呢!”
“哎呀,容大人是不是神仙下凡啊,我怎么就觉得他跟凡间的臭男人很不一样呢!”
“对啊,容大人长得真好看,待人又温文尔雅,我好几个姐妹都把他当做梦中情人呢!”
“何止啊,写书的人都把容大人当做男主来写,只是不敢写他的大名,我的姐妹们都抢着买来翻阅呢。我屋子里刚好有一本,你们要不要看啊?”
“要!要!当然要!”
“唉,听说地下拍卖行有人私下出售容大人的物品,一条手帕就卖了五百两。”
“这事我也听说了,听说最高价的还是容大人的画像,好像卖了一万两,被一名神秘女子买走了。”
“哎呀,我也想要容大人的私人物品啊,可惜我没钱,我穷我活该呀!”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跟着夫人近距离看容大人,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我的姐妹们都羡慕死了!”
“嘿嘿,都是托夫人的福呀!能跟随夫人左右真是好!”
听到丫鬟最后提及自己的话语,荀馥雅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她能理解这些丫鬟的心情,曾经她也迷恋过容珏,只是没她们这般疯狂而已。她想要跟她们解释清楚自己跟容珏的关系,可转念又想,似乎没必要。
偏偏几位丫鬟围上来,信誓旦旦地表示:“夫人,下次见容大人,可不可以都把我们带上啊,我们一定会誓死保护你的!”
“不如送你们过去当容大人的妾室,可好?”
一把阴冷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正在热头上的丫鬟们并未反应过来,兴高采烈地应声。
“好呀好呀!”
回头一瞧,便瞧见了她们阴狠暴戾的谢大将军正铁青着脸,眼神冷得如同千年寒冰。
“将、将军!”丫鬟们顿时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跪地参拜,“奴婢参见将军!”
谢昀慢慢踱到荀馥雅身边,转头翘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几个丫鬟:“啧,容珏这个祸害,都祸害到本将军身边来了!”
偷偷瞟了荀馥雅一眼,他似乎有意说给她听,不满地抱怨:“怎么一个个就知道迷恋那厮呢,眼瞎了吗?本将军也长得英俊潇洒、威风凛凛啊,差哪了啊?”???
荀馥雅被他这么幼稚的较劲逗笑了。
谢昀瞧见她笑,心里的怒气就消散了,一屁股挤到荀馥雅的座位上,也不嫌狭窄,跟她同坐到一块,严肃地询问那几个丫鬟:“都起来吧。你们说说看,本将军跟容珏差哪了?”
丫鬟们松了口气,一起拍拍胸口,又互相看了一眼,才掩着嘴笑了起来。
香儿最胆大,站起来问谢昀:“启禀将军,你是要听实话,还是假话呢?”
谢昀道:“自然是真话。”
香儿留了个心眼:“那你得恕我们无罪。”
谢昀不耐烦地催促:“废话少说,讲吧。”
香儿清了清嗓子,也不跟他客气,直言道:“将军你是长得不差,可你的脾气很差,我们的容大人脾气可是非常好的。”
“……”
谢昀的脸瞬间绿了。
可丫鬟们提到自己仰慕的男子,哪里注意到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地笑着交流起来。
“将军身上的臭毛病特别多,我们的容大人是完美无缺的。”
“对,将军是地狱里的恶鬼,容大人是天上的神仙。”
“非常赞同!将军太可怕了,容大人可亲可敬!”
“总的来说,不是说将军你差容大人哪里,而是你跟容大人对比,显得容大人特别的好,你特别的差。”
“够了!”
谢昀气得一拳捶在了石桌上,非常难以接受这种事实。
吓得丫鬟们赶紧向荀馥雅求救:“夫人,救命啊!”
荀馥雅抿嘴笑了笑,这些丫鬟的嘴还真是厉害,每一句都总结到了精髓,又戳到了谢昀的痛处。???
她向她们挥一挥手:“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丫鬟们如临大赦,跟荀馥雅谢礼后,赶紧开溜。
谢昀担心荀馥雅也是这么认同的,非常幼稚地跟荀馥雅说道:“夫人,这群女人肯定是容珏派来的细作、间谍!容珏这厮真是阴险狡诈、用心险恶,丧尽天良,居然将谢府的丫鬟都变成这样,天天在你面前吹捧他有多好多完美,真是不要脸!”
