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是张辰临时起意，而且和唐国无关，甚至和安史山也无关。

他让周贤这么做的原因，只和他的命格有关，因为自从他成为人以后，才发现这世上主宰一切生灵的从来不是什么天道，而是最虚无的命运。

现在，如果让一个生来命格就注定了是乱世之因，是天生帝皇的人，去加入当前世上最不可能失败的反贼，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他站在长安看着北荒时，见安史山的武朝气运成蟒，已有吞龙之象，这本身也是命格外化的一种方式。

如果世上冥冥中一切早已注定，那么现在周贤和安史山二人的命运又是什么，以及最最重要的是，张辰抬起头去看头顶的浩瀚，他的心头有最大的疑惑：我的参与，会不会影响到这世上原本注定的走向，如果不会，是不是证明，我如今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也早已注定？

周贤并不知道这一切，但是他义无反顾，“谨遵先生吩咐。”

张辰知道他心有牵绊，“你放心，你们的工钱今日就会发放，据我所知，恭王府的人已经抵达，且亲眼看到和听到百姓的模样，府城内的权贵官员，要死很多人。”

周贤闻言，再道一声谢，这次果然轻松许多，“多谢先生。”

小半日后。

张辰瞧着伤口未愈的周贤一步步出城，向北荒而去，平静得好似并不在意自己往后的命运，凛冽北风的余威穿透他的身躯，他没有半点儿回头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张辰看着那道背影的平静，却忽然觉得惨烈，这个他过去不知道任何信息的年轻人，是他迄今为止所见过，最让人好奇的人。

张辰忽然有些理解在话本中，那些让人一经接触就心生敬仰的所谓气场和魅力。

此时，他已再次回到马车，城内那些百姓的事也已处理得七七八八。

老王爷或许是本就因当下唐国局势极烦躁，所以面对当下这种糟心，实则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杀。

一批批官员和他们的家眷被推出街头，就在百姓们的众目睽睽下，一颗又一颗头颅落地，那些鲜血从脖颈平整的伤口喷涌出来，像是山里的泉眼。

血腥气儿极浓郁，弥漫了很远，整整三条长街，无一处不是，围观的百姓没有欢呼，因为他们都紧盯着不远处在发放工钱的将士，生怕稍后不能轮到自己。

在温饱面前，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围观，甚至忘记了仇恨得到解决的快意。

恭王府众人瞧着这一幕，或不忍，或痛心疾首，或麻木不一而足，只是张辰听到大连襟刘秀低低地说了一声，“狗入的盛世，狗都不入的轩宗。”

张辰腰间的长剑听了这句话蠢蠢欲动，但是被张辰一个手指头弹下去，只能被迫安静。

入夜。

恭王府众人经过一天的颠簸早早入睡。

张辰悄悄出了屋子，怀中是亮了许久的传音符，打开以后全是远在长安某位贵妃的声音，“张辰！！！你跟着恭王府去北荒为什么不告诉我！！！”

确认是隔着传音符，隔着千山万水也能感受的怒气。

张辰想了想，决定将这位贵妃接来瞧瞧。

······

张辰和贵妃躺在房顶，这几乎已经成了两个人的习惯。

张辰发现一件事，这个姑娘只要在他身边儿，就总是乖乖巧巧，可一旦离得远一些，遇到一些芝麻大小的事情都总像极被踩了尾巴的猫，火急火燎地大呼小叫。

两个人现在都没有出声。

杨雪灵在享受独处的安静，张辰瞧着某个方向微微出神。

那个地方他有些印象，正是当初陈戈造反的地界儿。

现在，那匹游狼再一次归来，比当初何止壮大了一倍，就算比不上巨蟒和真龙，但已如猛虎之子，有食牛之气。

“那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张辰心想。

他不由再想起今天遇到的周旋，一时间，他也生出了如常人一样的感叹：乱世之中，英雄处处见机会。

文县。。

正如当初安史山所说，陈戈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虽出身草莽，但似乎生来就知道该如何建立秩序，知道该如何让这些将士充满希望。

现如今再回到文县，他的势力已比周边众多反王强盛数倍。

而根据他和安史山当初的计划，这场属于他的扩张远没有结束。

此时，陈戈于文县县府内，焚毁了手中刚刚听完的传音符。

他的心里不断反刍方才听到，那个注定让整个唐国都震动的计划，心下浮现某一日所见的场景，“这么做，真的能够杀死那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