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过来时,已经过了午时,所有人都醒了。玄素守在她的身旁,伺候她梳洗更衣后,姜贞羽领着店小二给她端来饭菜。

她简单吃了两口,便让店小二撤掉。店小二离开房间后,姜贞羽跟荀馥雅说:“谢昀醒了。”

“哦。”荀馥雅应了声,并不急着去见人。

姜贞羽又看着她说:“他要带你回上京城。”

荀馥雅停顿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得姜贞羽说道:“卿卿,你还是跟他回去,处理好跟他的事情吧。我的事你不用操心,路子峰会帮我。”

荀馥雅怔然:“你不是不想欠他人情吗?”

姜贞羽苦涩一笑:“我发现我欠他的不是人情,而是感情。卿卿,我这辈子注定跟这个男人纠缠不清了。”

荀馥雅看到姜贞羽明显是陷下去了,握着她的手,鼓励道:“跟着你的感觉走吧,相信自己。”

姜贞羽点了点头,也鼓励她:“你也是。若你不喜欢谢昀,可以考虑一下容珏,我觉得你们两个是良配。”

提到容珏,荀馥雅又无可避免地想到自己调戏容珏的事,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红晕。她这一表现,却让姜贞羽误以为她对容珏有意。姜贞羽心里替容珏高兴,决定解决完自己的事就帮忙撮合他们。

他们闲谈了几句后,姜贞羽准备动身回南陵,荀馥雅便跟她和玄素到谢昀的厢房,正要敲门而入,却听到了里头那三个男人的对话。

谢昀虚弱地笑道:“兄弟,谢啦,你又救了我一次。”

“别谢我,不是我的功劳。受了这么多伤,伤得这么重,还能活着,只能说,你谢昀的生命力很顽强。”路子峰冷硬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不满。

谢昀沉默,而江骜好奇地提问:“谢疯子,你是不是打败仗潜逃回来的呀?”

谢昀不屑地冷笑:“说什么屁话呢?老子会输给胡人这么丢脸吗?”

江骜困惑了:“那你怎么受伤这么严重?”

谢昀痞笑道:“胡人那个什么哈将军想要跟老子打持久战,老子气得操起家伙就潜到他的营地追着他砍。我当时只想砍下那个混蛋的头颅,也没想去抵挡那些攻击。”

路子峰不悦地怼他:“你不要命了?以为自己是金刚不败之身,刀枪不入?”

谢昀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这不是为了早点结束战争,早点回来吗?”

江骜听得是心惊胆战,不由得感叹:“你身上那么多伤口,换做是普通人早就痛死了,你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谢昀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没想忍受,只想早日见到卿卿。”

……

荀馥雅手上的动作停顿,心神一震。

竟然是为了我?

姜贞羽也颇为惊讶,她一直以为谢昀对荀馥雅心怀的是叔嫂情分,如今看来,明显不是。

此时,屋子里头传出了江骜的冷笑声:“你不要命地跑回来做什么,人家都不待见你,这么犯贱做什么?天底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你何必当她辛月是香饽饽呢?”

谢昀明显很不悦:“不许说我家卿卿的坏话,小心我揍你。”

……

江骜的话说得如此直白,任谁都听得出谢昀对荀馥雅的情意不简单。荀馥雅的心里**漾着涟漪,可姜贞羽的心里却在焦急,谢昀这人性情暴戾,实在不是荀馥雅的良配,若荀馥雅被这人执意缠着,恐怕很难脱身啊。

玄素的心思单纯,并未多想。她推门而入,一把揪住江骜的耳朵,不悦地质问:“江郎,你又再说我家小姐的坏话对不对?”

江骜被揪着生疼,赶紧求饶:“我没有,我那是在称赞她,我说她是香饽饽呢,姑奶奶你赶紧放手吧,好疼啊!好疼!”

玄素怔然:“你刚才是这样的意思?”