思来想去,他拍了一下大腿,下了个决定:“不行,得立刻换一批丫鬟才行,要换一批讨厌容珏的丫鬟!”
荀馥雅用力推了一把他的脑袋,不悦地训斥他:“换你的头啊!我们谈得好好的,你出来做什么?”
谢昀笑眯眯地站起来,故作彬彬有礼地笑道:“启禀夫人,为夫是出来交罚抄的。”
言毕,他故意学着容珏温文尔雅的模样,拿出抄写的宣纸,双手递给荀馥雅。
荀馥雅不理他的作妖,认真地批阅,发现字迹苍劲果敢、恢弘大气、浑厚有力,颇有颜真卿这种大家的字迹风范,与平日里那狗屎一样的字简直是天差地别。
虽然知晓谢昀不可能作弊,但她还是忍不住质疑:“这是你抄的?怎么完全不像你的字?”
“夫人,我绝对没作弊!”谢昀伸出他的左手,笑得没个正经地说道,“你不是说字写得不端正就要重写吗?那我只能用左手写了,写得还可以吗?”
荀馥雅怔然,困惑地询问:“既然你左手写字这么好看,为何平时用右手?”
谢昀挨着她坐,用右手搂着她的纤腰,凑到她的耳侧低笑道:“夫人你有所不知,是个男人都喜欢右手,右手可是我们男人的兄弟啊!”
“……”
荀馥雅脸上一热,觉得这人在讲她所不知的荤话,只是苦于没证据。
此时,眼尖的她瞧见有人来,一把将谢昀推开。谢昀猝不及防,差点摔在地上。察觉有人来,他赶紧收起自己的不正经,站在荀馥雅身旁,装模作样地端着大将军的凛凛威仪。
回来复命的岑三小跑到谢昀身边,跟着谢昀、荀馥雅一同跟传达旨意的太监行了礼。聆听口头圣旨后,丫鬟小厮招待太监到屋内坐下,谢昀到屋内换一身官服。
荀馥雅趁着这空挡,偷偷叮嘱岑三:“岑三,你多和达官贵人们的心腹打打交道,随时探听朝廷下面的动静,有消息要第一时间上报给谢昀。”
岑三受教地点了点头,见谢昀换好衣服出来了,遂跟随他一同进宫。
谢昀进宫议事,院子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荀馥雅心里想着,这回犬戎族与天启站在对等的位置上,恐怕没那么难击退,消磨的时间应该很长。
难得清静,她就回屋里,懒洋洋地睡了一觉。
许是今日丫鬟们议论到容珏的事,前世关于与容珏的一段往事竟然毫无预兆地入了梦里来。
前世,老皇帝驾崩,朝廷大乱,七皇争霸,死伤无数。
玄素死后,荀馥雅不想替荀况卖命,想找容珏一起离开上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容珏心系家族国运,无法抽身离去,让荀馥雅等他,可等来的却是容珏护送五皇子赵玄朗离开上京城了,她被孤零零地抛下。
她不恨容珏,容珏有他的做人原则和使命,身在朝野,许多事是身不由己的。若容珏不护着赵玄朗离开上京城,那赵玄朗只能死路一条。赵玄朗是她的五师弟,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她只叹造物弄人,当容珏再次回到上京城,大局已定,二皇子赵启仁当上了皇帝,谢昀当上了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荀家成为了阶下囚,而她成了谢昀的妾室。
容珏回来的那日,她回书院看过他,也跟他客气地聊了几句,只觉得物是人非,不想跟他有过多的纠缠。没曾想,在皇家狩猎苑,她与容珏再次相遇了。
那时候,她正被赵怀淑雇的杀手追杀。她利用箭术勉强捡回了一条人命,而容珏刚巧碰见她杀人的场面。
那一刻,她觉得无地自容。
在容珏面前,她永远是纯洁天真的小师妹,可如今她肮脏血腥,已经没资格当他的小师妹,没资格与他并肩而行了。
她强忍着身上的重伤离开,一双手却温柔地抱住了她。在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她只看到他身上竹青色的长衣,心头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觉得很熟悉,很温暖……可混沌的意思让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不沾染一丝烟火气的容珏站在窗前,背负而立,正凝望着窗外的雪景。
她看着容珏的背影,想到每次容珏安安静静地等待自己的背影,眼眸有了一丝湿润。容珏是个笨拙的男人,不会说话哄女孩子欢心,也不会冒失地跟女孩子做越轨的事,只会固执地等在原地,固执地深爱着。明知道她已经变得面无全非,他再也等不到曾经的她,也固执地等待着。
