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与四御战斗正酣,身子忽然一阵瘫软。
有另外一种气泽完全不同的法阵影响了瑶姬的术法运行。
她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去,正见到缓慢走进了金殿之中的西天诸佛。他们一边走一边吟诵起佛经,正是那些声音,创造出了将瑶姬束缚住的力量。
于是瑶姬又很悲催地被绑了。
而这一次,似乎没有所谓的礼魂台。
天帝从案桌前站起身来,对着佛陀微笑道:“多谢相助,他日本君必当拜谢佛祖。”
“不必客气。”那领头的佛陀微微颔首,神情淡漠。
“啊,你这个人的耳垂怎么那么大。”瑶姬不由得感叹。
那佛陀也不理会瑶姬,反倒是转向天帝,问道:“不知天帝准备如何处理这位神女,是否要与那猴头一样压于山下,百年寂苦修行?”
天帝摆了摆手:“不必。你我神佛之力,已足够将她禁锢,如今是谈判的时候。”
瑶姬笑了一下:“原来你是准备看见我在弱势的时候再跟我谈判,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咄咄逼人,我的势头也不会那么强硬。”
天帝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但是你似乎没有想过,我既然会孤身闯入这金殿,就没担心过会出任何的状况。我不会因为被你禁锢而放低我的要求。”瑶姬道。
“即便是瞧着神女你的挚爱受苦吗?”天帝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什么?”瑶姬一怔。
但天帝却不说话,那佛陀会意,驱使着那莲花高台行入殿中,悬浮在瑶姬的面前,静止住了,再也不动。
天帝似乎看出那锁链的奇怪之处,眼底泛起一阵波澜。但那波澜只是转瞬即逝罢了,最后的天帝还是一脸的漠然。
瑶姬的神情淡淡的。
陆胥似乎是晕过去了,被缚在这么个地方许多天了,即便当初有休婼为他抵挡了几日的伤损,但陆胥到底还是有些吃不消。
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呢?
瑶姬搞不懂。
陆胥分明一直都是那么一个不染尘埃的神君,怎么会受这等委屈?
瑶姬忽然皱起了眉头,出声道:“陆胥。”
没有响动。
“陆胥,陆胥,陆胥。”瑶姬再度开口,一声比一声更响亮。
她不像是在呼唤情郎的名字,反倒像是在召唤什么不一样的力量。
四下惊诧不已,尽管佛陀还是面无波澜,但很明显也颇为在意瑶姬的所言所为。
只见瑶姬忽然大笑了三声,每一声笑都仿佛从远古时候飘**而来,她的笑声在空气中激起一阵微妙的回响,扩散开来,最终再度回到瑶姬的身边。
那能够禁锢住任何神仙的锁链竟然在一瞬间尽数被瑶姬挣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瑶姬腾云而起,飞身上前,在她靠近莲花高台的时候,束缚住陆胥的锁链尽数化作尘埃,即便是那金柱,也随之消失不见。
瑶姬一把抱住了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陆胥。
“陆胥,我爱你。”
瑶姬贴近陆胥的耳边,手掌轻柔地抚摸过陆胥的脸颊。在那样的瞬间里,她的眉眼是柔和的。
天帝仰着脸,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
“重新制定神族的律法,按照我的要求来制定。保证千年万年也不与魔族交战。”瑶姬忽然看向天帝,说话的语调没有一丝温度。
“神女此言,真是惊诧了本君。”天帝道。
“你知道我的实力吗?太阿。我到底只是能够与神族一战,到底是否会败给联手的神佛,还是说,即便是整个天下联手与我交战,也根本赢我不过。你是否想过这样的问题?”
瑶姬垂下眼,看着天帝。
天帝的神情这才有了些微的变化。
他皱了皱眉头:“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瑶姬咧嘴一笑:“我是谁从来都不重要,倒是你,若是不按照我的要求来,只怕你这苦心经营的神族与这天地,都将成为一片废墟。”
“神女是在威胁我吗?”天帝眯了眯眼睛。
“不是威胁,是命令,”瑶姬道,“这是我身为朝云,对你下达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命令。”
“若是你愿意按照我说的那样做,我保证今后世间再无朝云神女。我再不登临天地之间,神族与天地,那么也不必再惊惧我的归来,我的复仇。”
“什么时候我们再开一个会,就你和四御一起过来就好了。我甘愿舍弃我的一身修为,从此归隐山野,再不回来。届时我会告之你该如何修改那律法,也会与你制定不侵扰魔族的约定。若是任何一方违约,都将受到天谴,波及全族。如何?”
