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问除尾说：“除尾，我问你，如果你实际上是一个十足的大坏蛋，一个负心汉，但是你又想保住自己的声名，那你会怎么办？”

除尾默了默：“神女这是要为帝君正声名吗？”

瑶姬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是啊，我这个要命老哥，分明是那么糟糕的一个神君，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看我多好啊，我又不薄情寡义，也不眠花宿柳，我对我家陆胥专心致志，一心一意。”

除尾沉吟片刻：“神女，你的话题似乎有些跑偏了。”

“好嘛，我就是夸一下自己，”瑶姬笑了笑，端正神色，“不过若是要解决一下我大哥声名的问题，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除尾道：“人言可畏。”

瑶姬点一点头：“再说得具体一点。”

除尾淡淡道：“任何声名都与人之所言密切相关，若非道听途说，又将所听所闻信以为真，谁又能说出所谓声名究竟如何？或荣或损，都不过在人之所言其间浮动罢了。如此言语，经过多人相传，早已真伪难辨，只是所听之人接受与否以及深信程度罢了。”

瑶姬又点一点头：“你的意思和我所想的差不多。”

除尾道：“神女既然知晓如何，那便去做就好了。”

瑶姬笑眼道：“我知道的不过是大概，具体如何去做我倒是并不知道。”

除尾道：“神女只需要找姜氏城那几位最会闲言的仙人，状似随意地在他们身边说出神女要想传达的讯息，比如说帝君如何专情，又是如何为了穆妫仙子隐瞒所有的事情，说帝君的一切好处，他们自然会加以夸大，然后流传出去。”

瑶姬一边听一边点头，笑道：“那么灵恝之事也可以得到解决了。”

除尾道：“我听灵恝神君说，神女准备教神君神族术法，带他修行？”

瑶姬“嗯”声道：“天神后裔若是不加修行，至多也不过两千岁的寿元，灵恝剩下的时日不多了，我不希望他这么年纪轻轻就陨落。”

顿了顿，瑶姬叹息道：“他若未加修行，那也称不上是陨落。灵恝现在只是寿命比人家长一些，其他的也与凡人无异。”

除尾道：“那么神女在今后可有得忙了。”

瑶姬叹了口气，道：“忙就忙吧，一个是我大哥，一个是我侄儿，忙一些也是应该的。”

“那么，需要我夸你一下吗？”

有些时日没有听见陆胥的声音了，现在听见，瑶姬觉得非常愉悦。天地烟火繁盛，乐音喧嚣，不过在瑶姬看来，陆胥的嗓音比起这世间任何声音都要悦耳，陆胥此人，也比这世间任何的人都要叫她喜欢。

她笑吟吟地转头看向身后的陆胥，道：“需要啊。”

陆胥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道：“本来自己就需要别人照顾，现在怎么想到照顾别人了？”

瑶姬一本正经道：“我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

陆胥笑了一下，瑶姬又接着说道：“我是故意在你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这样的话你就会更疼我了。”

陆胥道：“不必如此，我也一样很疼你。”

边上的除尾低垂着眼眸，似若未闻，仿佛并不在场。

在姜氏城走了一遭，瑶姬跟着身边的除尾絮絮叨叨说了一整天虚伪的关于炎居的一些话语，回到自己院子里时，已经几乎快要累趴下了。

陆胥却是已然在院门口等她。

瑶姬本来还能坚持一下，自己走回到房间里去，但是在见到陆胥的时候，她却又忽然不想坚持了。

于是她索性随意往地下一栽，陆胥十分配合地伸手接住了她。

陆胥一把抄起双手将瑶姬打横抱起，接着慢悠悠地走回房间里去。

瑶姬靠在陆胥怀里，舒舒服服地敛着眼眸，道：“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陆胥笑了一下。

把瑶姬很轻地放在**，陆胥问她：“已经给你放好了热水，要去泡澡吗？”

瑶姬微微摇头：“不了，我想就这样躺着。”停顿了片刻，她看向陆胥，笑着问道：“你闻一下我现在臭不臭？要是臭的话我就去泡澡，但是可能要麻烦你抱我过去了。”

陆胥挑起一边眉毛，弯腰下来一把抱起瑶姬，道：“我们一起洗。”

瑶姬十分乖巧地“嗯”了一声，任由陆胥摆弄她的身子，在这之间，居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稍微沾水清洗了一下身子，陆胥瞧了一眼熟睡的瑶姬，眉眼一弯，露出一个极暖的笑意。

他动作轻柔地把瑶姬从浴盆里捞出来，擦干身子和头发，套上一层轻衫，再把她放在**。

近来天气转凉，陆胥为瑶姬盖好被子，收起几颗夜明珠，又确认了一下安神的熏香是否仍然燃着，最后，陆胥回到瑶姬身边，躺了下来。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瑶姬翻了个身，一把搂住陆胥，甚至还把脚大大方方地架了上来。