江骜的耳朵疼得要命,哪顾得现场,赶紧哄道:“对对对,你赶紧放手吧。”

既然江骜都这么说了,玄素也就信了,松开了手。她瞧见江骜的耳朵都红了,又心疼又愧疚:“江郎,对不起啊,我力气有点大,弄疼你了。”

“你知道就好。”

江骜没好气地甩开她,走到一旁发大少爷脾气,玄素看了荀馥雅一眼,便跑过去哄人。

荀馥雅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谢昀,默不作声。

姜贞羽打算动身回南陵,与路子峰对视一眼,向谢昀说道:“二师弟,我跟子峰回南陵了,你多保重。”

停顿了一下,她忍不住提了一句:“有空,去看看我祖父。这些年,他一直想念你。”

谢昀眼眸缩了缩,并未回应,只是冷漠地说了句:“好走不送。”

姜贞羽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声,与路子峰转身走出去。

江骜见他们走了,想到路途艰险,匆忙地跟谢昀道别一句,便着急地追过去:“喂,你们等等本公子,本公子随你们回南陵。”

“江郎!”玄素喊了一声,不见江骜回头,转身向荀馥雅请示,“小姐,我去送送他,可以吗?”

荀馥雅轻叹一声,向她挥挥手。玄素脸上一喜,赶紧追出去。

厢房内,安静如鸡,荀馥雅垂眉紧攥着手,谢昀怔怔看着她,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卿卿,过来让我瞧瞧你,好吗?”

谢昀的声音在风里飘**,荀馥雅的碎发在风中散开,可此刻他们的眼神却是静止的。

荀馥雅不仅没走过去,反而退了一步,仿佛退一步就是他们隔了一世的距离。

她安静地问道:“谢昀,你是不是知道了婚书上写的是你的名字,所以才这般对我?”

谢昀回应:“是的。”

荀馥雅抬眸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婚书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谢昀回应:“兄长临终前告诉我的。”

荀馥雅早料到会这样,可得到确定的答案后,心里头却不是一般的滋味,被人算计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她再问:“婚书在你手上?”

谢昀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直言道:“没有。兄长说被谢夫人拿走了。”

听到这话,荀馥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谢夫人跟她说婚书弄丢了,可婚书真的丢了吗?那可是他儿子的婚书,拿捏她的把柄,谢夫人怎会让婚书轻易丢失?

现在极有一个可能,就是谢夫人知道婚书上写的是谢昀的名字。谢夫人一直想要谢昀娶孙媚儿,又不喜欢她呆在谢家,婚书丢了对她的益处最大。

想到婚书可能丢了,也有可能被谢夫人毁了,荀馥雅收敛神色,对谢昀说道:“谢昀,除非你拿出婚书,否则我不会单凭你一面之词就相信你是我的夫君。”

谢昀没想到荀馥雅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神:“你不知道婚书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吗?兄长不是告诉你了吗?”

荀馥雅眼眸里出现了片刻的惊讶,顷刻间明白了他们彼此的误会在何处。她坚定地说道:“我没看过婚书,谢衍也没告诉过我,他只告诉我,会还我自由之身。”

听到荀馥雅冰冷的言辞,谢昀意识到这个女人想要跟自己撇清关系,心里头很气恼。他眼眸幽暗地说道:“不管你看没看过,你都是我谢昀的正妻,你想要的婚书,回到上京城我会给你。”

面对谢昀的强横无礼,荀馥雅反感地回击:“休要骗我,谢夫人说婚书丢了。”

谢昀皮笑道:“那是因为我藏起来了。”

……

荀馥雅闷声不吭,静静地打量着他的神色,想从他的脸上做出一丝端倪。无奈这人道行太深,她看不透。

她只好跟这人开诚布公地说道:“你藏起来也没用。新娘的名字写的是辛月,而我,并非是真正的辛月。”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谢昀,目光坚定冷清,有着一种让人难以质疑的说服力。

谢昀并未表现出过多的震惊,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荀馥雅可疑,会隐藏着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如今荀馥雅自爆身份,他只是好奇地询问:“你不是辛月,那你是谁?”

相比震惊,此刻他更想认识真正的荀馥雅。

对于谢昀的平淡反应,荀馥雅的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挺难受的。她曾经想过谢昀知晓了她不是辛月后的反应,想过他会愤怒,会杀人,会怒骂,会震惊等,却没想到当真相暴露在他面前时,他表现得无所谓。

她的心里有了一份冷意,淡淡地说道:“我叫荀馥雅,清河城王氏之女,你可以派人去查证。”

“荀馥雅吗?”谢昀吟着她的名字,品味着,欣赏地笑道,“这名字很适合你。”

……

荀馥雅移开目光,不想理会他。

谢昀的眼神变得幽暗:“为何到现在才告诉我?”