“这个买卖十分合算,怎么,太阿,你还在犹豫吗?这一点上,你倒是像极了你的师父少昊。”
天帝皱了皱眉头。
而在瑶姬的话音落下的时候,整个金殿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响。
最终,天帝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啊。十天之后,昆仑之巅,不见不散。”
瑶姬织出一丛柔软的云彩,将陆胥放在那云彩之上。
然后她牵着那丛云,慢悠悠地踱步走出了金殿,看她的模样,竟然像是悠然闲行的少女侠客。
无人胆敢阻拦。
她一路顺畅,回到了花灼跟前。
见到她毫发无损地回来,花灼不惊讶,云中君与抚昭,也都并不惊讶。
“现在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啦,除了他。”瑶姬微笑了一下,指了指身边那丛云彩上睡着的陆胥。
“他受伤了?”花灼挑起一边眉毛。
“嗯,被耗尽了修为,”瑶姬撇了撇嘴,“可把我给心疼得。我差点没火气上来,掀了他那座丑不拉几的金殿。”
花灼笑了笑:“那为什么不呢?”
瑶姬耸了耸肩:“陆胥经不起耽搁。”
停顿了一下,瑶姬道:“去巫山吧,我希望能在某些事情之前,把我的相公给收拾得像从前那样。他现在那么狼狈,我瞧着心疼。”
花灼“嗯”了一声:“走吧。”
一行人抵达了巫咸的神宫,法术涌动,坍圮了的宫殿重新矗立起来,尘土散去,窗明几净,庭前的杂草也都修整完毕。
虽说这神宫并不华奢,叫人联想不到当年那位声名动天地的神君,但偶尔住上一住,对于云中君而言倒也不是问题。
瑶姬挑了那间她曾挖出过酒的房间住宿下来,将陆胥放在**,而她则坐在床边,长久地注视着他的容颜。
一贯爱闹爱笑的神女,竟然一言不发,那样一坐便是一整天。
云中君凑在窗外瞧,他们不懂得瑶姬为何如此。唯有陪伴瑶姬最长年岁的除伏微微叹息,把自己的友人一个一个地拉走了。
他说:“别看啦,你们想见一见神女哭吗?”
到如今,还真的没有谁见过瑶姬哭泣。
待云中君散去,瑶姬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站了起来,微微俯下身,在陆胥的额头上落下缠绵一吻。
那一吻比以往的任何一吻都要深情。
瑶姬的眼帘微微垂着,在她离开陆胥的时候,有什么亮晶晶的从她的眼睛滑落,正落在陆胥的脸上。
陆胥忽然睁开了双眼:“阿瑶。”
“是我。”瑶姬咧嘴一笑。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陆胥久久地注视着瑶姬的脸,不肯移开目光。
瑶姬坐了下来,拉过陆胥的手掌,贴近自己的唇边吻了吻。
陆胥还是注视着她:“这里是哪?”
瑶姬道:“巫山呀。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从哪里开始变得很强的?”
陆胥微微皱眉,缓缓吐出两个字:“巫山。”
“是啊,你还记得,”瑶姬笑了笑,“那你也一定知道,我便是朝云了吧?”
陆胥点头:“我记起了很多事情。”
瑶姬笑了笑:“那多可惜。我还希望你不要记起来呢,那些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我和你打架,我最后还伤了你。你为了我连妖族都背叛了,可是我却不要你,擅自叫你忘记了过去。”
陆胥道:“我心甘情愿。”
瑶姬微微一怔,陆胥蹙着眉,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些事情,我从未怪过你。我只比较在乎我们前生未尽的缘分。”
瑶姬撇了撇嘴,扯开话题:“你的修为散尽了,连斩仙也为了护住你的心脉而陨灭。”
陆胥道:“我不在意。我可以朝生夕死,但我不可以没有你在我的身边……阿瑶,前生我是如此,今生我也还是……”
“可是我在意。”瑶姬忽然出声。
陆胥一怔。
瑶姬伸手抚摸过他的每一寸眉眼:“你呀,你是我这千百年来最最喜欢的人。你要是朝生夕死了,我会舍不得。我会难过。我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陆胥正准备说些什么,瑶姬的手掌忽然泛起一阵光芒。
陆胥头脑发胀,最后不免失去意识。
而瑶姬抽离出他完整的关于自己的记忆,从前生到今生,环绕着她的指尖,竟然是淡淡的粉色。
瑶姬侧过脸,看着**的陆胥,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着,一边笑一边将指尖缠绕着的那些记忆捏得粉碎,半点不剩。
一滴清泪滑过脸颊,瑶姬轻笑:“因为我爱你呀。”
所以才叫你忘了我,所以才不能与你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