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并未看清跟前立着的人的面容, 却仍是一瞬便识出,这是陆闻。

她不知陆闻是如何看待她蹲在门前在大雨中哭泣的, 更不知他是否注意到了她面上的伤痕。

撑在她头顶的那把伞好似击溃了她心底最后一丝防线, 没有了大雨的掩饰,她泪流得更凶,止不住地抽泣, 身子颤抖得厉害。

或许是当真太难过绝望了,当陆闻缓缓在她身前蹲下身来时, 她垂着头任由他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肩头:“别怕, 不会有事的。”

陆闻嗓音很低,沉重得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连嫂嫂也不唤了。

沈南枝默默地将湿淋的额头埋在他肩上, 一声不吭, 却很快将他肩头的衣衫浸湿。

怎会没事,怎会不怕……

即使怀里就揣着那把能够杀人的匕首, 沈南枝却仍是没什么安全感, 随着夜幕降临,更是害怕得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对为她撑伞遮雨的小叔子, 她便这般毫不设防虚软了防备。

雨声掩盖了沈南枝藏在陆闻怀里啜泣的声音, 她隐忍着喉间不断发出的呜咽声,额头不断传来陆闻胸膛的温热。

她知道自己此刻在干什么,也知如此甚是有些不妥,可她实在太害怕了, 陆闻像是出现在漫无边际大海中的一块浮木, 她发了狠地想要拽紧求生, 抑或是只是想抱住这块同她一样出现在海域中的物体, 好让心中有个慰籍。

最终沈南枝不知自己是如何入了府邸又回了屋的,整个人一直浑浑噩噩的,却尤为清晰记得陆闻临走前的那句:“放心,他不会有机会再碰你了。”

沈南枝不明白陆闻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打算做些什么?

但她已无心再去思绪那些事了。

沐浴时身体上骇人的伤痕印记不断提醒着她那些令人胆颤的耻辱,她怎么阻止得了他,她如何才能得以解脱。

沈南枝惶恐不安坐在床塌上,一旁的方枕下便放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可她压根没有信心自己能有机会在陆衡面前拿出来。

更甚至,这根本就是她自作聪明给陆衡送上门的折磨她的工具。

沈南枝霎时被一盆冷水浇熄了心头的冲动,连带着手脚也感到冰凉。

她忙不迭伸手探入枕头下,刚触及到匕首的手柄,门外忽的传来陆衡沉哑的嗓音,叫她吓得险些惊呼出声:“今夜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擅自进屋,都退下吧。”

“是!世子。”

沈南枝心头猛然咯噔一声,指尖一软,压根就没握住手柄便将手从枕下抽了出来。

一抬眼,陆衡都不知何时快步走到了她跟前,心虚加心慌令她顿时就慌了神,张嘴就要出声,下一瞬便被陆衡一把捂住了嘴。

“今夜说什么也要把你办了,往后你便老老实实做我的妻,自不会亏待了你。”

鼻腔里流窜着浓烈的酒气,沈南枝猛然瞪大眼,赫然在陆衡眼中看到了几分虚晃的醉意。

他饮了酒!还不少!

陆衡饮酒后是什么样沈南枝并不陌生,而本就已是十足骇人的他,如今又醉酒而来。

沈南枝根本无法再往下想去,身体下意识就挣扎起来,胡乱蹬的双腿一脚踹了陆衡身上。

陆衡吃痛一瞬,眸底涌上怒意,更有几分凌虐的兴奋混杂在其中,他逼近她,低声威胁着:“再不老实,别怪我不念及你是第一次。”

沈南枝胸口起伏,满脸痛苦,无助地摇着头:“不……我求你,你放过我,别这样好吗?别这样对我……别……”

陆衡嗤笑了一声,沈南枝这幅软弱的模样仍是令他倒胃口,口气带着嘲讽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想怎么对你,谁能管得着,原本是打算寻个机会将你休弃了,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留你在身边,未尝不可。”

陆衡说着忽又了脸色,眸光逐渐贪恋色情,他垂涎的目光扫过沈南枝饱满的胸口和纤细的腰身,手忍不住轻抚上她纤细的脖颈,低声诱哄着:“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便不对你动粗,把衣服脱了,让我好生瞧瞧。”

陆衡那语气带着几分令人不适的反胃感,粗粝的指腹来回摩擦她的肌肤,此时的温柔却压根不能叫人放松分毫,好似只要迕逆了他半分,这温柔便会瞬间**然无存,转而被他死死扼住喉咙。

那种痛苦又窒息的感觉令沈南枝下意识便抖了抖身子,她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只得犹豫不决地看向陆衡。

陆衡以为她在犹豫是否要乖顺脱衣,而他不知沈南枝却是在犹豫着另一件事。

片刻间,陆衡便迅速失去了耐心,一把揪住沈南枝的头发,朝着她另一侧未肿的脸便是毫不留情一巴掌:“怎的,这是不愿听为夫的话?”