她迅速起身,却见因她弄出的动静,容珏回过神来,蓦然回首,却与她四目相对。
她想为这种无谓的固执笑,可是心里又难受的很,连一句“你不要再等了”也说不出口,因为说什么都是伤害。
背上的痛处为一双手轻轻抚过,掌心里有热力吞吐,渐渐缓解了后背的剧痛。荀馥雅不知不觉醒了过来,睁开眼便见容珏弯腰坐在床头,宽大的袖子抚过她的脸颊。
她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之下被容珏救了,再次与他独处,两两相望,无言以对。曾经哪点露水情缘,谁也不想提。
屋内的沉默难免带了一种让人坐立不安的尴尬。最后还是容珏先开的口:“我请了大夫来察看你的伤势,应该很快就到了。”
“谢谢,不必了,我并无大碍。”
她别过脑袋,不想看到他的脸,怕自己会忍不住流泪。
容珏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悲戚的无奈:“卿卿……”
“不要乱叫!”她激动地吼了一声,似乎将身上仅剩的力气都用完了,以至于后半句有气无力,“曾经的卿卿已经死了。”
容珏看着她半垂过去的侧脸,与记忆里那个娇柔天真的小姑娘很像,可又似乎变得不一样。他的心里面感觉很不是滋味,有许多话想要跟她说,可此刻却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仿佛那些解释的话语,那些深情的话语,说出来了就是侮辱了如今的她,让她变得更加不堪,更加难受。
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他的任何解释了,她早已不再是那个眼里只有他的小丫头了。这个事实让他悲痛欲绝。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疼吗?”
她艰难地咽下心中的泪水,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没事,多谢你出手相助。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即便相见也当作不相识吧!”
言毕,她决然往光亮的门口走去,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
容珏沙哑着动听的声音,问道:“相见也当作不相识?你是在恨我吗?恨我当初没带你走?”
她淡然有坚决地说道:“不恨。你也是身不由己。”
容珏面上有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之色:“那为什么?”
她手指猛然一紧,几乎要嵌入她的肌肤里,脸色变得煞白:“我现在已经是谢昀的妾,人尽皆知……”
话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心如刀割。
容珏看到她如此痛苦,一向淡漠从容的他,突然一拳重重砸向墙面,如玉般的手背砸出了刺眼的血红。
她忍着泪水,淡然道:“你别自责,我的事真的不是你的责任,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们之间的事,也只怪我们有缘无分,你往后还是忘了我吧!”
你终究还是我触摸不到的明月。
她想着,就直接走向门口,毫不留恋地去拉门。
可就在这一刻,容珏从身后紧紧抱住她,那双胳膊是如此用力,几乎要令她窒息。她只觉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容珏在她的印象里,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是淡漠冷情,温雅从容,端庄雅正的,可此刻他却失控了,脸深深埋在她头里,炽热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脖子,哭得像个丢失了宝贝的孩子,那么悲伤,那么无助。
原来,男人的眼泪也会这么炽热,哭起来也会这么地悲伤。
每一滴眼泪在他们之间滑过,都是深深的折磨。
可长痛不如短痛,无论它们是以什么理由告终的,拖下去只会让人泥足深陷,毁得面无全非!
她不想毁掉容珏,他是她向往的所有美好!