荀馥雅紧张地攥着手,道:“你之前威胁我,若我不是辛月,不是你的嫂子,就会杀我灭口。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让你杀不了我。”

谢昀眸光一转,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觉得从前的自己对荀馥雅挺混账了,有心与她修好,便解释道:“我从前那些混账话你别信,那都是吓唬你的,我没想过要杀你,只是不想让你走而已。”

不,你不是吓唬,你是真的想杀我!

荀馥雅不敢苟同,在心里默默地驳回去。

从前他那些杀意她看得真真切切,他是真的会杀掉她的。她才不相信这个人的瞎话。

谢昀见荀馥雅不信,也是无奈,只好耍赖道:“你的身份,等我查证了,你才能离开谢府。”

反正他打算将人风风光光地迎娶到将军府。???

“……”

荀馥雅不知他心里所想,低头沉默。

谢昀见她站在那里,安静得像一棵小树,特别地招人怜爱,心里头便动了心思。

他想要喊她到身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荀姑娘,卿卿是你的小名吗?”

荀馥雅犹豫了片刻,大方承认:“是的。”

岂知,谢昀得到了答案,笑不拢嘴:“卿卿啊卿卿,你都愿意让我叫你的小名了,可见你对我是有感情的。你放心,无论你是谁,都是我的卿卿,我谢昀的正妻。”

荀馥雅咋舌了,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回想上一世她做了谢昀的妾室,饱受欺辱和白眼,谢昀每日折腾她,可从不伤害孙媚儿,对赵怀淑更是痴心绝对,怜香惜玉。

她的心里头就很不是滋味,故意酸酸地质问他:“你让我当你的正妻,那你的孙媚儿呢,你的怀淑公主呢?孙媚儿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怀淑公主可是追着你谈婚论嫁,她们的身份地位都比我高,更适合当你的正妻。”

谢昀看到她一副委屈得快要掉泪的样子,心就揪了一下。他从不知道荀馥雅这么在意他,这么介意他身边出现别的女人。他认真地反思一下,觉得是他考虑不周了,回去后有必要清理一下身边的女人。

他不想惹荀馥雅继续伤心难过,故意捂着胸口,装作很难受的样子向荀馥雅求助:“卿卿,我口渴得难受,你能不能先给我端杯茶过来?”

“……”

面对谢昀的突然举动,荀馥雅冷眼旁观,觉得他是在演戏。

谢昀也知道自己这一突然举动很突兀,但他拼命催眠自己是很口渴很难受的,可怜兮兮地向荀馥雅求助:“我从早上起床就滴水没沾,路子峰和江骜那两个没人性的一杯水都不给我喝,就逮着我问这问那的,我真的很口渴,拜托你了,给我一杯茶。”

“……”

荀馥雅的眼神游离于他处,明显不想理他。

他把心一横,故意将伤口弄出血来,用力咳嗽了两声引来荀馥雅的注意:“我好难受啊,卿卿,伤口突然好疼!”

荀馥雅将目光移过来,看到谢昀的伤口溢出鲜血来,顿时吓了一跳。想到昨晚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瞧见谢昀挣扎着站起来,她赶紧跑过去阻止:“你别动,我给你倒便是了。”

可当她靠近时,谢昀使尽力气,将她拉入怀中,背对着她抱着,满足地笑道:“我需要的从来不是一杯茶,而是你。”

荀馥雅自知上当受骗了,想要挣脱,却被牢牢地禁锢着,只好轻叹道:“谢昀,你别这样好吗?”

谢昀既好笑又觉得心酸,不管伤口是否在疼痛,是否在流血,只是紧紧地拥着怀里的人,用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心里才觉得踏实。

“卿卿,你可知道,当那些刀剑砍到我身上的时候,当我疼痛难忍的时候,我都坚信着自己不会死,因为我有你特意给我做的平安符,因为我还有你在等我回家。”

不,平安符不是特意给你做的,是给玄素做的,只是忘记给她了,才转赠给你。我也没有等你回家,在你走后,我只想从此与你老死不相往来!请你不要自作多情,不要这样说!

荀馥雅感觉到谢昀的大手摸上自己的头,一股暖意瞬间涌上心头,她的心中却生出了几分愧疚。

她心想着,这人上一世不是总不顾她的性命吗?为何这一世变得这么傻,总是拿命来对她。图什么呀?

