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馥雅醒来时,得知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容珏竟然向皇帝请去胡人部落,代替谢昀与胡人议和,他此举,始料不及。

胡人是天启最大的劲敌,强悍狡诈,曾扬言要做这天下霸主,此次他们主动议和,怎么想,里面都有诈。

谢昀这种武艺高强的武将过去和谈,尚且危机四伏,九死一生。容珏这般容姿出众的文人过去,岂不是有去无回?这跟送死有何区别!

她千万百计抱容珏安然,不仅是为了私心,更重要的是,朝廷没了容珏,各方势力会展开残酷的权利之争,朝野上下会血流成河,就如同上一世那样!

不,她绝不能让容珏去胡人部落,绝不能让他离开!

情急之下,她连仪容都顾不上整理,玄素都没叫上,便坐上轿子,火急缭绕地赶往城门口。

她心急如焚,竟未察觉轿夫的异样,等察觉不对劲时,发现这些人正往偏僻的暗香口走。

她暗叫不妙,急中生智,从轿子里跳出来,随后又趁着他们还没回过神来时,拼了命往城门口跑去。

一如前世从李琦手中逃离那般,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快的速度逃亡。

当她瞧见了在城门口与人交谈的谢昀,喜出望外,赶紧向他招手呼救。然而,当她激动地张嘴时,却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打晕了……

平民书院内。

玄素在厨房给荀馥雅熬鸡汤,正与煎药的冬梅有说有笑。

紫鹃行色匆匆地赶来,告知:“玄素姐姐,小姐不在房内,有人瞧见她失了神那般冲出去,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

“啊?”

玄素一惊,猜测自家小姐定是因为容太师的事,才如此神色慌张。

不知为何,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玄素赶紧吩咐道:“大家都放下手头上的事情,随我出去找小姐!”

众人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不敢马虎,立马随她跑出去寻人!

她们逢人便问,逢人便说,可及至月朗星稀,却始终找不到人。

无奈之下,玄素和冬梅跑到谢王府找谢昀,然而,谢夫人表示谢昀并不在王府,奉旨巡江南去,勒令她们不许再来。

她们是奴婢,人微言轻,被轰了出府,也不敢造次,心里为荀馥雅的安危更忧心。

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玄素想到了几个可以相帮之人,便吩咐紫鹃去找大理寺卿盛景南帮忙寻人,吩咐冬梅到太学书院看看姜师姐回来了没,自己前往江府找江骜。

抵达江府时,下人态度怪怪地告知她,江骜已入睡,明日再来见。

玄素无奈,只能蹲在门口,等到天明。

然而,即便天亮了,下人也不让她进府。她心急如焚,下人一再阻拦,顿时怒了。

她抡起鱼叉便杀进去,怒气匆匆地闯进江骜的房间,却撞见了让她心碎无力的一幕。

帷幔大**,女子惊叫是同时,将被褥拉上来遮挡身子:“啊!哪来的贱婢,怎会如此无礼!”

江骜心疼美人受惊,看都不看来人,背对着便厉声怒喝:“滚出去!”

玄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心碎一地,委屈极了,却挪不开脚步。

她手中鱼叉往地上一捶,中气十足地怒喝一声:

“江骜——”

江骜吓得从**摔了下来,终于抬眸看向某人:“玄,玄素?”

玄素眼神哀怨地盯着他,大喊着:“你怎能这么对我?我在外头等了你一夜!”

江骜爬回**,慢条斯理地穿衣:“没人让你等。”

他的语气冷漠得不近人情。

玄素面对他的态度转变,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骜站起身来束腰带,冷漠地提醒她:“那晚在中心湖,本官不是说了吗?叫你以后不要来找本官。”

玄素以为那晚他只是在跟自己赌气,一如既往的,过两日便气消了。如今看来,他是真的想跟自己憋撇清关系。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

江骜衣服已经穿戴整齐,此刻正让丫鬟为他整理衣冠。

他将丫鬟翻转过来,无情地说道:“在本官眼里,你跟她没什么区别,都是伺候主子的丫鬟。别把自己想得有多特别。”

停顿了一下,他讽刺道:“本来看在你家小姐的份上,给你个妾室的名分,可你居然背着本官跟别的男子卿卿我我,实在不配。”

开朝的时辰快到了,他不想浪费时间,越过玄素,抬腿往外走,看都不看她一眼,似乎将她当作陌生人。

玄素跑过去,拉着江骜的衣袖解释:“我跟沈公子没什么的,我们只是朋友。”

江骜冷漠地甩开她:“不重要了。本官不要你了,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找本官。你是奴婢,本官是户部侍郎,能陪在本官身边一段日子,已经是你天大的福分了,你该知足了。”

玄素追上去,被府里的家丁拿出武器阻挡。

她哭了,苦苦哀求道:“江郎,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说过此生不分离的。”

玄素哭得很伤心,可江骜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却是铁石心肠。

江骜嗤笑道:“那是骗你的,你还真是傻,不是装的!不怕告诉你,本官对所有跟我好的女人都说过这样的话!”

