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司的一番呼喊,在空空****的黑暗里不断回**,不知多了多久,远方似乎有光线从一道缝隙中一闪而逝,接着再次陷入黑暗。

但大监司知道,那人已经走了进来,心下微微一定,明白自己方才一番话终究打动了她,再次出声道:“你我都知道对方的底细,就该知道我一定还留有后手,你此刻对付我,绝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一次,黑暗里终于有了回应,竟是女人的声音,“我当然知道你留有后手,毕竟你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连吃人这件事情都做过。就算他对你的**力实在太大,值得你铤而走险,但你和观主终究不同。”

大监司在黑暗中露出笑意,“你我互相提防了这么多年,果然彼此了解,那么你不妨直说,今日所为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她绝非鲁莽的人,否则也不能和自己周旋许多年,更何况他们二人现在有共同的目标,就是张辰,在没有成功摘取真灵之前,他们二人之间应该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对他们这种活了千年以上的人来说,早已看淡了善恶真假,只要有共同的敌人,那他们就算不上敌人。

女子道:“我和你不同,你靠吃人苟延残喘几千年,我靠转生重活,历经三十三世。你修无情道,我修因果轮回。”

大监司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只是觉得有些不妙,有心阻止她接着说下去,因为在许多时候,只要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还有转变的余地,他说:“不论修什么道,你我殊途同归,面对天道真灵,过去的路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将张辰分而食之,岂不比万年的苦修更强?”

女人似乎在黑暗中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我的修行路径重因果,每一次转生之前,必定要把几十年的账目平个清楚。

而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我欠下他许多恩情,总归要想个法子还给他。”

大监司从这句话里听出两件事,而这两件事于他而言,无论哪一件都不算好。

她说的第一件事,是她即将进行下一次转生,那也就意味着,她的实力将更进一步。

第二件事,是她在转生之前,会将自己当下这一世所欠的人情债还清,而这个债,和张辰有关。

“你想以我的命,还你的债?”大监司问,这个在唐国顶峰屹立了上千年的大人物,生出一丝寒意,因为他很清楚面前这个女子的手段,但他强自镇定下去,“但你应该知道,你若对我出手,等到来日,终究要清算的。”

这句话已经是威胁,他虽自信不会死去,但忌惮于对方莫测的手段。

女子道:“我知道这副身躯不是你的根基,但它是令张辰重伤的源头之一,所以我不必杀死你,只要毁了你这副躯体就好。”

大监司的心沉了下去。

三日后。

忘川河畔,有农夫见一尸体被冲上了岸,惊恐之下报了官。

又过半日,尸体被送往长安,进入皇城。

空****的大殿里,皇帝瞧着脚下老人的尸体,并且看得极认真。

过去他一直活在这个老人的阴影里,就算去了承剑司,每一次都强自在内心说一声我才是唐国皇帝,面对大监司也仍旧觉得好像被压了一座山。

但现在,这个压在他头顶的阴霾已经彻底散开,这个站在唐国最高处的老人终于死去!

皇帝剩下的那只眼睛里,透露出狂喜,愤恨,还有残余的恐惧,他在紧紧关闭的大殿中狂喜,蹲下身子,在已经没了知觉的尸体面前,低低的,紧咬着牙说:“当初是你不肯松口,害我白白耽误了许多年,否则天宫早已经落成。

一年前天宫初建,你如果愿意让承剑司帮朕平叛,焉能有现在的乱局?”

他端详着面前皱纹密布的脸,看着其在水中泡发了的惨白脸庞,“老东西,你在唐国作威作福了一千年,人人都敬你,为你立庙奉香。

可如今你已死去,我就偏偏要你遗臭万年,要你受后人唾弃,要你神鬼厌弃,就算真有轮回,也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低低地说得狠毒的话,脸上却露出笑意,从嘴角勾挂的一丝,到张狂的大笑。

半个时辰后,他走出大殿,守在殿外的贴身太监急忙迎上来。

皇帝在他耳边道了一句话,令这位早已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总管差一点瘫软在地。

“这具尸体是谁送进皇城,期间又有谁经手,全都查出来,诛,其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