想起昨晚的惊险,她的心情有些激动:“谢昀,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谢昀将下颚抵在她的香肩上,笑道:“不会的,卿卿,我不会死的。因为我总是告诉自己,你总是这么地善良,这么地软糯可欺,若是我死了,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所以我在战场上,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总是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死,我不能死,卿卿需要我保护,卿卿需要我!所以,我是不会死的!”

不,我不需要你,我一点都不需要你!

荀馥雅在心里头呐喊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察觉眸里已泛着泪光。

她害怕被谢昀察觉,仰着头想让泪水倒回去,脑海里拼命想着谢昀前世对自己的坏,想借此来让泪水风干。而谢昀抱了她很久很久,直到她的泪水干了,都没有一点动静。

她尝试推他一下,结果他倒了。她吓了一跳,看到人已经昏迷不醒了,再低头看看他的伤势,已经渗出了一大片血迹出来,显然是痛得晕过去了。

这人怎么这么任性,一点都不爱惜自己,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荀馥雅蹙着眉,给他拆掉绷带,清洗血迹,而后拿起路子峰留下的药粉撒下去,再给他重新包扎伤口。做完一切后,她跪坐在榻旁,抓着谢昀的手,趴在床榻上想着前世的事情,想着这一世该如何处理跟谢昀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处理完事情赶来的岑三和玄素在房门口碰头,他们一同推门而入,看到眼前的画面,都惊呆了。只见屋子里的两人在床榻上依偎在一起,宛如一对成亲多年的夫妻那般。荀馥雅嗯了声,抱着谢昀的腰,埋在他的怀里,已经醒过来的谢昀静静地凝视着她,刚毅的俊脸上满是宠溺的笑意,与曾经的他已判若两人。

他不愿任何人打扰到荀馥雅的睡眠,向岑三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将荀馥雅抱起来,抱进车厢里。玄素本想跟进去,可是被岑三阻拦,她瞧见车厢里头的温馨画面,也不好意思上去打扰,只好跟随岑三一起骑马。

车厢里,荀馥雅蜷在谢昀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双手环着他的腰。谢昀则以有力的手臂搂着她,心情愉悦地向众人下达回上京城的命令。

马车行了一天,终于抵达了上京城,守城的官兵认出谢昀的令牌,不敢阻拦,恭敬地让他们通过。马车抵达谢府时,荀馥雅从谢昀的怀里醒过来,察觉自己留了谢昀一身的口水,羞得立刻转过身去,掏出帕子擦嘴。

谢昀见她羞得脸蛋粉红粉红的,煞是可爱,不由得凑过去调侃:“卿卿这是在我这吃干抹净了,擦擦嘴?”

白日昭昭的,这人居然恬不知耻地说荤话,荀馥雅登时羞红了脸,一把推开他:“不要脸!”

“啊!”

被荀馥雅弄疼了伤口,他依旧笑得没个正型。

荀馥雅本来是担心他的,可见他这般,便不理他,径自走出车厢。谢昀不依不饶地追随在后头,嘴里还吟着笑意。

“哎呀,卿卿你不用跟我害羞的,我又不介意。”

荀馥雅正在玄素的搀扶下下马车,听他这么一说,脚不小心拐了一下,气得回头怒瞪他一眼:“你再说胡话我就不理你了。”

“好吧好吧,我不说!”谢昀从另一头跳下马车,疾步走过来,在荀馥雅的脚抵达地面时,将玄素拉到一旁去,自己一把将人横抱在怀里。

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点犹豫,又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气息,令在场之人侧目。

众目睽睽之下被男子拥抱着,虽然这个男子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但荀馥雅还是感到各种的不自知。上一世,谢昀也是从来招呼都不打一声,说抱就抱,各种搂抱,逼得她每一回总是被动地接受。

她一边向玄素招手帮忙,一边不悦地说道:“你抱我做什么?放我下来。”

玄素一向以荀馥雅马首是瞻,收到她的求助信号,当然立马过来抢人,然而,谢昀抱着荀馥雅一个转身,躲开她。

谢昀向岑三使了个眼神,见岑三立马阻止玄素靠近,他故意向荀馥雅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正儿八经地轻叹道:“我害你脚拐了,就得负起这个责任,否则你又骂我渣男了。”

荀馥雅心虚地背过脸去,低声嘀咕:“我哪有。”

谢昀薄唇勾笑,认真地总结道:“嗯,那证明我在你心目中不是渣男,是好男人一个。”

荀馥雅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有没有人说过,你脸皮很厚。”

“有。”谢昀认真地想了想,想到那个不知死活的人当年被自己吓得摔死,便道,“不过那人已经变成鬼了。”

“……”

荀馥雅已经不想跟这人愉快地聊天了。

“昀儿!”