玄素不死心,悲伤地询问:“你难道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江骜讽刺道:“你只是个低贱的丫鬟,哪来的自信?”

言毕,他吩咐家丁下人,以后不许玄素踏入府邸半步,连在门口也不可以。

如此明显地抛弃,让玄素尴尬得无地自容,又难过得心碎一地。

眼见江骜坐进轿子,她想到了此行的目的,顾不上心里的难过,冲过去大喊:“江郎你别走,我家小姐失踪了,你——”

“你们赶紧拦住她,别让她伤害本官!”

她的话还没讲完,江骜已经躲到一众家丁的身后,畏惧地下令。

江府的家丁更是生怕她会伤害到江骜,拿着武器便向她袭来。

她猝不及防,被四面八方的武器刺伤了。不是因为她打不过这些人,而是无法相信,曾经跟她缠绵恩爱的人,居然真让下人狠心伤害她。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难过地解释:“我没想伤害你。”

江骜见她身上被刺了几个洞,血液不断渗出,本来是心虚畏惧的,如今听到她这么说,放下心来。

他仗着玄素痴情于自己,肆无忌惮地说道:“玄素,我们好聚好散吧,给大家留点颜面。往后不要私底下来找本官。见了面也只是主子和奴仆的身份,若你找你的主子给你出头,只会让本官更加厌恶你!”

玄素垂头,难过得泪如泉涌。

这三年的风风雨雨,都是她陪他度过的,就算众人劝她不要理他,她都义无反顾地陪着他,为他付出所有……

她以为不断地付出和迁就,会让自己在这男人心目中的份量越来越重,可万万没想到,从一开始,她就一点份量都没有。

她不该不听小姐的劝告的!

小姐……

想到行踪不明的小姐,玄素强压着心中地难过,打算哀求江骜为她寻找小姐,然而,抬头时,才发现,那人早已消失不见。

她难受得崩溃大哭,可想到小姐还等着她去救,她咬了咬牙,强撑着受伤的身心,一步一步地去追那薄情郎。

身上不断涌出的血液,不断滴落在她走过的路,仿佛那是她的伤她的痛她碎了的心片。

最终,她没能撑到宫门口,便倒了。

就如同她跟江骜之间的关系,即便强撑着,也没能得到善终!

在她晕倒在地的那一刻,阳光俊朗的少年走出来,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她……

江南岸,谢昀背负着手,临江而立。

江南的繁华盛景迷人眼,湖水碧绿杨柳依依,才子佳人成群结队,看得人流连忘返。

谢昀却对此一点动心的感觉都没有。

上一世,赵启仁派他代表天启去胡人部落议和,害得他九死一生,损兵折将。回来复命时,朝野上下的势力已经被赵启仁收入囊中,赵启仁的皇权已然稳固。

不再仰人鼻息,赵启仁趁机责难他,收回他的兵权,让他回家好好反省,逼得他不得不娶了与某人暗结珠胎的赵怀淑来保命。

重生一世,他怎可能犯蠢。

赵启仁逼他去胡人部落,他不得不接旨,但他知晓,有一人能让赵启仁不能不改变意旨。

遂,为了让那人主动请求代替自己去,为了让赵启仁不得不答应,他故意利用荀馥雅来引那人入局,另让阿蛮伪装成胡人使者,强烈要求和谈之人必须是容珏。

容珏走后,他知晓赵启仁敢逼他,必定是做了万全之策,必定对自己的势力很有信心。

赵启仁以为无人知晓,他的另一半势力是江南第一世家。其家主王贵仁为他养了一庄园的奇人异士,整个江南的官兵都受他管控。

殊不知,他是重生之人,对他的一切知根知底。

既然赵启仁已经迫不及待地向他出手,那他就提前拔除赵启仁另一半的势力,给这位自鸣得意的皇帝送上一份大礼!

