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汀这一吓，没把秦不知和谢春风吓住，倒是石斯年被吓得打了个嗝。

石斯年面上窘迫，用咳嗽掩饰心里的不安。

“要么，我先出去？你们谈完了我再进来？”

陆汀有意装狠瞪他。

“想出去也晚了！你就是京都府那个仵作吧？十来天前烧了义庄的那一个？”

石斯年挠头，“这……这就是不小心走水了……”

陆汀道：“你的事情往后再说，世子殿下看得起你，往后要重用你。但你这胆子……哼。”

说罢，拉开牢房的栅栏门，好叫自己和秦不知、谢春风之间没个障碍。但嫌弃牢房里头的阴冷潮湿，和满地发霉的稻草，陆汀到底还是没有走进来。

“谢大人也查出来了，藏恩楼往前确实是废太子遗孤李穆川的据点。甚至，藏恩楼就是李穆川亲自打造的。”

谢春风警惕陆汀的走近，想从秦不知身后出来，把秦不知护在后头。秦不知察觉她的动作，挡住了她。

谢春风不自觉揪了秦不知背后的衣服。

若是事关当今圣上，她没理由把他拉到这趟浑水里头。

“藏恩楼的肖妈妈，我是说之前那个，确实是个奇女子。”陆汀边说，边垂眼看地上那个，复杂的神色里大部分是厌弃，“她一人独撑起藏恩楼，将藏恩楼打造成废太子李穆川的情报据点。京中的逆贼通过藏恩楼领取李穆川的任务，定时不定时地碰头，商讨为李穆川夺位之事。”

“那肖妈妈生得如何模样，没人知道，她面上总是戴一个薄金打制的面具。但那袅袅身姿，那行走之中透出的飒爽，叫人过目难忘，谢大人见过吗？”

谢春风微微皱眉。

陆汀可惜摇头，“你没见过啊？那英姿飒爽的姿态啊，李朝少见。我上一次见到有人这般飒爽利落，还是南理阿弥呢。”

南理阿弥，谢春风和秦不知都是见过的。

陆汀比划了一下身材，补充道：“就是那个肖妈妈比南理阿弥更有料一些，更女人味。”

这陆汀顺着自己身体的曲线起伏的手势，再加上挤眉弄眼的戏谑神色，叫秦不知不自在低咳一声。

陆汀笑秦不知的单纯，接着道：“谢大人查到了哪一步？既然查到藏恩楼六年前的拐骗案，那查到快三年前藏恩楼的肖妈妈失踪没有？”

“失踪？”谢春风明显一怔，低头看靠坐在石斯年怀里那个。

陆汀认真点点头，“嗯，对，掐指一算，也快三年了。藏恩楼的肖妈妈失踪了，留下一众花娘和废太子的暗桩，群龙无首，那会儿京城的废太子逆贼们因这个还大乱过呢。”

秦不知懵懵懂懂，倒是想起来，“照清那年用过一个计谋，就是散播手上有废太子逆贼的投名状，搞得朝中几个暗桩按捺不住露出了马脚。是不是那时候？”

陆汀赞许点点头，“就是的就是的。咱们执金吾参将可真是聪明，也是运气好，要不是碰上肖妈妈失踪，他这计谋还不定能行得通呢。肖妈妈就是李穆川在京城的枢纽，最中心最关键的位置，联结着京城所有废太子逆贼呢。”

秦不知和谢春风等着陆汀继续说。

陆汀摸摸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道：“肖妈妈失踪的事情，是我师父发现的。我师父你们认得吧？大内官万辛。”

有意问的是谢春风，生怕谢春风不晓得。

谢春风微微偏开视线。

怎么不认得，她日前还驾着他不要的马车送秦不知回府，还一度将万辛当做嫌犯。

陆汀道：“肖妈妈一失踪，剩下的事情就好查。我师父查出藏恩楼是京中废太子逆贼的枢纽，就将这事情先按下去，不叫别人知晓。

藏恩楼里头的姑娘好收买，原本就是苦命的人，被废太子逆贼拐来的也有，骗来的也有，当然心甘情愿为废太子做事的也有。我师父派人乔装打扮，混到其中，他们这群龙无首的混乱时候，我们的人就很容易刺探出情报。

不到年末，藏恩楼和联结较深的几个贼首，就被我师父悄悄地连根拔除。

但是啊，藏恩楼不止联结京中的逆贼，还联通着倭贼呐！”

这话一出，秦不知先是觉得离谱，但竟无法不深信不疑。

李穆川曾同北游联合，又曾与西度勾结。说他们和倭贼有联系，也不是不可能。

陆汀回头看看李昭南，仿佛是想确认李昭南还在，没有偷偷溜走。这才长叹一口气，道：

“倭贼犯我东南沿海良久，对我东南布局了如指掌，若不是内里有人泄露，以我海卫军——你大哥秦不理的能力，怎可能无法收复被倭贼侵占的大番岛等地？”

秦不知恨恨咬牙。

秦不理驻扎东南十三年，这个中的辛酸和艰苦，他归家的时候虽然不提，但秦不知能从呈给朝堂的邸报之中窥知一二。

“我师父查出，倭贼每年有人到藏恩楼来，同藏恩楼的肖妈妈拿东西，或许是海防图一类，又或许是朝堂派驻东南的人数、位置等等。我师父便有心，找一个人假扮肖妈妈，反从倭贼来人那儿得到情报。”

这样的计划十分冒险，他们能赌的只有——没人见过肖妈妈的真面目。

“也是巧了，两年前在南理，言照清和阿弥找到九龙宝剑，又找到昭南世子，我就带着宝剑和世子回京城。李穆川怕当年太庙一案真相暴露，一路上对我们围追堵截，我们只好绕道亓州，捡到了肖如月。

我们这世子殿下啊，容易心软，看肖如月长得好看——哎呦！”

被什么东西打到后背的陆汀龇牙咧嘴，扭着身子回头横身后人一眼，嚷嚷道：

“行行行，是看肖如月可怜，身世也可怜，就把她一起带回了京城。是我师父见肖如月长得好看，身段和当年的肖妈妈有些相当，就让肖如月假扮成之前那个肖妈妈，以引倭贼上钩！可以了吧？！”

最后的“可以了吧”，是气呼呼问的李昭南。

李昭南勾唇，温柔笑着看近乎跳脚的陆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