沈南枝被打得脑中嗡嗡作响,面上疼痛的一瞬,她便被重重摔到了床榻上,后脑勺因着落下的力度将方枕压扁了一瞬,而她也极为清晰地感觉到了是什么藏在方枕之下,硌住了她的后脑勺。

并没有时间给沈南枝思绪究竟要不要动手,又要如何动手。

然而陆衡有动作的一瞬,沈南枝几乎空白了脑中思绪,眼前银光一闪,她便已是迅速从枕头下拔出匕首,用尽全力就要朝陆衡刺去。

陆衡当即脸色一变,到底是有些底子在身上的,敏捷反应过来,却还是因着刺击距离太近,脸颊被利刃生生划破一道口子,令他吃痛地“嘶”了一声。

面上有温热的**流下,陆衡眸中已是阴郁一片,他凶狠地瞪住沈南枝,嘴里咒骂着:“不知好歹的女人!”

陆衡瞬间朝沈南枝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她拿着匕首的手腕,试图就此将匕首夺走。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他作为男人,对付一个身娇体软的女人自是再简单不过了。

可正是因为心底的放松,和压根就没料到性子软弱的沈南枝此刻究竟有多决绝,在他伸手的那一瞬,沈南枝猛然握紧手中匕首,拼死一搏一般,疯了一样朝陆衡脖子砍去。

第24节

“你他妈疯了你!”陆衡大叫着一把推开了沈南枝,他探手往脖子上摸去,伤口不深却已是一手的血迹。

沈南枝失败了两次,就如同她此前所预料的,她根本不是陆衡的对手,她力气太小,又无半分功夫,她杀不了陆衡,只会激怒了他为自己带来更大的灾难和折磨。

沈南枝颤抖着双唇,试图张嘴想要唤人呼救,可当她刚一张嘴,陆衡抬手就是一巴掌朝她呼了去。

“看来是我对你太客气了,今儿个我非弄死你不可!”

陆衡眼眸犯狠,暴怒的情绪令脖颈处的伤痕裂开渗出更多血液,但他却并不在意。

好似打定了主意,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再停止,只会变本加厉将此前落下的,全数向沈南枝讨回。

不……

沈南枝将要彻底绝望。

她这是死到临头了,否则脑海为何如此清晰。

她忽然想起很多事,想起记事起,母亲带着她四处务工,她本是个几岁孩童,不会做那些活自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母亲数落她责骂她。

她记得自己听得最多的话便是:“连这都不会,你还会什么啊!”

她曾无数次想,如此苦闷的人生,不若就这么死了算了,可她胆小懦弱,更是惧怕死亡,从不敢反抗分毫。

可眼下,她再无别的选择。

她应该是害怕的,可竟在脑海中想着,大不了一死百了,最差也不过两眼一闭罢了。

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便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沈南枝握着手中的匕首,还不待陆衡有动作,再次不要命一般朝他奋力刺去。

陆衡瞪大了眼,那匕首锋利无比,即使沈南枝的动作毫无章法,也甚是有些难以控制,他连连后退着呵斥道:“你发什么疯!给我停下!”

沈南枝充耳不闻,握着匕首乱挥,如若这是把大砍刀,只怕陆衡已是被砍得支离破碎了。

很快陆衡手臂上和脸上便落下了伤痕,他吃痛皱眉,终是忍无可忍,一把猛扑上前,啪的一下便将她手中的匕首拍落掉落在地。

这下她是再无还手之力了,陆衡冷笑着:“还真是小瞧你了,平日里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现在和我装什么贞洁烈女。”

沈南枝坐在床榻上,后背发软垂头敛目,一副就此落了败也放弃了抵抗的模样。

今日的沈南枝倒是叫陆衡有些大开眼界,即使将他弄伤了,倒也没有想象中的令人气恼了,反倒叫他自心底升起一股征服欲来。

然而这头陆衡还在贪婪地思绪着要将眼前放弃抵抗的女人占为己有时,沈南枝忽的猛然抬头,眸底绽着令人震惊的光亮,坚定勇猛得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她迅速抽出自己头上的发簪,一头顺滑乌黑的长发落下,发间柔软的馨香绽放开来,好似勾人的温柔陷阱。

而下一瞬,在陆衡全然未反应过来之际,沈南枝紧握着手中的簪子狠狠地刺进了陆衡的眼眶。

鲜血喷洒而出,伴随着陆衡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啊!”

陆衡捂着受伤的眼睛,疼痛令他直不起身来,血流得到处都是,遍布床塌,看着便叫人毛骨悚然。

但沈南枝却像是被屏蔽了感官一般,感觉不到害怕,感觉不到迟疑,她迅速弯身捡起一旁落在地上的匕首,双手举起,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

利刃入肉,沉痛的闷哼声,不断蔓延开来的血迹,以及在她一刀一刀麻木的刺入下终是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躯体。

沈南枝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对着陆衡一刀又一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彻底没了生命的迹象,她才麻木怔愣地松了手上的力道。

啪嗒一声匕首落入血泊中,沈南枝跪坐在床榻上,床边便躺着双眼怒睁死不瞑目的陆衡。

身体止不住开始颤抖,求生时完全陷入不受控制的思绪在这一刻纷乱复杂淹没了她,最终,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

她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