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一天比一天更近,陆胥大多数时候陪在瑶姬身边,瑶姬虽说担忧花灼,但因为陆胥的安抚倒也稍微放下些心来。

整座姜氏城已经有好些年没有经历过这等喜事了,因此上上下下所有的神君仙君都以及愉悦,尽心尽力地操办婚礼。

先要把整座姜氏城都给装点成喜气洋洋的正红色,再要为瑶姬和陆胥织造绝对华美的婚袍。

灵恝对于能亲眼见识一下神族的婚礼一事表示很开心,不过一直随除尾修行,只在偶尔几次饭点见得到瑶姬的面,其他时候一概是没有机会的。

一次,灵恝可算是见到了瑶姬的面,虽说饿得很,却也并不急着吃饭,反倒是对着瑶姬说道:“姑姑,你成亲的时候,可以与我父亲说一说,准许我那一天不必修行,在你身边瞧着吗?”

瑶姬笑了笑:“你很希望看见我成亲的样子吗?”

灵恝用力地点头:“是啊,我只见过人间凡人成亲的样子,却是没有见过神族成亲。我很好奇。”

“你想看,那我自然会帮你的。你可是我的好侄子,”瑶姬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我若是成亲,你却不来看,那岂不是会叫我也很失望?大哥那边我会去说的,你尽管放心吧。”

“哦?是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炎居的声音幽幽响起,还是平平淡淡的语调。

“父,父亲……”

这边的灵恝似乎很是惊讶,不仅是睁大了眼睛,连手指都有点颤抖。

不过也难怪。炎居实际上很少或者说是根本不出现在这个吃饭的大堂,毕竟他采颉天地精华,不需进食。另外让灵恝很紧张的一点就是……炎居对他,一直都很严苛。

关于写好了文章须得交给炎居审阅,炎居满意了才能算好这件事情,灵恝已经有了极为直观的感受。炎居的要求太过严厉,而灵恝并未得他姑姑真传,不能拎着把剑闯出去,也不敢因为要写文章给炎居看而气恼得跟炎居打架。

故而,灵恝经常性得把文章给修改个百八十遍,改得自己头晕脑胀,手指酸疼。最后写好了,呈上去,炎居看完,再皱着点眉头,淡淡评道:“如此倒也罢了。”

他说,倒也罢了。

边上的除尾面上带着轻笑,什么话也不说。

实际上,到了那时候,灵恝所书所写的文章已是顶好,绝非“倒也罢了”四字可以概括。比起如今神族太多所谓资历老的神君仙君写得都要有滋有味,只是炎居不习惯当面夸赞罢了。

而当下,炎居缓步走来,与灵恝满面吃惊不同的是,瑶姬顶着一张笑脸,看向走近过来的炎居:“哟,大哥,稀客呀。”

炎居在两个人面前坐了下来:“嗯,这些天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来跟你们说说话。”

瑶姬曲起手肘,顶了顶边上还在愣神的灵恝,道:“你怎么了?难不成见到自己的父亲,也要流露出这般惊恐的表情吗?”

灵恝回过神来,脸上一红:“我不是……我没有……”

但瑶姬已经再转过去向炎居了。

她笑嘻嘻地说道:“我说大哥,你是不是对灵恝太过严厉了?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好好疼爱,难道是每天拿着鞭子抽吗?从前父亲对我们是严苛,但那也该终结了,你可别也做个严父。”

说完,瑶姬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一直没说话的陆胥的肩膀:“看我家小相公,今后绝对不会是个严父。”

炎居嗤笑道:“有你在,你家孩子不需要严父也服服帖帖了。”

瑶姬瞪了他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太凶吗?哼,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后一定会是一个慈母的。”

顿了顿,瑶姬再道:“大哥,到了我成亲那一日,便让灵恝过来一起瞧瞧,不必修行了。我看他这些天修为精进不少,偶尔歇一歇也挺好。再者,那一天是我成亲,我是他的姑姑,他能不过来瞧瞧吗?”

可算是说到重点了,灵恝在心里叹一声这个姑姑当真是讲义气。

然后,他很紧张地看向炎居。

而炎居只是微挑了一下眉毛。

片刻之后,炎居开口说道:“难不成你们觉得在成亲那一日修行,更有助一些?”

瑶姬笑道:“哪有!谁这样说的?看我不揍他。”

笑了一阵,灵恝心满意足,开始低头吃饭。

看了一眼吃得狼吞虎咽的灵恝,炎居抬眼看向瑶姬:“我听说你去了一趟姜水?回去见父母亲了么?他们如何?”