她强撑着咬住牙,低声道:“放手。”
容珏不愿放手,就那样执着地抱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卿卿,我放不下,我放不下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声音低不可闻:“不要这样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做回那个蜷缩在他怀中的小女人,被他捧在手心里百般宠着。可时光不可倒流,虽然他依旧是朗月清风的容大公子,可她已不再是誉满天下的才女荀馥雅,只是一名遭人唾弃的妾室,就算他们是倾心相爱的,却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
容珏明知道不能放手,可他还是放了,因为他感觉到他的小师妹要哭了。
他放开她,走到窗边,静静望着窗外的雪中冷梅,过了许久才又说:“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我会保护你,让你此生安安静静地过下去的。”
她听到这话,心里更难受了,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容珏。
她闭上眼,决然道:“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再承你的情,我真的不想。”
容珏被她这话激得猛然转身,想要冲过去紧紧地将她拥抱着,却又怕让她难堪,只好缩回伸出的手。他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迷茫又痛苦地说道:“卿卿,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活下去了,你不该这样活着的。”
“我不该这样活着,那我该怎样活着,现实能让我做出选择吗?”她红着眼颤声说着,突然无法承受地痛哭出声,“大师兄,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再看到你,真的不想见到你。”
你的出现让我觉得很难堪,真的非常难堪啊!
容珏意识到这点,含泪绝望地点头:“好,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着心情,可看到容珏这么绝望,又不忍心地安慰他:“大师兄,我很喜欢你,比你想象中喜欢你,想过嫁给你,想过跟你过一辈子。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掺杂任何东西,是很纯粹的。”
容珏酸红了眼,难受得捂着脸痛哭:“大师兄知道,大师兄一直知道。大师兄也很喜欢你,很纯粹地喜欢。”
看到他这样,她无法面对,决绝地奔向那光亮的大门。
……
梦醒时分,荀馥雅带着这种意难平的悲伤情绪,失神地凝望着门口。
重生一世,为何不跟容珏再续前缘呢?因为她怕,怕再次伤害到他!怕彼此再承受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简直生不如死,绝望透顶!
醒来时已经是夜幕降临,已过了晚膳时候。谢昀至今还没回来,她饿得慌,命丫鬟给自己烧了几道菜,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饭后,她带着玄素和香儿到荷花池附近闲庭散步,没曾想迎头碰上了一个莽撞的丫鬟。
那丫鬟激动地扑过来,抱着她的腿脚喊着:“谢夫人,求求你救救我爹娘吧。”
荀馥雅仔细一看,眼前这个狼狈低微的丫鬟居然是那个自命不凡的徐芳英,顿时吓了一跳,赶紧甩开她。
“徐小姐,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如今徐家人成了上京城人人喊打的老鼠,谢夫人和孙媚儿不可能那么傻,还与徐芳英生出瓜葛的,所以一定不会是她们放进来。
荀馥雅上下打量了徐芳英一番,瞧见她穿的是丫鬟的服饰,那肯定是自己偷偷混进来的。徐芳英一向想让她死,还是离远一些的安全。
如此想着,她又后退了几步,玄素和香儿很有默契地挡在面前护着。
徐芳英面露尴尬之色,并不想交代她是怎么混进来的,只是绝望地向荀馥雅求救:“谢夫人,从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针对你的。你是个心善的人,你能不能救救我爹娘啊,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荀馥雅垂眉看着素面朝天的徐芳英,想到徐立言和徐夫人罪大恶极,极有可能被判斩立决。徐家倒了,徐芳英的姐姐尚且有婆家照拂,但徐芳英就成了落难千金,孤身一人了,处境相当凄惨。可这,与她何干?
“徐小姐,你不是跟怀淑公主感情很好吗?怎么不去求她?”
提起赵怀淑,徐芳英的脸上出现浓烈的恨意:“别提了。赵怀淑这个贱人,平日里装得自己有多么地菩萨心肠,与我情同姐妹。现在我家出事了,我去找她帮忙,她连门口都不让我进,看到我还让下人赶我走,这翻脸不认人的臭女人!”
荀馥雅对此表现平淡:“徐小姐,老实说,你来求我,我也是无能为力。”
看来今夜不适宜散布,她转身走向屋子。
徐芳英急得火烧眼眉,想要追上去,却被玄素和香儿阻拦,只好大声说出自己的底牌:“谢夫人,永乐侯想要对付谢将军,当初给我爹一张字条,说会给谢将军带来麻烦,我把字条偷走了,给了赵怀淑那个贱人。看在我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份上,你能不能帮帮我呀,求求你了!”