“二表兄!”

“谢将军!”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几把女子的声音,各有千秋。

荀馥雅循声望去,瞧见谢夫人携着孙媚儿在一众小厮丫鬟出来迎接,连赵怀淑以及赵怀淑的那些闺阁姑娘都来了,顿时脸色变得不太好。

她暗叫不妙,可谢昀又不肯放下她,她只好把脸埋在谢昀的怀里装死装睡。

孙媚儿向来做事不过脑子,有话直说,因此,最先发难的是孙媚儿。她指着装死的荀馥雅,厉声质问谢昀:“二表兄,这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是不是又不要脸,又勾引你了?”

不等谢昀回应,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拉扯荀馥雅:“辛月,你个不要脸的,不要装死,赶紧给我下来,居然**二表兄抱你,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躺在二表兄怀里,你还有点寡妇样吗?”

谢昀哪里容许孙媚儿伤害荀馥雅,他也不躲闪,只是冷冷地说了句:“敢碰她,休怪我抽剑砍过去!”

孙媚儿吓得浑身一僵,赶紧跑回去躲在谢夫人的身后,随后,她又觉得万分委屈,拉着谢夫人的衣袖哭诉着:“姑母,你看二表兄,他为了那个小寡妇欺负我,你要帮我出头啊,呜呜呜……”

谢夫人温柔地拍了拍孙媚儿的手,转头向谢昀说道:“昀儿啊,如今你是当朝大将军了,要注重身份,不要像从前那样,什么阿猫阿狗都抱进家门,让谢家沦为京中的笑话。”

谢夫人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她是谢衍的生母,谢昀平日里多少会给几分薄面。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让谢夫人难堪,便解释道:“卿卿行动不便,我只是抱她回房休息,卿卿的身份也不能让陌生男子抱着,请谢夫人体谅。”

众人听到谢昀居然称呼谢夫人为谢夫人,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谢夫人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从前是因为厌恶谢昀,自己在谢家是地位崇高的当家主母,她才不允许谢昀叫自己一声娘,如今谢昀成为了大将军,地位显赫,她还要仰仗他,再让他这样称呼,恐怕她以后在京中贵妇圈里无法抬头,遭人非议。

有了这个顾虑,她笑容慈祥地说道:“你看你这孩子,莫不是出去一趟就糊涂了,阿娘都不喊,喊什么谢夫人呢。”

她深知谢昀的性子,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喊自己一声阿娘的,赶紧叮嘱他:“烈日当空的,你还是赶紧将人送回屋子里休息吧,卿卿不舒服就让她好生歇着,瞬间请个大夫给瞧一瞧!”

谢昀难得见谢夫人如此知情识趣,也不揭穿她,客气地说道:“明白了,我这就抱人进去。”

荀馥雅本来是紧张得蜷缩着身子,紧靠着他的胸膛,听到这话,瞬间放松了下来。谢昀感受到她的小举动,嘴角微扬,抱着荀馥雅绕过赵怀淑,直接回南雅苑。

赵怀淑见谢昀睁眼也不瞧自己一下,就抱着荀馥雅离去,心里对荀馥雅恨得牙痒痒。

昨日她从父皇那里得知前线送来的军事密报,谢昀砍下了胡人族郝拓将军的头颅,横扫胡人骑兵八万,成功收复了嘉峪关,今日就要凯旋而归。为了防止敌人再度来犯,他命副将楚荆带着十万精兵留守在嘉峪关,自己策马回来上京城向他父皇复命。父皇对谢昀的低调作风感到非常满意,对他大加赞赏,那一刻她知晓了谢昀在父皇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

她知晓谢昀回来后必定先回家一趟,因此一大早精心打扮自己,偕同姐妹们前来谢府做客,为的是能与谢昀寻得个单独见面的机会,可是没想到,谢昀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众人将谢昀对荀馥雅的爱护看在眼底,也将谢昀对赵怀淑的冷漠看在眼底,不禁为她抱不平。

徐芳英第一个开口:“这个辛月怎么这么不守妇道,勾引旁人就算了,居然勾引谢将军,真是可恶。”

“对啊,论身份地位和美貌,那个辛月哪点比得上我们的公主啊,谢将军对她如此上心,肯定是她用低贱的身子来魅惑谢将军的。”

“啧,真不要脸,还说自己是什么惊才绝艳的才女,骨子里头居然这么骚!”