听到炎居忽然抛出这么个问题,瑶姬也微微一愣:“啊,是,我那次回去了……父母亲还能如何?与天地同寿的神仙,难不成还会受伤生病?”

说着,她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似的瞪了一眼炎居。

炎居笑了笑:“确然如此。”

陆胥却是抓住了瑶姬眼底一闪而逝的杂乱情绪,但他神情淡淡,什么也没有说,没有问。

罗帐轻垂,金兽吐雾,明珠落下点点清辉。

风雨过后,瑶姬窝在陆胥怀里,把玩着自己的一绺头发,问:“你说,若是你或是我大哥向天帝谏言,有没有可能制止征讨魔族一事?”

陆胥垂眼看她:“为何突然问这种问题?”

瑶姬撇了撇嘴:“因为我不在姜氏城的这些时日,是去了西荒寻花灼。我听说天帝要征讨魔族,花灼虽说术法卓然,但根本无法一人与整个神族对抗。我很担心她。”

陆胥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天帝一意孤行,根本无人说得动,别说是我与你大哥,即便是与他最为亲近的四御,也根本没有办法。”

“那……征讨魔族一事,已是落槌定音了?”瑶姬转过头,看了一眼陆胥。

陆胥很轻地“嗯”了一声,张开双臂抱住瑶姬,吻了吻她的头顶:“现在你先不要想那么多的事情,花灼是魔尊,自然知晓如何保护自己。你担忧也没有用处。现在你最应该考虑的便是我们的婚事。”

瑶姬微微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默了片刻,陆胥接着说道:“你那一次回姜水,便是为了阻止神族征讨魔族一事吗?”

瑶姬很轻地“嗯”了一声:“我求了父亲,但是父亲也说没有办法。”

陆胥道:“神农已经退出九天很久了,不过顶着个虚名,即便如今九天之上对他多有敬意,但也止于敬意。他对天帝谏言说要终止此事,天帝不过一笑而过,不会放在心上。”

瑶姬垂下眼睛:“你是不是发现我最近的不对劲了?”

“嗯,”陆胥道,“你表面上还是蹦蹦跳跳,像是心情很好。但是我知道你过得不好。”

瑶姬鼻子一酸,一把抱住陆胥,把脸埋进他怀里:“我真的不想看到魔族溃败,也不想看到我最好的朋友……魔族根本就不是……”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说的时候还带着鼻音。

陆胥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可以的话,我过些天去九天上找一找天帝,与他时候此事。”

瑶姬抬眼看他:“你说的话,不是没有办法么?”

陆胥笑了笑:“不过试一试,我尽力而为罢了。看你每日这副样子,我是你相公,我能不担心么?”

他伸手摸了摸瑶姬的头顶:“我会心疼你。”

瑶姬凑过去亲了亲陆胥的下巴,笑眼感叹道:“你真好。”

陆胥道:“那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我‘珍爱瑶姬’,你不记得了?”

着实没有想到,多年之前温泉边,瑶姬的一句玩笑话却是被陆胥给记在了心头。她心里有点温暖,也有点感动。

不过,瑶姬却只是笑了一下:“其实我觉得我们成亲之前应该分开了睡的。”

“嗯?为何?”

瑶姬笑着蹭了蹭陆胥,开玩笑似的说道:“若是我在成亲之前便与你有了个孩子,那对你我的名声影响岂不是很不好。虽说你我都不顾所谓声名,但也不太好的。他们可能会说我未婚先孕,说我们奉子成婚……啊,若是夏衢还在,铁定要写成话本,在神族大卖。”

陆胥笑了笑:“但我们两个同床共枕,却还是迟了些。若是再你我都对彼此有好感的时候便做了这些事情,想来现在我们的孩子都能跟着你一起出去打山鸡了。”

瑶姬哈哈大笑:“原来你还是赞成我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打山鸡的。”

陆胥道:“打山鸡有什么?若是能与你一样,一边打着山鸡一边术法卓然,我倒是也十分满意。”

“那还是不要了,”瑶姬道,“若是可以的话,还是照着孩子自己愿意的路来。若是他就爱打架,那么我们就教她怎么打架。若是她喜欢琴棋书画,那便请个人来教她。”

陆胥调侃道:“我倒还是第一回听说,有做母亲的能教自己孩子打架,却教不了琴棋书画的。”

听出他话语里的特别意思,瑶姬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跟我在**打一架?”

陆胥微一挑眉:“我们不是几乎每天晚上都打么?”

虽说是**的一句情话,瑶姬却是一个翻身,坐在了陆胥的小腹上,垂下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又想跟你打一架了。”

陆胥笑眼看她:“你说的。”

说完,陆胥一个翻身,再将瑶姬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