荀馥雅停下了脚步,徐芳英的话让她觉得意外,却又不觉得吃惊。
上一世,谢昀是李琦的宿敌,这一世李琦想要对付谢昀,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那张纸条上写着什么,让她觉得有点在意。
她问徐芳英:“你可知纸条上的内容?”
徐芳英愣住了,为难地说道:“我、我没看,不知道。”
荀馥雅轻叹一声,想到纸条上的内容可能与这次二皇子赵启仁失踪有关,可又觉得不太可能,以赵怀淑跟二皇子赵启仁的关系,她绝不会不会害二皇子的。
她想了想,在徐芳英以为看到希望的时候,善意地提醒一句:“徐小姐,我劝你不要想不开去做傻事,免得后悔莫及。”
她迈步走回明亮的屋子里,徐芳英的喊叫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静寂的夜里。
荀馥雅撑着脑袋,想要想事情,却觉得额头又疼了,便命香儿过来给她揉一揉太阳穴。
被赶出来的徐芳英痛恨荀馥雅,也痛恨赵怀淑,发誓一定要让她们不得好死。她如今有家归不得,穷困潦倒,姐姐的夫家也不欢迎她,犹豫了一下,她决定去找永乐侯李琦。
永乐侯李琦是出了名的好色,她不相信以自己的姿色,拿不下这个男人。只要成为了侯爷夫人,她一定会让这些落井下石的臭女人好看。
她花掉身上的银子,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到永乐侯府求见李琦,不出所料,很快,永乐侯府的侍从礼貌地将她请进去。
她以为永乐侯府会热情地招待自己,李琦会出来讨好自己,可没想到,刚走进去,就被侍从拽着头发,一直拖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面,血迹斑斑,垂挂着许多瘆人的道具,她吓得赶紧逃跑,却被侍从一脚踹倒在地。
她疼得龇牙咧嘴,耳边传来了颤颤巍巍的声音,这时,她才发现地上跪着三名如花似玉的姑娘,而她们的前面站着一名神秘男子。
神秘男子身穿墨黑色连帽斗篷,头上套着帽子,脸上带着鬼面,青面獠牙的,显得神秘又阴森。
三名女子战战兢兢地跪在他面前求饶时,他兴奋地抠着手指,眸里闪烁着阴毒的精光。
他如同毒蛇般爬到其中一名姑娘的身旁,轻轻摸着她的嘴,温柔地问道:“姑娘的红唇如此娇艳,有点像她呢,我能不能一亲芳泽呢?”
不等姑娘吱声,他忘情地亲了一下她的嘴,仿佛能通过这样亲到自己想亲的人似的,瞬间感到兴奋愉悦,可亲完之后,他看着姑娘的眼神变得阴毒,吓得姑娘浑身发抖,拼命摇头。
他并不理会姑娘的恐慌,抓起另一名姑娘的手,轻轻摸着,温柔地问道:“你的手好像也有点像她呢,像不像呢?”
然后,他又转到另一名姑娘面前,趴在姑娘的身旁,动情地笑了笑:“你的身子看着有点像她,又有点不像呢,好苦恼啊?”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你们这些赝品,这些该死的赝品,为什么就不像她呢?”
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旁若无人地诉说着:“她真的,怎么就不喜欢我呢?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呀!她那么地倔强又那么低好看,让我不敢靠近。所以,我只能一直躲在角落里偷偷看她,偷偷地藏她的东西,偷偷地肖像她!”
两名姑娘看着眼前这个变态,惊惧地向他求饶:“放过我们吧,求求你!”
神秘男子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安抚她们:“不要害怕,好吗?我只是想跟你们深入交流一下而已!”
神秘男子不理会两位姑娘眼中的恐惧,一把扑了过去……
完事后,他带着未退的余韵,看着左边的姑娘,又看看右边的姑娘,冷笑道:“哼,一群垃圾玩意!”
他的眼神变得比毒蛇猛兽还要狠毒几分,吩咐手下:“将她们处理干净!”