“他们是叔嫂关系啊,她再怎么耐不住寂寞也不应该呀,魅惑自己的小叔子,真是品德败坏,我们以后不要跟这种人往来了。”

“对了,她这种不守妇道的人,是不是应该被拉去浸猪笼?”

“谁敢去举报她啊?不怕被谢将军砍吗?”

……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皆看荀馥雅不顺眼,为自己抱不平,却不敢出头,想不出实质性的报复妙计,赵怀淑心里好生失望。

她不理会这群闺阁姐妹,转头向谢夫人告辞:“谢夫人,本宫回府了,明日父皇设宴招待谢将军,夜里回来可能会醉酒,劳烦谢夫人提前为他备好醒酒汤了。”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望向身后那群闺阁姐妹,见有人上了心,不动声色地与谢夫人言笑。

谢夫人对于赵怀淑的善意提醒很是感激,向她行礼致谢:“感谢公主提醒,昀儿能得到公主的关心,真是三生有幸,等昀儿得空了,老身必定让昀儿亲自登门道谢。”

赵怀淑掩嘴笑了笑:“谢夫人客气了。”

言毕,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华丽的官轿。闺阁姐妹们见她离开,纷纷向谢夫人拜谢,各自坐上轿子,跟随离去。

孙媚儿看着她们陆续离开,想到赵怀淑和姐妹们的话,走过来问谢夫人:“姑母,姐妹们说的太对了,辛月应该被送去浸猪笼的,要么我们去县太爷那里举报她吧?”

谢夫人面对只长美貌却不长脑子的孙媚儿感到很无奈,语重深长地教育她:“媚儿,辛月再不好也是谢家的少夫人,哪里自家人打自家人的脸?你可不要去做这种蠢事,害谢家脸面丢尽,否则谢家是容你不得的。”

见谢夫人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孙媚儿瞬间收心了:“姑母,我不去举报辛月了。可是,她总是跟二表兄纠缠不清,我好气恼啊,二表兄现在都不肯理我了。”

谢夫人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目含深意地笑说:“媚儿你放心,只要有姑母在,就一定会让你嫁给昀儿的。这个辛月,自然会有人收拾她的。”

孙媚儿顿时喜出望外:“真的吗?太好了!”

她亲昵地挽着谢夫人的手臂,笑得比花儿还甜蜜。

南雅苑内,夕阳西斜,余光依旧明媚,青草绿树精神抖擞。

小厮丫鬟们听到荀馥雅回来了,纷纷围拢过来,藏在树丛后面偷看。瞧见谢昀抱着荀馥雅进屋,荀馥雅亲昵地偎依在他的胸膛,众人纷纷掩嘴窃笑。

“哎呀,我们好久没瞧见二爷笑了,二爷真的好宠少夫人呢。”

“少夫人人这么好,长得又漂亮,如今又名动上京城,二爷能不宠吗?”

“哎呀,不能叫二爷、少夫人了,要叫将军和将军夫人了,你们这群笨蛋!”

……

“嗯哼!”

玄素拿着鱼叉走到他们的身后,严肃地呵斥了一声:“不许背后议论我家小姐。”

众人见玄素发怒了,非但不惧怕,反而亲昵地挽着玄素的手臂:“哎呀,玄素你来给我们讲一讲将军和将军夫人的事呗,他们现在都是天启的大英雄女英雄了,我们都好想知道他们的事哦。”

一种丫鬟小厮拉她到一旁的凉亭,边嗑瓜子边追问她荀馥雅跟谢昀至今的趣事。

从小到大,除了王氏和荀馥雅,旁人见到她不是唾弃、惧怕就是远离,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向她嘘寒问暖,当作同伴一样闲聊。玄素的内心很触动,加上这些人都那么喜欢荀馥雅,便挑了一些她认为有趣的事跟他们讲。

屋子里头,谢昀将荀馥雅放到床榻上,单膝跪在地上,正准备为她脱鞋子,遭到了强烈的抵制。

“谢昀你够了,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赶紧把我的玄素还回来!”