想到此处,他的神色变得阴鸷。

即便今日风和日丽,湖面碧波**漾,春风拂面,也淡化不了他心中的寒意。

此时,岑三来报:“启禀王爷,事成了。”

从他身上飘来的浓烈血腥味,可以看出他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谢昀上下打量他一番,关切道:“可有受伤?”

岑三受宠若惊地表示:“没受伤,只是……我们损了一批人!”

谢昀凝视着蹙眉的属下,知晓都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他们死了,难受是必然的。

可这时局容不得他们哀伤。

他伸手轻抚着身旁的杨柳枝,宽慰道:“没有不牺牲就成事的,从他们跟着本王的那一刻,便有了这准备。去好好安顿他们的家人吧!”

岑三凝视着在湖中嬉戏的鸳鸯,低头应声:“属下这就去。”

此时,属下神色匆匆地来报:“启禀王爷,京城那边的探子来报,荀,荀姑娘失踪!”

“咔嚓!”

谢昀手中的杨柳枝断了!

荀馥雅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大,却很荒凉,蜘蛛网与杂草随处可见,上好的木质却散发着一股恶心的霉味。阳光不充足,导致空气里头有种让人难受地潮湿感!周围阴森森的,不时传出几声凄厉的呜咽声,疯癫的笑声。

荀馥雅心想:若世上有地狱,这地方,应该跟地狱差不多吧!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荀馥雅抚着发疼的脖颈,脑子依旧有些昏沉。此刻她满脑子想的是,为何将她送到这种地方,而没杀她?

究竟是何人将她送过来的?

她忍着身子的不适,开门走出去,想找个人来问问。可她发现自己碰见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疯疯癫癫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虽然不能正常交流,但是从她们的装扮和那些疯癫的话语,荀馥雅推测出这些人是被先皇打入冷宫的妃嫔,而自己被送进了冷宫。

这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自己出不去,别人进不来,除了凄惨等死,别无其它!

将她送进来的人,很明显,觉得杀了她太便宜了,所以送她到这种鬼地方。

看着自己身上的妃嫔服饰,她在心里琢磨。

对她心怀恨意,又有这种瞒天过海,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丢进冷宫,除了谢夫人和赵怀淑,她想不出还有何人!

荀馥雅走到一家还算干净的厢房,坐在一张破旧的摇椅上,不由得回想这些日子发生之事。

自从他们从清河城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上一世发生之事还是会发生,但总是脱离轨道,有惊无险,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刻意操纵。

上一世,她并未进宫,并未被人丢进冷宫,可如今却发生了。这些变化,是因何导致的?

因为她改变了历史轨迹,还是因为李琦在幕后操作?

“你是何人?”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

荀馥雅吓得赶紧跳起来,转身,定睛一看,见那人神智还算清明,不像疯癫之人,暗自松了口气。

若是被疯癫的妃嫔缠上,指不定会有麻烦。

荀馥雅静静打量着她,见她面容年轻貌美,虽然头上没有珠钗,但衣饰明艳华贵。一双剪水秋瞳,仿佛装载着无限风情。

显然,这位妃嫔与其他的妃嫔不同,她不是先皇的妃嫔,是新皇赵启仁的。

她不动声色地说道:“荀馥雅!”

“我叫南宫离,是皇上最受宠的妃子。”那女人目含敌意地问她,“你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原来这人就是南宫离。

先皇刚死不久,丧期未过,宫中妃嫔都服丧,人人穿得朴素。能穿得如此明艳华贵,整个后宫就只有一个。

赵启仁最受宠的贵妃,南宫离。

荀馥雅对赵启仁的后宫之事没多大兴趣,只是从丫鬟闲聊的口中得知,赵启仁身边有这么一位刁蛮贵妃。

这位南宫贵妃出生在洛阳,自幼不读书,性情刁蛮,愁坏了当时还是御史的南宫恒。

据说,当年还未出嫁的时候,她不在闺中好好呆着,去外面算命。

算命先生说了一句“命定寡淡”,当场被南宫贵妃摔了两个嘴巴子,一脚踹翻了摊子,从此南宫小姐的刁蛮名声,传遍了洛阳。

后来,洛阳人笑说,这算命先生怎么没算出来自己今日要遇到这泼妇?若算出来了,便可早早卷了铺盖在墙角窝着,也省得受辱。

说到这里,丫鬟们都笑了,可她却笑不出,当场轻叹:“可见,某些无妄之灾是躲不过。”

如今真遇上这人,她百感交集。

荣宠一时的南宫贵妃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荀馥雅向对方行了个礼,不想招来她的记恨,便垂眉编了个谎言:“我是进宫的秀女,因得罪了皇上最受宠的妃子,被崔尚宫丢进来的!”???

