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晾在一旁小半天的李昭南和陆汀终于得带人走。
陆汀心中不喜肖如月,不想搀扶她。李昭南身份尊贵,也没有个要主动帮扶肖如月的意思,只是拉着陆汀的手,在一旁看着。
等石斯年取证好肖如月的鞋印,陆汀倨傲“哎”了一声石斯年。
“你,送她回藏恩楼。”
石斯年懵懵然,一指自己的鼻子,“我?”
话刚落,指着自己鼻子的手就晃了晃——肖如月攀上了他的手。
石斯年顿觉不自在,求救望向谢春风。
谢春风要说话,肩上又一重。
得,秦小世子又躺她肩上了。
“春风,我头疼。”
秦不知委委屈屈将下巴搁上谢春风的肩,低低嘤嘤的。叫陆汀“切”了一声。
石斯年认命,将肖如月拉起身,先谆谆告诫道:“肖妈妈,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一则男女授受不亲,二则……我昨儿夜里摔了一跤,腿还疼着呐。您要是能自己走,可千万别——哎呦!”
这一声痛叫,是肖如月软软靠了过来,叫石斯年伤腿一疼。
石斯年耐着二人的重量,忍着腿上的疼,心里微微拱起怒火,但低头瞧见肖如月那哀哀戚戚的含泪大眼,终究还是把要到嘴的话吐了出去。
可是这样不行啊,他可撑不住。
“曹老,曹老!劳烦派位兄弟来帮帮忙。”
将肖如月扶着站直了,石斯年放开她,一瘸一拐往外头去。
这就……走了?
牢房之中有瞬间的静默。
陆汀忍不住在心中大拊掌,这仵作倒是会耍小聪明。
“殿下,那我弟弟……”
肖如月凄楚将李昭南看着。
李昭南转头看陆汀,有个询问的意思。
陆汀没个好气,“看我干嘛?问问秦小世子啊!”
几人便将视线都放在谢春风的肩上。
秦小世子病恹恹,蔫得像被太阳暴晒的韭菜,平常总含春的一双桃花眼这会儿没了光彩,昏昏欲睡似的半阖着。
“叫他留在这儿吧,我们还有些话要问他。”秦不知道,垂下头来,将额头抵上谢春风的肩,“再说了,把他扣在这儿,也省得你逃了。”
肖如月呜咽几声,“但是五言还只是个孩子……他断然不会做杀人的事情。”
“今年端午,我带照清去听音坊看热闹,你们花楼下来的那个大木偶,是你弟弟做的吗?”秦不知又抬头,下巴戳着谢春风的肩,问肖如月。
肖如月已经点了点头,又谨慎顿住了。撑着身子冲着秦不知的方向福了福身。
“端午时候我没注意,听闻五言的大木偶冲撞了秦小世子,妾身在这儿给殿下赔个不是。”
软软说话,卑微道歉,任谁听了不会心软?
陆汀嗤之以鼻,将头撇开的同时朝天翻个白眼。
这种事情她向来最擅长。
谢春风本以为秦不知也会心软,毕竟他之前不是总给肖如月说话么?
但秦小世子微微眯了眯眼,莫名其妙道:“端午至今已有大半年,肖妈妈这道歉未免来得太晚了些。”
牢房之中又是一阵静默。
陆汀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立即转开脸去,免得看到肖如月吃瘪的尴尬神色,大笑出声。李昭南低头笑着看他,刮一刮他的鼻。
秦不知挑一挑眉,侧了侧脑袋,挨上谢春风的头。
心中暗道:等改日问问才哥儿,这昭南世子是不是好男风。
他这带着虚弱亲亲热热靠过来,谢春风顿时浑身僵住,压根不敢动弹。
但秦不知方才这一句嗔怪,将她心里什么东西戳了一戳。
秦不知又问肖如月,“五言曾学过歌仔戏么?”
肖如月一时踟蹰,但听李昭南在身后低低咳一声,不得不和盘托出。
“当年调任亓州没多久后,一纸圣令将我爹调往东南。圣命难违,我爹只能带着全家迁往东南,五言就是在东南长大的。他在那儿学过歌仔戏,原本来京城是要做个东南歌者的,但自端午他冲撞了小世子后,我就不敢再叫他抛头露面。”
秦不知“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撒娇似的摇一摇谢春风的手。
“好春风,我问完了。”
谢春风迎着陆汀暧昧戏谑神色,平平“嗯”一声。
恰好石斯年带着几个狱卒回来,由陆汀出面吩咐,将肖如月搀上送回藏恩楼。
陆汀被李昭南拉着出去,脚下一顿,脚跟一转,往后仰着身子问秦不知:
“那小世子殿下这是……”
秦不知还环抱着谢春风,下巴还搁在谢春风肩上,同陆汀道:“皇帝舅舅将这案子给我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旁听着了吗?我自然是要在这儿,继续主办刘葵歌和白妈妈的案子的。”
陆汀装作为难,觑了一眼谢春风,道:“可我这儿原本也还有话想和谢大人说呢。”
秦不知心中一咯噔,凉气袭上脸面。想到之前陆汀说,他和谢春风是同一批进京的,他被送进了宫里,谢春风则到了吴敬春的手上。
陆汀的身世,秦不知多多少少听过一些,说是被人贩子拐来京城的,京都府将他们解救下来之后,找不到人家的孩子全都送进了宫里头。
这是没法子的法子,当时宫里缺人,对这些不论男女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路子了。
秦不知曾因此怜悯过陆汀一阵,但陆汀自己说他进了宫后,得大内官万辛看得起,又得李皇的宠爱,就算不是完整身,也值了。
这样说来,谢春风也是当年一道被拐来的。
秦不知懊恼自己竟然不曾了解过,还以为谢春风是幼年失怙,吴敬春是她家世交,所以才收养的她呢。
“你要问的,是什么事情?”
秦不知这般问,是想先给谢春风挡一挡。他虽然不曾经历过被拐离家的痛,但他幼年曾经历过的事情,或许可以和这样的痛相当。
陆汀支吾了两句,挥挥手,道:“原本是想问谢大人是如何同刘葵歌搭上线的事情,但这会儿咱们着急回藏恩楼准备。”
像是一个借口,听着正当,又有些蹩脚。
李昭南拉一拉陆汀的手,陆汀咬咬下唇,同谢春风道:“春风姐姐,小年那夜你若是有空,我去找你吃一盏酒,可好?”
陆汀没别的情愫,好像只是单纯约一顿饭。他跟京中子弟向来是这么约饭的。
谢春风犹豫片刻,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