谢昀看向窗外的凉亭,笑道:“不是我不还回来,你看你家玄素在我府上多受欢迎,你忍心破坏她的快乐吗?”

荀馥雅顺着他的视线张望,果然瞧见了玄素被一众丫鬟小厮围绕着,正在谈笑风生。她头一回瞧见玄素与一群人相处得如此融洽,还笑得如此开怀,的确不忍心打扰。

忽然,她感觉脚上一凉,低头一看,谢昀这厮居然趁她不注意,脱了她的鞋袜。她赶紧抽回脚,却被谢昀紧紧地握住。

“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脚有没有扭到筋骨!”

他说话的神情极为认真,没有一丝亵渎的味道。

荀馥雅并没有阻止他,感觉阻止了,结果还是一样,便懒得与他较劲。

谢昀见她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裤脚层层卷起,脚腕处肿起来的大包就落入了眼中。荀馥雅脚踝本就纤细,晶莹玉白,一旦肿起就显得可怖得很。谢昀低头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心道不好。

谢昀站起来,命岑三请来大夫,还特意强调必须请个女大夫过来。荀馥雅听在耳边,对他这种计较不理会,低头看看自己的脚。

谢昀转过头,盯着她肿起来的脚裸,很为她心疼:“卿卿,伤得这么重,你吭都不吭一声,就这么能忍吗?”

荀馥雅抬起眼眸,怔然望着眼前这个人,他的眸里充满对自己的关切,是那么地真实,一时之间又很难将他与上一世的谢昀放到一块。

上一世的谢昀压根就不会在意她受这点小伤,总是嫌弃她太娇弱了,动不动就受伤,总是嘲讽她受点伤就好像要死一样,大惊小怪。

她敛了敛神色,淡然道:“只是一点小伤,看起来严重而已,谢将军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相对于上一世所承受的伤与痛,这点伤痛真的不算什么。

谢昀怔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又跟自己生分了,也懒得去管。他如今最关注的是这个女人似乎不把自己的伤当一回事,气恼她如此不爱惜自己。

“我大惊小怪怎么啦?这点小伤就不会痛吗?你这么娇弱,又不比我们这些粗汉子,我怎能不紧张?”

面对谢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荀馥雅忽然觉得他有点像教训女儿的老父亲,不由得“噗嗤”一笑,含笑回怼他一句:“你还是紧张一下自己的伤吧?粗汉子。”

谢昀困惑了一会,不明白自己的话哪里好笑,随即他又想开了,从荀馥雅的只字片语中找到了关怀:“原来卿卿这么关心我啊,你放心,从今日起我会滴酒不沾,好好养伤,守在你身旁,不让任何人找你麻烦。”

荀馥雅见他说话像唱曲儿一样,没点正经,嗔怒道:“你不找我麻烦就不错了。”

此时,门外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岑三带着女大夫进来为荀馥雅疗伤,女大夫一进门就向谢昀行李:“民女见过谢将军。”

“免礼吧!”谢昀盯着荀馥雅的脚,吩咐道,“给她好好治疗,前往不要弄疼她,知道吗?”

他本就长得冷峻,眉宇间夹杂着暴虐之气,如今说话不怒而威,吓得女大夫抖了抖,赶紧应声:“是、是。”

此时此刻,荀馥雅才意识到谢昀已经是当朝大将军了,不能像从前那般不拘于礼节了,礼不可废。

女大夫洗净了手,小心翼翼地去碰荀馥雅的脚,为她轻按,为她上药包扎。

谢昀宛如一头孤狼盯着猎物,全程盯着。他看到荀馥雅的脚如同玉石雕刻的艺术品一般,想到刚才握在手掌心处的肌肤柔软如海绵,心里痒痒的,很是回味。

夜里回去,他闭眼倒在枕头上,可闭了眼仍不得安生,脑中中总闪现荀馥雅那双玉足,玉足被他盈盈一握的感觉,浮想联翩。

炉中氤氲的香气、席间凌乱的衣裙、趾甲上的蔻丹、满枕的青丝如瀑……全是**零碎的画面,如风卷庭前花,诱得他口干舌燥。

他跳下床,烦躁地倒了满杯冷茶,一口喝下去,只觉得冰凉入腹,瞬间打个激灵,那股燥热似乎也被扑灭了。他重又回到床榻上,辗转了几次,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还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