“乱说,皇上最受宠的妃子是本宫,是我南宫离!”

南宫离激动地怒吼一声,气得眼眶子都红了。

荀馥雅虽吓了一跳,但并不畏惧。

像南宫离这样骄傲刁蛮之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别人取代她的位置?

果然,下一刻,她再也伪装不下去了,伤心痛哭。

“若不是辛月那个贱人设计陷害本宫,本宫会在这个鬼地方吗?她是最受宠的,就她那身狐狸骚味,配吗?”

南宫离说得咬牙切齿,眼眸里尽是对辛月的恨意。

荀馥雅闻得此言,却异常震惊,

辛月居然成为了赵启仁的宠妃?难道她要谋害赵启仁?李琦要谋朝篡位?

可他并非是赵氏皇族,如何能名正言顺地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难道是想效仿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

南宫离摒了一下鼻涕,擦了擦眼泪,情绪平复了下来。

她像是在向荀馥雅倾诉,又像是在炫耀,笑容得知地说道:“你知道吗?本宫之所以嫁给皇上,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敢不娶我的男人。”

接着,她给荀馥雅讲个有别于传谣的故事。

南宫离年幼时,并不像如今这样张狂的。

当年,洛阳牡丹盛开之时,她也曾名动洛阳。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给她画了幅画,叫铁血牡丹,说她铁骨铮铮,颇有几分男子风采。

这件事过了两年,南宫离便成了泼妇,当年那盛名也就尽数变成笑谈。

其实南宫世家在太上皇时期,已广幕天下有才者,养食客三千,鸡鸣狗盗之徒皆有,实力不容小觑。

某日,南宫府来了一名剑客,白衣飘飘,气宇轩昂,练得一手好剑法。

见了南宫离一面后,他向南宫世家求娶她,毫无意外的,遭到了拒绝。但他不死心,日复一日地来求亲,终于。她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思,与这男人私奔了。

跟他回家,才发现对方已有正妻,而对方的身份是当朝二皇子。

她气恼赵启仁骗了她,可木已成舟,她只能委屈做妾室,说服南宫世家助赵启仁夺得帝位。

如今赵启仁达成目的了,却因贱人的一句话,将她打入冷宫,不将南宫世家放在眼里。

她恨啊!

怎么就看不出他是看上了南宫世家的势力呢?

出于对家人的关心,她问荀馥雅:“你可知我南宫世家如今的状况?”

“不知。”

荀馥雅不敢告知她,世上已经没有南宫世家了。

她不知南宫世家是被何人屠杀的,但知晓这是南宫离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南宫离觉得她在敷衍自己,十分恼怒,将旁边的茶盘摔在地方。

“连你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吗?本宫告诉你,皇上很快就会接本宫出去,本宫会再次成为最受宠的妃子的!”

喘气了一下,她厉声怒喝:“给本宫滚出去,落井下石的贱人!”

深夜,永乐侯府,灯火煌煌的书房内。

传来了一声瓷器碎裂声和一个声嘶力竭地吼声:“找不到,那就去找!”

匆匆退出来的侍卫捂着流血的额角,瞧见门口的荀子滢,他喊了一声见过荀姑娘,便狼狈离去。

前日容珏出发到胡人部落,李琦想着荀馥雅必定去相送,想与她邂逅一次,岂知,头晕得厉害。

醒来时,那日晚上的事情基本都忘了个干净,早上喝了点醒酒茶,就又接着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躺在**没有动,睁着眼出了会神,待意识恢复些,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天不知何时下着小雨,窗外朦朦胧胧的一片,雨声滴滴答答,让他瞬间清醒。

那日有些不对劲。

他正猜测如何查明,下人来报,他们的人把荀馥雅跟丢了。荀馥雅失踪,平民书院的人将上京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

李琦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赶紧发散人去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一天一夜,依旧毫无消息,连大理寺卿盛景南都出动了,依旧找不到蛛丝马迹。

究竟是何人,在他和谢昀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弄走。

是……荀况那只老狐狸?