陆胥对于她的这种举动早已习以为常。他侧过脸，长久地注视着瑶姬的睡颜。

熟睡的瑶姬似乎正在做着什么奇怪的梦，只见她咧嘴一笑，继而问道：“你爱过我吗？陆胥。”

陆胥微微一愣。

瑶姬却又哼哼一声，松开他，转向另一边去了。

有些奇怪，但也说不出究竟哪里奇怪。陆胥却也懒得去想这些事情，他再醒了片刻，也跟着睡着了。

日上花梢头，几只神鸟停在瑶姬窗口的金枝上清脆鸣叫，闹得不行。瑶姬皱了皱眉头，捏着被子的一角打算盖过脑袋继续睡，这点小动静，怎么能把瑶姬给闹醒？但是瑶姬还是醒了过来，因为她感觉到一丝异样。

她睁开眼睛，看向坐在自己身边正看书的陆胥，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陆胥一脸好笑地垂眼看着她：“我是你夫君，不在这里反倒是该在哪里？”

瑶姬哈哈一笑，坐起身来，对于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完全没有感觉：“以前我早上醒过来你不是都不在我边上嘛，所以觉得奇怪啦。”

陆胥放下书卷，道：“今天不想起来，但也睡不着，就坐在你身边看看书。”

瑶姬点一点头：“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陆胥道：“大约刚过午时。”

瑶姬睁大了眼睛看向陆胥，满脸诧异：“我怎么这么能睡？我可别是猪精转世吧……我太能睡了。”

听见瑶姬对自己的比喻，陆胥乐得不行，笑眼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神女说自己是猪精的。”

瑶姬握着拳头，皱眉苦苦思索道：“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陆胥伸手抚平瑶姬头顶上几撮乱毛，道：“什么事情？”

瑶姬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我忘了。”

陆胥笑了笑：“那就先不管了。还困吗？还困就再睡一觉，等你养得精神头好些了我带你去北荒，听说那里落了雪，景色很美。”

瑶姬点点头，顺从地躺了下来：“雪吗？那应该是很好看，我们明天就去吧。”

陆胥“嗯”声，给瑶姬整理好被子：“先睡吧。”

瑶姬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陆胥看着她，想起她方才给自己的那个比喻，扬起嘴角笑了笑。

果然还是和瑶姬在一起才最舒服、最有意思啊。

至于那件被瑶姬遗忘了的、很重要的事情，实际上，就是带着灵恝一道修行的那个约定。

把此事忘得干干净净的瑶姬在陆胥身边沉睡，睡相差得要命，不仅仅踢飞了自己的那床被子，还把陆胥身上搭着的那条软毯给卷了过去，再得寸进尺地把腿脚手臂全都挂上了陆胥的身子。

陆胥夜半时分被瑶姬闹醒了好多次。

想来全天下能忍得了她的除了陆胥也就没谁了。而灵恝呢，起了个大早，老老实实地蹲在和瑶姬约定好的古浪河畔老柳树下等她。

他等了一整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最后饿得两眼发黑，天黑时分，终于被善心的虚舟仙人给搀扶着去吃了顿东西。

灵恝走进摆着一大桌好酒好菜的大堂，倒是见到了他那好姑姑瑶姬。

瑶姬正坐在桌前大快朵颐，身边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神君给她夹菜倒酒，虽说浑身威仪俱足，却像是瑶姬身边的小跟班。

见到灵恝，瑶姬满脸笑意地招招手，道：“灵恝啊，快来快来，这只炭烤小乳猪真的超好吃的！”

灵恝在瑶姬面前坐下来，瑶姬见他满脸憔悴，关切问道：“灵恝，你怎么了？”

灵恝沉吟片刻，道：“姑姑，不是说今天你会带我一起修行的吗？”

瑶姬一愣，默默别开了脸。

陆胥给瑶姬碗里夹了一大块肉，见她神情，问：“怎么了？”

瑶姬哈哈一笑：“今天我不是还跟你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吗？”

陆胥点头：“不是想不起来么？”

瑶姬又是一笑：“现在我想起来了，就是要教灵恝修行……”

陆胥会意，看了一眼旁边的灵恝，淡淡道：“若要修行，找除尾仙人便是了。至于你姑姑，虽说打架很能，但教你，不合适。”

瑶姬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陆胥笑了笑，屈指敲了一下瑶姬的脑门，道：“你是想把灵恝教得和你一样么？那姜氏今后可算是完蛋了。”

瑶姬恶狠狠地剜了陆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