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终究没有真的杀死连询,从连询手中得到回溯阵盘的炼制法门后,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去。

这并不是因为他心生怜悯,面对如连询这样的人,怜悯是最可笑的情绪,若非他实力比连询强出太多,此刻恐怕早就成了死尸。

他之所以放过连询,只是因为他知道,如果有个人发现自己毕生所追求和努力的,其实不过一场虚幻和空洞,那比死亡更可怕千倍万倍。

回溯阵盘的炼制极为繁琐,其中的难处不仅是符印纹路的刻画,这些对张辰而言反而是相对简单的,哪怕它们极为繁复,但他现在能催动些许天道真灵的力量,再加上他曾从观主驱动的忘川河中感受过当今世上绝大多数的阵法,因此倒也不算什么难处。

“只是,这阵盘所需的材料,却不是立刻就能拥有。”张辰瞧着其中所需要的物件儿:忘川河水,彼岸花,鬼精······

“看样子,这次去往北荒,需要路过一趟忘川河了。”张辰一件件瞧过去,回想这些材料的出处:彼岸花出自忘川河,但数千年来极少有人见到,鬼精也是一样,这和他们的特异性有关。

而在民间的传说中,彼岸花是一个人死去之后成为鬼魂,去往转生路上才能得以见到的奇异花朵。

至于鬼精,是有些鬼魂认为人间太苦,不愿意进入轮回,甘愿褪去真灵,凝结成为石头,这种石头便名为鬼精,说来倒和佛门所说的舍利子有些相似。

张辰心下还有另一个猜测:回溯这件事本就匪夷所思,几乎已是超脱天道真灵所了解的范畴,至少自己体内拥有的真灵碎片并没有这方面的任何认知。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阵盘,其所需的材料恰恰都出自忘川河。

他想起关于忘川河的另一个传说,说那里是世上万物生灵轮回的起点。

过去张辰一直认为世上一定没有轮回这件事,但他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他曾经因为天道真灵的缘故,总以为自己所认知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但现在已不再这么想,他越来越发现这个世界的广袤和离奇,而自己过去所认为的,不过是一种不自知的自负,这种自负和井底之蛙所见的天空没什么区别。

山腰上,张辰抬头望着山顶的剑痕,心想:这道剑痕的秘密与我有关,且背后一定藏着天大的秘密,或许和我的身世有关,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再回来一趟的。

两日后。

张辰走出十万大山,山峦阴影被抛在身后,前方是上千里的平原耕地,偶尔见穿插的乡镇,还有墨点儿似在灰黄大地上洒下的人影。

天大地大,惟余莽莽。

一人,一剑,一玉狮子,就在黄昏时的山峦之外,闯入正在经历王朝更迭和江湖动**的世界。

······

崔宇已在武国长居三个月,但他并未住在城池之内,反而在荒原上另起一座府邸。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没人知道他做了那些谋划,就连安史山也只是见他每日都在府邸中每一寸雕琢刻画了神通术法。

“你有几成把握?”这是安史山在意的问题,“那人既然已经走出春陵郡,一定是已经得了恢复伤势的法门,一路徒步而来,显然是要做万全的准备,于气势正浓时跨过北荒。

我虽修行不如你们,却明白两个人倘若实力相近,气势愈浓者便占据先机。”

崔宇在门口的异兽石像上雕琢了最后一笔道法神术,他说:“将军你说错了一件事,我和张辰的实力并不相近,这是在北荒时已被证实的事情,他有仙神之名,如果不是观主献祭了半个唐国的名山大川做人间阵,就算大监司在他面前也毫无交手的可能。

幸好,如今我和他要比的,实则是看谁的伤势更重,谁又恢复更好。

那一日在春陵郡外的山脉见到他时,他已和不能修行的常人毫无差别,最后的那一剑之后更是强弩之末。

换做是普通人受了这样的伤必死无疑,偏他性命无忧,而且最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恢复一二。

所以,你问我究竟有几成的把握,在看到他之前,根本无从计算。

而且,倘若他的伤势尽去,我必死无疑。”

安史山看着他又开始在院墙上刻画道法符文,道:“当初观主能以人间阵令他自云雾跌落,你为何不效仿观主,也谋划一场这样的局?”

崔宇微微摇头,“我和观主不同,观主修行驳杂,其中以阵法为最,而我虽出自陨墨山,却精深道法,这两者本就不同。”

安史山再问:“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像之前那样,索性寻一个地界儿藏起来,或者去往东海?哪怕他全盛时期,要在茫茫人海找到你,也未必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