有可能,这老男人上一世就是靠控制荀馥雅为他卖命,才在朝廷上夺得不可撼动的地位。

他吩咐暗卫去盯紧荀况,将荀况的巢穴翻了个遍,看看人藏在何处!

刚交代下去,门打开,荀滢走了进来。

见他醒了,她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欣喜:“侯爷您终于醒啦!担心死人家了。”

她拿了件衣裳,走近,递给李琦:“侯爷,披上吧,小心着凉。”

衣裳披在了身上,李琦默不作声,走到桌前坐下,盯着她,眼里尽是怀疑。

荀滢视若无睹,贴心地把窗户关上了,笑问:“要传膳吗?”

李琦点头,空腹了许久,的确熬不住了。

荀滢笑了笑,出去传膳。

再回来时,李琦已经用完了膳,正靠坐在**闭目想事情,那神色,如同一条潜伏不动的毒蛇。

荀滢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但还是被察觉了

李琦抬头瞥她一眼,伸手指了指床尾:“过来,坐。”

荀滢脚步顿住,身体僵硬了一瞬,而后听话地到床边坐下。

她暗中捏了捏镶了豆蔻的手指甲,心潮起伏不定,一时之间无法冷静下来。

李琦没有去看她,闭目问道:“前日是怎么回事?”

荀滢身形一抖,刹那间,差点以为李琦知道自己干的好事,但下一刻,理智告诉她,除了自己,应该没人知道才是。

李琦没得到回话,不由得抬头看着她。

入目便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有心虚的躲闪像是瞒着他什么,不让他知道。

李琦眼眸幽暗,头一回被女人设计,感觉很不爽,却又觉得很新鲜。

他是矛盾的既想杀荀滢,又不想她死。

荀滢眼中那种既害怕他知道,又期待他能知道的眼神,实在让他感觉到兴奋。

他知道这女人对容珏存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那日将他弄晕,不过是想去偷偷瞧爱人一眼,但,荀馥雅同时失踪了,这事能简单吗?

即便没用,但他没忘了,这女人是荀况的女儿。

他向荀滢招手:“坐近一点。”

荀滢立马装出楚楚动人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坐近了,近到只要李琦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地步。

李琦动手脱她衣裳时,她并没有抗拒。

李琦神情专注地看着她的肩膀,光滑细腻的皮肉上留着淡淡的痕迹,痕迹上是“李琦”二字。

那是他故意刻印上去的,为的是什么,不也不清楚。

他伸手抚摸着,低声问:“疼吗?”

荀滢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后,她垂眉说:“不疼。”

只是声音哑得厉害,像在极力压着什么。

可这样的荀滢,恰好勾起了李琦的兴奋。

李琦放肆地打量她,笑容邪恶地问:“其他地方呢?还疼吗?”

他的目光顺着荀滢的肩膀往下,胸口,腹部。

荀滢心头一颤,脑海里不仅回想起李琦那日的变态行径,心里又惧又怒。

她浑身上下,都有几道程度不一的伤痕,都是李琦的杰作。

李琦表示,这些伤痕留在她身上,非但不显得难看,反而有种别样的美感。

荀滢努力压制自己的真实情绪,低声道:“不疼。”

李琦眼睛沉了沉,似乎没听荀滢说什么,全部注意力都被这具风情万种的躯体吸引住,手指不自觉地往下滑。

沿着那些淡淡的痕迹,来回抚摸着。

荀滢呼吸一窒,僵着身子,不敢动一分。

李琦手指放肆地往下去了,喘着粗气:“放松点!”

荀滢极力忍着身上作乱的手,温婉的面容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粉。

李琦手停下了,甚是满意地看了看被他逗弄得满脸绯红的荀滢,伸手把她的衣裳往上拉。

随后,他又耐人寻味地看了荀滢许久。

在荀滢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视线时,他才拍拍手,往后退开了些,给荀滢动作的空间。

“你来吧。”

荀滢垂着头,红意蔓延到了脖颈。

可下一刻李琦说的话,让她如坠冰窖,冷得浑身发抖。

“若让本侯不满意,那就死吧!”

没有往日的散漫,没有不过心的笑意,更没有问责她的意思,有的只是邪恶地宣布她的惩罚。

此时,谢昀快马加鞭地赶回上京城。

他用力扭紧手上的手柄,一鞭一鞭地,仿佛在抽打着他的心。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即便让上京城血流成河,也要让阴沟里的老鼠将人乖乖交出来!

