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沈南枝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即使是在梦中,也像是有一层浑浊的迷雾紧紧包裹着她,一遍遍在她眼前放映着令人恐惧的画面。

清晨,沈南枝被噩梦惊醒,激起后背冷汗涔涔,呆坐在床榻上缓和了好一会她才逐渐平复了心境,而后便又觉得有些绝望无力。

她虽是未经人事的姑娘,但到底是这般岁数了,又怎会不知些男女之事。

陆衡与他表面那副温和光鲜的模样全然不同,背地里他所使的那些花样可并非她能够承受的住的,她接受不了,更不愿被他这般折磨。

但已是被迫嫁给了陆衡的她,又要如何才能免遭这苦难安然度日。

沈南枝闭了闭眼眸,想要逃离这般生活的心思从未有过这般强烈,待到再度睁眼时,方才燃起的那点子星火又再次黯淡了下去,最终消散在了眸底。

——

自屋中出来后,沈南枝向春夏询问了一番陆衡的去处,得知陆衡昨日宿在了书房。

昨日陆衡说要与她一同前去向徐氏请安,沈南枝一想起两人最后的不欢而散便有些心底生怯,不知要如何面对他。

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命了秋冬前去书房唤人。

本是起了个大早时间充裕的,可秋冬这一去竟耽搁了近半个时辰,而后回来却又道陆衡不愿起身,让沈南枝独一人去请安。

沈南枝闻言皱了皱眉,分明是陆衡昨日自己说要同去的,也不知他这是在与她置气,还是压根就没将此事放心上。

但已是耽搁了许多时间,沈南枝得了消息便立即动身去了徐氏的主院。

厅内,徐氏坐在红木椅上饮着热茶,眉宇间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耐,直到视线中出现沈南枝的身影,不耐便逐渐转为了不悦,先一步开口道:“你今日怎起得这般晚?”

沈南枝身形微顿,虽是对徐氏的斥责有些胆怯,但也仍是如实答道:“儿媳向母亲请安,今晨本想唤世子一同前来向母亲请安,但世子还未起身,这便耽搁了些时辰。”

徐氏闻言,眉眼一挑,审视般地看向沈南枝,很快视线便落到她今晨起身后仍是有些微肿的双唇上,唇角明显结出一小块暗色的血痂,落在那种地方,不必多想也知是如何伤了的。

徐氏神色微变,开口也带上了几分焦躁的急促:“你可是与衡儿圆了房?”

沈南枝一愣,双颊瞬间攀上了红热,怎也未想徐氏会这般直白问她。

屋中还有徐氏身边的下人,沈南枝羞得有些抬不起头来,思及昨日陆衡临走前叮嘱她的话,她动了动唇,几欲开口最终也只能低低呢喃着:“还、还未曾……我来了月事……”

即使声音低微,徐氏还是听了个清晰,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面上的神情却仍是不悦:“既是未曾,你又何故晚来了这般久的时辰,我向来未让衡儿早晨前来请安,你也莫要拿他当借口,这才成婚没几日,你便乱了规矩,可是知错?”

沈南枝垂了眼眸,也不知这错怎就到了她身上,但她知晓徐氏是不会听由她解释的,不再多说,只得低声应下:“是,儿媳知错了,日后不会再晚了时辰。”

徐氏瞧着沈南枝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心里就不怎舒坦,浅饮一口热茶后,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问道:“中元节祭祖一事你准备得如何了?”

这才过了一日,沈南枝自是没可能做出什么准备来,支支吾吾一瞬,顶不住徐氏不断施加笼罩而来的压迫气场,只得硬着头皮道:“正、正在准备着,儿媳不敢怠慢。”

徐氏冷哼一声,见沈南枝这般回答,想来也是毫无头绪不知从何下手,正欲再多数落她几句,侧门一旁快步走入一名丫鬟,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夫人,陆闻说查到线索了。”

徐氏闻言,顿时正了神色,瞥了沈南枝一眼,已是无心和她多说,摆了摆手道:“行了,那你且好好准备,可莫要丢了陆家的脸面,退下吧。”

“是,母亲。”

——

沈南枝离开屋中后,徐氏唤人将陆闻带了进来。

陆闻一般鲜少在早间出现,此时带回了消息,那自然是还未曾睡过。

只是当他步入屋中时,一张清冷沉着的面容却是瞧不出半分憔悴,唯有略显褶皱的衣衫显露出他这一晚并未闲着。

徐氏抬眸看了眼陆闻,淡漠的眸底没有分毫波动,也不曾为陆闻的辛劳奔波而感到疼惜和关怀,只待他走到跟前,便开门见山直言道:“查到些什么了?”