徐芳英听到这话,吓得心胆俱裂,剩下的那名姑娘更是拼命磕头求饶。
神秘男子走到那名姑娘面前,狠狠地捏着她的嘴:“你这张嘴居然说他们两个很般配?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他眼都不眨一下,拿着匕首拼命捅那名姑娘的嘴。姑娘瞬间血流成河,晕死过去,徐芳英吓得已经面无血色了。
神秘男子不悦地看着手上的血,厌恶地擦掉:“砍了喂狗吧,这种人不配活着。”
徐芳英赶紧跪着跑过去向神秘男子求饶:“公子饶命啊,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看不到,你放过我吧,让我走吧,呜呜呜!”
神秘男子掀开面罩,露出那张邪里邪气的英俊容颜,邪里邪气地笑道:“徐小姐不是来找本侯的吗?怎么还没说上话就走了呢?”
徐芳英做梦都没想到这么变态阴毒的男子居然是永乐侯李琦,心里非常后悔自己居然拥有那么天真的想法,居然跑过来**这样的恶鬼。
李琦蹲下身来,捏着她的下颚询问:“你是想来求本侯救你爹娘的?打算怎么求本侯,□□吗?”
徐芳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畏惧地摇了摇头。
李琦对徐芳英这种人没兴趣,便道:“既然你这么会勾引人,就去勾引谢昀吧!不成功的话,你的下场会比她们更惨哦!当然,我会派人帮你的,你不用担心!”
“……”
徐芳英从小到大锦衣玉食,逢人见她都会礼让三分,可曾受过这般惊吓和威胁?
她惊吓过度,没撑多久,就晕了过去。
翌日,荀馥雅用过早膳后,孙媚儿没头没脑地跑来跟她说了句“我不会让你做大房的”,便气哼哼地走了。
她正琢磨着孙媚儿为何对自己说出这话时,谢昀就来了。
将军府落成,今日要搬到将军府居住,谢昀命小时丫鬟们收拾东西,准备搬迁,遂,大家各自忙活起来了。
荀馥雅原先没打算住将军府,可谢昀在也由不得她,加上两人已经弄成这种关系了,也只能跟随着去。她认真地想了想,吩咐玄素和香儿如何清点物品,哪些物品要怎么收拾,哪些物品不需要搬过去。
等吩咐了一遍,她又想去收拾一下书架上的书籍,结果被谢昀拉到一旁。
“夫人让下人忙活去吧,我们到外头榕树下聊聊天。”
荀馥雅还没回应,已被扶着走出屋子。
阳光正明媚,虽然临近立秋,但是炎热依旧没有散退。大伙依旧穿着青衫薄衣,在阳光下行走着。
荀馥雅与谢昀坐在榕树下的石凳上,想到和谈一事,遂问:“将军,天启这边跟犬戎使者那边谈得怎样了?”
谢昀蹙眉,伸手轻握着她的手:“卿卿,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叫将军有些生分了,我不喜欢?”
这人来人往的,荀馥雅甩开他的手:“那我喊你什么?喊老爷吗?”
谢昀笑道:“喊相公。”
荀馥雅面有难色:“喊不出口。”
谢昀道:“那喊二郎吧。”
荀馥雅提议:“不如喊子非?谢子非?”
这个名字代表谢昀在书院读书的黑历史,他怎会愿意?只好泄气地说道:“那还是喊将军吧。”
荀馥雅见他面露受打击的模样,一时心软,安慰道:“若你日后表现好,我会喊你相公的。”
谢昀勾唇一笑:“怎样才算表现好?在某些方面表现好算不算呢?”
荀馥雅脸色一热,怒瞪他一眼:“说正经事。”
谢昀笑了笑,道:“和谈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犬戎族想用二皇子换妙光公主和巴桑二皇子,天启朝臣只接受一换一。皇上默不作声,朝臣与犬戎使者对骂,吵得很。”
荀馥雅感叹道:“皇上也挺为难的。”
谢昀冷笑:“他为难什么,帝皇家最是无情。在江山与儿子之间,他肯定是选择江山的。他之所以不表态,是认为我能救出他儿子,没必要接受这种条件。老皇帝精得很,故意在拖延时间。”
荀馥雅抬眼看着他:“那你亲自去救人?”
谢昀无奈地耸了耸肩:“那是皇帝的儿子,能不去救吗?”
