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廷已经二十余年没有北出塞外了,对于塞外的情况,几乎两眼一抹黑。尤其是当辽东丢失以后,出了长城二十里外,全都笼罩上了一层战争迷雾。

同样也是由于这等缘故,大夏对于女真大军的进攻,只能疲于防备,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京城内。

朝议已经开了整整一个时辰,然而满朝诸公面对猛烈的女真大军却迟迟拿不出一个应对方略。

“启奏圣上。”兵部右侍郎郑尔说手持象笏,挺身而出,“臣不赞成向山海关增兵。山海关历来都是我朝边关要隘,城池坚固,兵精粮足。

女真人素来没有攻城器械,想要拿下山海关,简直痴人说梦。反之,古北口参将商周初禀报,我朝夜不收在古北口以北五十里处,发现有不明大军驻扎的痕迹。

根据商周初估计,极有可能乃是女真大军的一支。如果商周初猜测正确的话,那以此度之,宣大,山海关两地的女真人都是疑兵,唯有古北口外的这支女真大军方才是最终杀招。

若是我朝不假思索,便贸然向山海关派出援兵,则正中了女真人调虎离山之计。一旦古北口外的女真人攻破古门口,杀入京畿,我们都是大夏的罪人。”

郑尔说说完,朝堂之上立即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显然他们都被郑尔说所描述的那般所吓到。

就在此时,一声怒斥突兀地出现在朝堂之上,“一派胡言。”吏部员外郎张宗孟满脸怒意,离班而出,站在郑尔说身旁,义正言辞道,

“建虏寇宣大,兵力多达数万,虏酋巴彦哈寇掠山海关,兵力十余万。臣听闻,女真不过是关外小族,人口不足五十万。

纵使其全民皆兵,又能拉出多少人马?不过十万人。如今,宣大之地已有数万贼兵,山海关以外,虏酋巴彦哈身边又有近十万。

两项加起来,已经十万有余,如今你却在此狂言,女真还有大军,岂不贻笑大方?

况且,山海关之外,建虏为首者,乃是虏酋巴彦哈。臣未闻,以偏师为主力,而主帅领大军为偏师者。

况且,如今虏酋攻山海关愈急,山海关摇摇欲坠。如果山海关有什么不测,则我京畿将在无险可守。难道,你郑尔说是想让我大夏,亦学前宋,偏安江南不成?”

张宗孟这话说得极重,简直指着张宗孟的鼻子,骂他卖国了。气得张宗孟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连忙下拜,对御座上的天志帝跪地恳求道。

“陛下,臣绝无此意。但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切勿中了那女真贼人的奸计啊。”

“张宗孟,难道以你为满朝文武皆醉,只有你一人独醒不成?”户部左侍郎杨任斯讽刺道。

“臣绝无此意,愿陛下明察。”

御座上,天志帝听得入神,良久没有反应。满朝文武一时之间停在了原地,等候着御座上的天志帝做出最后决断。

终于,天志帝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微不可查,必须要身旁的宦官代为传达方才能被群臣所听到。

“魏卿家,你怎么看?”

魏呈润乃是当朝本兵,关于兵法方略之事,显然他说话最为重要。

魏呈润硬着头皮,从班列之中走了出来,“回陛下,臣以为杨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但张宗孟也未必没有可取之处。

山海关事急,朝廷不能坐视山海关沦陷而不管,但古北口外若真有建虏却也不能不顾。是以,臣以为,为今之计,当派人出古北口,探查古北口外的兵力究竟是蒙古人,还是女真人,在做打算。”

天志帝老迈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个时候还派人出古北口探查草原,等到探查明白,或许山海关早已沦陷不知多长时间了。

天志帝的眼神在满朝的勋贵身上一扫而过,这些个勋贵一个个目光乱飘,好似朝中的一些大事跟他们毫不相关。

天志帝对他们这些混吃等死的蛀虫早已死心,目光迅速划到首辅许成章,但也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又转向许成章背后的唐显悦。

“唐卿家,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许成章脸上划过一丝失望之色。

已经成长到了次辅的唐显悦闻言,朗声道:“臣以为,古北口外的女真人远在天边,缥缈无踪,但山海关外的建虏却是实实在在。

若朝廷放任不管,山海关又能坚持到几时?看似我大夏可选择不同计策,但实际上我大夏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天志帝被唐显悦一番话,说得沉默下来,喃喃道:“是啊,我大夏根本没得选。”

良久,天志帝忽然开口道:“传令,调五军营三万,神机营一万,三千营三千增援山海关。”

“陛下圣明。”群臣同时高声道。

天志帝又看了看下方,皇长子田启烺,“另外,给王之良去诏,告诉他朕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了。令他无论收拾收拾,准备随时折返京师。”

“是。”

随着天志帝的命令,大夏这台已经生了锈的战争机器,又一次缓慢的开始了运转。

五军营中,当朝廷出兵的命令传来的时候,军中一些人的天都要塌了。出兵,怎么出兵?哪有兵可供出?

大夏的官兵,在这些勋贵高官眼中,简直都是一个个免费的劳力,他们自家看家,护院,修房,铺路,乃至于做工,哪一项不是用的京营之中的免费劳力?

若是让他们出兵,岂不是逼着他们将已经拿到手中的好处,再吐出来么?

这还算好的,更有甚者,士卒的军饷已经被这些军官上下齐心,给贪墨了,每逢上级检查的时候,再大街上地痞临时顶一下就行了,若是真要出兵,那可就全都露馅了。

再者说,对于那些尚在军营的士卒来说,同样也不愿出兵。他们当兵,不过是为了拿钱养家而已,真让他们上战场,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痛快。

要知道,上一次五军营浩浩****南下剿灭白莲教可就在年前,那么多人出城剿匪,可回来的又有几人?更别提,此次面对的乃是如狼似虎的关外蛮子。

一时之间,京城内鸡飞狗跳,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