六更过后,暖阳初升,晨光一缕缕地斜照去寒冷彻骨的冷宫。

冷宫都是些任由自生自灭的失宠妃嫔,比宫里的太监都不如,相反,还得拿自己身上贵重值钱的东西贿赂这些太监,好声好气地讨好他们。

若得罪了他们,吃喝穿睡的日常我用品都没有,若讨好了他们,之前会给你一些好点的东西生活。

因为她是来路不明的,冷宫里没有东西可让她吃,那些面黄肌瘦的妃嫔们更不可能分点给她吃。

幸运的是,她身上还带着银子。用这些银子,她成功地让太监弄来了一把残旧的弓箭。

她将弓箭修复了一下,拉弓向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鸽子射过去,百发百中。

她将鸽子烤熟,分了些给妃嫔,发现平时大吵不闹,到她们跟前耀武扬威的南宫离并未走出屋子。

“咚,咚咚。”

她拿着烤好的鸽子肉,敲响了南宫离的房门。

可敲了许久,也得不到一丝回应。

她急忙推开门,那吊死的尸体就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死状恐怖。

“啊——”

荀馥雅捂住嘴惊叫,赶紧呼喊人过来。

然而,那些太监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一边嘴里咒骂着倒霉,一边用草席将尸体裹住,扛着便离开。

荀馥雅忍不住问:“你们把南宫贵妃的尸体搬到哪?”

“乱葬岗呗!”太监轻蔑地瞟了她一眼,就像看将死之人那样,“都被打入冷宫了,还有什么贵妃娘娘。”

荀馥雅心冷如冰,头一回对这深宫的可怕有了深刻的认识。

她惊惧着,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南宫贵妃,会死在这吃人不吐骨的冷宫里。

她身子微微一颤,险些站不稳了。

不行,她得想办法出去,不能坐以待毙。

谢昀回到上京城,将所有负责保护荀馥雅的人都严惩了一遍,那怒气足以毁了一座城。

众人战战兢兢,向谢昀汇报寻人的情况。

谢昀极度不耐烦的,直接去找盛景南问个明白。

盛景南神色凝重地告知,此次作案是有预谋的,那几个轿夫都死于非命。从现场的痕迹看,可以推断,荀馥雅发现不妥后逃到城门口附近,然后没了痕迹。估计是失去了意识。

那些轿夫原本是将人抬到暗巷口,依照路线,推测是想将人带到城郊,可惜被荀馥雅逃离。后面将人又抓住了,估计也会将人带到城郊。

“下官已经命人沿途去调查搜索了,相信会有收获。”

此言一出,其手下行色匆匆地跑进来,向两人逐一行礼后,他正色道:“大人,江锦川公子在城郊发现了一具被泡得模糊的女尸。女尸死亡的时间正是……正是荀姑娘失踪之时!”

得闻噩耗,众人惊哭,面色发白。

谢昀阴沉着脸,反而是全场最镇定的。

“带路,块!”

当众人感到时,江锦川正收拾了剩下的银针,用帕子擦着手。

谢昀盯着地上的女尸,一言不发,声色却越大暴戾。

盛景南走到江锦川跟前,询问:“确定死亡时间和死者身份了吗?”

江锦川看着尸体,心情也不太好。

“一一验过,并没有问题。确定死亡时间大概是荀夫子失踪的那时候。”

盛景南眸色一沉,一向冷静的他,似乎冷静不下来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纷纷去认尸。

江锦川一拖着晒,一脸的沉思:“虽然骨龄与荀夫子相近,但不确定死者的身份,需要更多的线索和”

“……”

众人沉默着,几人皆是面色凝重的模样。

盛景南越过江锦川,视线落在谢昀铁青的面孔上,心底不知是何滋味。

朋友一场,她并不希望这具尸体是荀馥雅。

紫鹃认出那些服饰是荀馥雅当日穿的,号啕大哭:“王爷,荀姑娘当日出去,穿的就是这身衣服啊!”

“……”谢昀默不作声,垂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握住剑柄的手指用力攥紧。

江锦川与盛景南尚在思索着,冬梅突然拍了一下脑袋,说到:“荀夫子水性很好的,怎会淹死?”