说到这,他灵机一动,忽然凑到荀馥雅的耳边,低声笑说:“卿卿,此行凶险,临走时你满足一下我呗。”
荀馥雅红着脸瞪着眼:“又不是我让你去救人,你找皇上满足你吧。”
谢昀做出心碎的动作:“卿卿你好恨的心啊!我都怀疑你不爱我了。”
荀馥雅挑了一下眼眉:“本来就没爱过好吗?”
若不是你死皮赖脸加强悍夺取,我能跟你发生那种事?
谢昀察觉不妙,荀馥雅想跟自己秋后算账,赶紧伸手捂住额头装晕:“啊,昨夜酒喝多了,宿醉后有点头晕呢,卿卿扶一扶我吧。”
荀馥雅站起来大喊:“玄素。”
“在。”
玄素立马出现在他们面前。
荀馥雅向她传递了个眼神,她立马会意,向谢昀伸手:“将军,奴婢来扶您吧。”
谢昀白了她一眼:“扶什么扶,男女授受不亲,你就不怕江骜吃醋吗?”
玄素赶紧收回手:“那我不扶了。”
见碍事的玄素识趣地站到一旁,谢昀站起来,死皮赖脸地往荀馥雅身上靠:“卿卿,我头好晕啊,扶我扶我!”
荀馥雅想要推开他,可这人像黏皮糖那样粘着,还对她肆无忌惮地动手动脚,占尽便宜。她恼了,瞧见谢昀身后的仙人球,萌生一计。
她笑着抬眸看向谢昀,故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咽喉、衣领。她轻轻地挑逗他,撩拨他,缓缓地推着他往后退,凑到他的耳边暧昧笑着:“还晕吗?”
谢昀哪受得了这般**,失了神:“不晕了!”
可就在他极度享受撩拨时,荀馥雅一把将他推倒,他的屁股不小心坐到了仙人球上,顿时痛得他“啊”的一声惨叫。
他立马将仙人球□□:“这什么东西?”
荀馥雅笑道:“你送的东西,它在警告你不要白日**。”
谢昀这才想起这东西是阿蛮托人送过来的,他觉得奇特,就送给荀馥雅了。
“啧,阿蛮送的东西真不行。”他将仙人球扔到一旁,不悦地吩咐道:“岑三,扔了。”
荀馥雅立马将仙人球捡起来:“不行,扔了你都不能仍它。”
谢昀咂舌:“卿卿你这话我不爱听了,难道我还不如这玩意?”
荀馥雅微微一笑:“你才知道。”
说着,她端着仙人球,坐在石凳上摆弄。众人抿嘴窃笑。
谢昀面露尴尬,向众人怒吼:“笑什么笑,都干活去!”
转头瞧见荀馥雅正在精心搬弄仙人球,他吃醋了:“你该不会是因为知道这是阿蛮送的,才舍不得扔吧?”
荀馥雅真不知道这人的脑袋是怎么想的,咬牙切齿道:“不是。我打算放到闺房里防狼。”
很明显,那只狼就是他,谢昀!
谢昀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想要坐在石凳上与荀馥雅对话,可臀部带刺,只好蹲在荀馥雅身旁。他拉着她的衣裙,故意笑眯眯地说道:“夫人,告诉你一个趣事,这次和谈,容珏那厮居然没出席,我特意去打探一下,才知道这厮被他娘拉去相亲了,哈哈哈……”
荀馥雅手一抖,仙人球掉下来了,砸到了谢昀的手上。
“啊!”
谢昀吃痛。
荀馥雅立马回过神来:“抱歉。”
谢昀心里很不悦,心想着容珏相亲你就这么的魂不守舍吗?
可表面上他向荀馥雅伸手装可怜:“夫人,我手痛。”
荀馥雅心有愧疚,拿起他的手,细心地为他拔刺。
谢昀难得享受荀馥雅的伺候,瞬间又觉得这仙人球砸得划算。
搬迁到将军府的途中,他心想着也要让容珏那厮尝一尝被仙人球扎的滋味,遂暗中吩咐岑三,让阿蛮送二十盘仙人球过来,专程送给容珏。后来,收到仙人球的容珏误以为谢昀是在跟自己示好,就觉得谢昀这人还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发错版本了,这是正确的版本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