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

山海关总兵程子铎心有余悸地看着又一波女真大军逐渐退了下去,满城的士卒高声喧哗,庆祝着来之不易的胜利。

然而,程子铎却知道,女真大军的撤退,不过是暂时的。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便会卷土重来,到那时,自己还能这般击败他们么?

喧闹的城墙上逐渐安静下来,大批士卒往来行走,将一具具尸体,收拢起来,一起掩埋。

遇到有没死透的,就将他们抬到伤兵营里面去。有身份有地位的军官,还能分到军中大夫医治一番,那些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大头兵,那就只能任其自生自灭了。

关城内,程子铎绕着山海关城墙巡视一圈,检查了一下城防布防,看到所有士卒全都坚守岗位,这才松了口气。

听着不远方传来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程子铎忽然问道:“朝廷的援兵还没到么?”

副将张美含道:“算算时日,应该快了。经过此战,关外的建虏女真损失不小,下次再攻,怎么着也要等到十日以后了。”

程子铎望着天边高悬的明月,叹息道:“但愿如此吧。”

辽西走廊是一条狭长的沿海通路,两侧不是崇山峻岭的高山,就是一望无际,令人绝望的大海。

行走在辽西走廊里面,便好似走入了一条狭窄的胡同一般,令人感觉逼仄难耐。

不过好在,两侧的群山虽然高大,但其中却也有河流纵横其中。这些大大小小的河流,冲刷出一条条山间谷底。而这些山间谷底,便是人们穿越燕山最为重要的道路。

就在程子铎遥望天边的明月的时候,明月也将关外的山川河流,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一条大军,就在月光的照耀下,正在急速地穿过山间谷底,向着西方蜿蜒向前。

“大汗,前面便是开岭,汉人所说的冷口道,便是此路。经过开岭一路南下,便可抵达冷口一带。”

大军之中,一个瘦弱的汉子,策马,来到了巴彦哈的身旁。

巴彦哈抬头,看了看前方高耸入云的群山之中,果然有一处如同刀劈一般的垂直断崖,而在断崖之中,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怪不得叫开岭,果然如刀斧劈开一般。

“格尔夫,此地距离承德还有多远。”

格尔夫道:“大汗,按照向导的说法,此地距离承德,还有至少三百里山路要走。”

“三百里?”巴彦哈眉头皱了起来。按照如今这个速度,三百里山路,至少要走上六七天的时间。

六七天的时间,等赶到承德以后,什么都晚了。更何况,如今身处承德的阿克敦还在不在都不好说,此时他们再赶往承德,没有任何意义。

“传我命令,大军停下。咱们不去承德了,咱们沿着冷口道南下冷口。”

格尔夫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忠诚地履行了大汗的意思:“遵令,大汗。”

就在巴彦哈改道之际,古北口此时已经变成了鲜血的地狱。关城之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层层叠叠的尸体。

从关城的城墙上,一路延续到关城内部的道路之上。尤其是关城内的参将衙门中,更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甚至连一处落脚之处都没有。

参将府后院,近百个女真勇士,正在将十几人逼到一处角落,身后便是厚重的墙砖,再也退无可退。

古北口参将商周初看着身前的家丁,一个接一个被斩杀,眼中流露出一丝死志,“我无能,以至于被建虏偷袭城破,连累诸位,今日我与你们一同上路,路上也好有个伴。”

“哈哈哈,大人这说的什么话?”身旁家丁堪堪躲过迎头砍来的一刀,大笑道,“脑袋掉了,最多碗大个疤。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到时候,我们再随着将军征战沙场。就是希望大人到时候不要忘了我们这些人。”

被家丁这句话说得,商周初也涌起一股豪气,“你们放心,就算死,到了地府,咱们弟兄也要一起投胎,到头来成为真正的生死弟兄。”

“大人这话说得......”家丁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商周初连忙向后望去,只见原本还在说话的家丁,此时却已经身首异处,唯有滚落在地的头颅,死死地盯着自己。

阿克敦将还在滴血的长刀扛在肩膀,滴落的血液,浸透了他的衣衫。喷洒在脸上的血液,逐渐流到了嘴边,被阿克敦用舌头全部卷入口中,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死到临头,还这么话多。”

“华轩。”商周初悲痛大叫,抬头正看到如同恶魔一般的阿克敦,绝望道:“建虏,我跟你拼了。”

说着,商周初挥舞着长刀,便向着阿克敦冲了过去。然而,商周初早已是樯橹之末,等到他冲到阿克敦身旁之时,阿克敦狞笑,不躲不闪,直接一刀劈在了商周初挥来的长刀刀刃之上。

商周初手中的长刀应声而断,随即阿克敦厚重的长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划过了商周初的脖颈,商周初的头颅高高跃起,最终重重摔到了地上。

阿克敦重重地啐了一口,“汉人的血都是酸的,真难闻。”

随着商周初身首异处,古北口长城算是彻底陷落。

阿克敦随即留下三百勇士看守古北口,而后率领剩下大军,像是重开了拦截某种枷锁一般,整个华北大地,都对他们敞开了怀抱。

阿克敦率领大军,好似跑到人群之中的猛兽一般,见人就杀,见城就屠。短短三日,便已经攻破了潮河所,屠了密云,攻占了怀柔,大军抵达了顺义。

而顺义距离京城,只有短短的五十里,真可谓朝发夕至。女真大军的长刀,已经落到了大夏朝堂的脖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