此言一出,众人又看到了希望。

盛景南勘查了一下周围,冷静地说道:“把尸体抬回去吧,此案尚未确定,荀姑娘还是要寻找的。”

此言一出,衙门的人一刻也不敢耽误,动作利索地将人抬回去。

众人有意无意地看向谢昀,周围死了一样寂静。

“滚,都给本王滚——”

这语气极度不耐烦,极度愤怒,摆着忧虑,担心,与痛苦。

众人不敢耽搁,生怕他丧失了理智,拔剑乱砍人。

待四下无人,谢昀一拳砸在干枯的树干上。

鲜血从拳头了不断地涌出,可他丝毫不在意,也不觉得痛,只觉得浑身无力。

冷宫中,荀馥雅放了一把火,将南宫离的房间都烧了起来,吓得疯颠的妃嫔们到处逃窜。

荀馥雅趁着混乱,逃出了冷宫,恰巧遇见了涴洗局的宫女路过。

她们被火光吸引了,荀馥雅赶紧躲避着离开,却没料到与一大批禁卫军迎面碰上。

“你是哪个宫的,为何如此鬼祟?”

“……”

荀馥雅紧张得捏了一把冷汗,被怀疑,很可能被杀。

可如今改朝换代,宫里头的人她都不认识啊!

情急之下,她拿着帕子小声抽噎,她的五官很是立体,尤其那双眼眸,大而有神,这样的美人汪然欲泣,总是令人怜爱的。

可那禁卫军统领怒瞪她一眼,厉声斥责道:“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荀馥雅顿时禁了声,泪珠蓄在眼眶中,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禁卫军拔剑相向:“说,你是哪个宫的!是不是奸细?”

“不是不是,我只是迷路了……”

荀馥雅低声敷衍着,心里慌成一团。

祸不单行的是,他们的动静惹来了赵怀淑的注意。

赵怀淑讶然地看了她一瞬,快步走过来,眼眸里带着冰冷的笑意。

荀馥雅浑身发凉,这是天要亡我啊!

随后又了然地苦笑一声,跟随众人,腰身向赵怀淑行礼:“参见公主!”

赵怀淑不怀好意地寻问:“发生何事了?”

禁卫军统领恭敬地回应:“启禀公主,属下发现这个可疑的……嫔妃,正要拿下她。”

荀馥雅欲想开口解释,被赵怀淑先一步阻止。

“她可不是嫔妃,是新招来的秀女,把她送到储秀宫安顿。”

“……”荀馥雅愕然,一时之间想不出赵怀淑此举的用意。

不过,暂且保住性命,是好事。

遂,她不多言,乖乖被送走。

梅久兰不解地寻问赵怀淑:“公主,趁机让禁卫军杀了她,不是很好吗?”

赵怀淑冷笑:“现在王爷到处找这女人,还有盛景南相助,他们早晚会找到这里来的。杀了她,以王爷的个性,恐怕会血洗皇宫。”

“可是公主留着她,她会妨碍你跟王爷的婚事!”

梅久兰担忧地提醒。

赵怀淑摇头,解释道:“本宫是要得到谢王爷,不是跟谢王爷反目成仇。让荀馥雅活着,而又不能让她妨碍我们的办法,多得是。”

说着,她向梅久兰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隔日,赵怀淑吩咐负责秀女事宜的崔尚宫,让宫里最好的画师给荀馥雅画一幅画像,必须将人画得光彩夺目,是众秀女当中容色最出众的。

她十分了解皇兄那好色的性子,若是他瞧见了画中的荀馥雅,必定会迫不及待地宠幸她。

只有让荀馥雅成为天子的女人,荀馥雅与谢昀再无可能。

男人最记恨的便是女人的背叛,尤其是谢昀这种男子。

她相信,当谢昀找到了荀馥雅,知晓她成为了贵妃,必定怨恨她,转而会接受她。

赵怀淑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却不知,在她离开皇宫后,皇帝赵启仁对着她的画像发呆。

在一旁伺候的辛月但也不介意,好色的男子她最喜欢,越是好色,越容易掌控。赵启仁对赵怀淑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可没忘记当初被赵怀淑摆了一道,便笑颜如花地提议道:“既然皇上舍不得怀淑公主,那就从秀女当中认一位公主,将她嫁给摄政王。”

此言深得赵启仁的心,他瞬间眉开眼笑:“也对反正圣旨上只写了公主,没写明是怀淑公主!”

“呵呵,圣上英明!”

辛月在被推倒的那一刻,心里在冷笑。

赵怀淑,你想嫁给谢王爷,本宫偏不让你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