陆闻对徐氏的态度也并不在乎,站定后顿了一瞬,这才微启薄唇,缓声道:“此前锁定的目标人物出了差错,昨夜我跟至二更天却无事发生,意识到不对转而去了另一目标人物所在地。”

“人死了。”

徐氏一愣,在陆闻淡冷的嗓音下,竟激起后背一股凉意麻直尾椎,好半晌才出声道:“怎么死的?”

“开膛破肚,其五脏六腑被挖出散落一地,整个身体已无完好之处,唯有面容丝毫未有伤痕,好似是故意要留下这张脸好叫人辨别出死者为何人。”

徐氏猛然倒吸一口凉气,只觉眼前好似都出现了这可怖骇人的一幕,胃里直翻腾,只怕再多想片刻就会当场呕吐出来。

陆闻却是面不改色,说完自己昨日所得消息后便静默不再多言,沉黑的眼眸捕捉到了徐氏面上神色的每一分变化,眸底却晦暗沉郁得叫人猜不出情绪来。

过了片刻徐氏才逐渐缓和了过来,抿了抿唇,这才又继续问道:“死者为何人?可是仍与之前的案件毫无联系?”

陆闻不紧不慢答道:“这次的死者为宁华布庄的掌柜,并非外地人,年岁较此前的遇害这要年长许多,除了同为男子以外,与其他受害者并无太大联系。”

徐氏皱了皱眉头,这桩案子就是因着如此情况才会这般棘手,这一年多来死的全是毫不相干之人,可长安怎会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心狠手辣的杀人犯来,还一直未曾露出半点踪迹叫人查到。

陆闻唇角微动,见徐氏为之苦恼,又抛出一条线索来:“此人生前私底下并不检点,家中妻妾成群,却仍时常流连在烟花柳巷,若要说此人与之前的受害者唯一的联系,兴许就是或多或少身上带有污点。”

徐氏闻言瞪了陆闻一眼:“你莫不是想说这一年来频频杀人的杀人犯是在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如此残忍歹毒的杀人手法,如若不是对其恨之入骨,又怎会下此毒手。

任何人都不会觉得那行凶之人会是个正派,尽管事实当真如陆闻所说,受害者皆不是什么干净正直之人。

“这倒不好说,或许是什么私人恩怨也说不一定。”陆闻这话模棱两可,又像是随口一说,并未赞同任何一种观点。

徐氏冷哼一声:“谁人会和这么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结下私人恩怨,此事还得继续查,定要将其差个水落石出。”

“为了印证我这一猜测,我想,下一个遇害者,兴许会落到华宁布庄的少东家身上,此人继承了他爹的习性,你说这人若当真想杀这等污秽之人泄愤,杀了老子,不杀儿子吗?”

徐氏顿了一瞬,似是觉得陆闻这话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

如今案件毫无头绪,即使陆闻这个猜想还仍无实质性的证据,但也想不出别的方向去进行了。

徐氏默认了陆闻的想法,而后又抿唇沉默了许久时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很快,她神色一凛,像是察觉了什么不对劲之处,冷了嗓音:“你怎知昨日那人会动手?”

陆闻敛目,不知是为遮去眼中转瞬即逝的何种神色,再度抬眼时,眸底已然清明,不咸不淡道上一句:“我若不知,又怎能替你查案?”

徐氏喉头一噎,将要说出口的话被陆闻这句轻蔑又狂妄的话语全数堵在了嗓子眼。

这话诡异至极,好似那人何时杀人全都在陆闻的掌控中一般,可如若陆闻真有这样的本事,此案早就能破下了,又怎会被那人给耍得团团转。

可起初徐氏找到陆闻,便是因着陆衡这头毫无进展,甚至陆衡压根就没有能力查出任何线索,这才想要利用陆闻的能力破获此案,再将功劳捞至陆衡身上。

徐氏被怒火激得气息不稳,但显然相比波澜不惊的陆闻,她显得十分失态。

陆闻身形微动,似是不怎在意徐氏的反应,低声道了一句:“哦对了,忘了提醒你,若说下一个目标当真是华宁布庄的少东家,那近来逐渐与之交好的大哥,在少东家遇难后会成为那人的下一个目标,也说不一定哦。”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徐氏当即失控,怒斥出声。

可陆闻却是充耳不闻,在道完这话后,没有半分停留,转身离开了屋中。

徐氏面色铁青,向来沉静睿智的眸光在此刻再难保持半分平静。

陆闻这是在当着她的面嘲讽她的儿子不学无术,甚至满身污点,可陆闻又觉得自己能好到哪里去,一个□□所生的野种,无依无靠寄居在国公府内,他有什么底气在此狂妄。

他怎么敢!

“去,去把世子唤来!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