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知在巷口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见谢春风从里头出来。

“老锦跟你……咳,东西找着了?”

秦不知和谢春风并肩走,谢春风比她矮一个头,他得微微弯腰才能看得着谢春风面上的神色。

没有异常。

好像还是平平常常的。

“找着了。”谢春风偏头看他一眼,“好好走路。”

“哎。”秦不知立即挺直腰杆,目不斜视地走,但目光还是没法不溜到谢春风脸上。

离开摊子的时候他看过,他们桌上压根就没有被遗忘的东西。谢春风应当是对老锦有疑心,吃面的时候就观察过老锦几次。

那眼神,像猎鹰看到了猎物似的。

难不成是她自己看出老锦有那么点儿能看见鬼的能力,知道有脏东西跟着她,支开他回去问老锦?

老锦天生一双阴阳眼,秦不知曾经见识过的。

“老锦他……没同你说什么?”

秦不知到底还是忍不住。

老锦只听说过,没见过谢春风,他这好奇这两年是见天地加重,今日见了谢春风,还看到了谢春风身旁的脏东西,他难道忍得住?

谢春风瞟一眼过来,“你想他同我说什么?”

语气好像有些不太好。

秦不知像碰了一鼻子灰似的,摸一摸鼻尖,想来老锦还是说了些有的没的,叫春风恼了。

“他就是……老听我说你……他没见过你。你别听他胡说……”

秦不知嘟嘟囔囔的,没得到谢春风的回应。

虽然一向都是这样的,但秦不知今日却更失落。

他还以为他们的关系近了一点点,春风能正眼看他了呢,看来好像还不是。

午时没到,石斯年终于在地牢门口等到了秦不知和谢春风。

石斯年满面春风过来,“你们怎么这么久?再不来……”

说罢指一指地牢门口愁眉苦脸的狱卒。

再不来这四五个狱卒就输得只剩裤子了。

“你又玩钱?”谢春风挑起一双秀气的眉,责备看向石斯年。

石斯年笑嘻嘻,“哎这不是得给你挣房钱吗?瞧,刚挣的,都给你。”

一把铜钱哗哗往谢春风手里倒。

谢春风拿好了铜板,转头问狱卒,“这些都是你们的?”

狱卒小心翼翼觑着谢春风的脸色,接过谢春风倒过来的铜钱,数一数,分好了,余的十枚铜板还给谢春风。

“这是石头的。”

谢春风也不打算把铜钱还给石斯年,塞到自己的钱袋里,斜睨石斯年。

“十赌九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石斯年见到手的铜钱全都物归原主,像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萎靡,嘟囔道:“我就还没输过,这不也是凭本事挣来的么?”

谢春风猛一敲他脑袋,“真有输的那一天,你别把自己赔进去!”

石斯年躲不及,痛“嘶”一声,捂着脑袋,跟上谢春风。

秦不知瞧二人互动,心中好像有蚂蚁在爬,在咬。这宛如老夫老妻互动的模样,真是叫他——

嫉妒。

嫉妒到看着石斯年莫名其妙看他的脸,他很想一把掐死这长得还行的年轻仵作。

“秦……秦小世子?”

石斯年莫名其妙,承了眼神怨毒的秦不知的直视,心中惊惶,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惹恼了这小世子殿下。

他这杀气是……咋回事儿?

“殿下不……不进去么?”

石斯年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是被毒蛇盯上的兔子,不论往左往右,毒蛇的眼都跟着他动。

“秦不知,进来啊!”

谢春风在里头久等不见秦不知进来,唤了一声。

像按到了秦不知的哪个开关,石斯年咋舌看着秦不知的脸色倏地一变——

毒蛇成了小狗子,只差摇尾吐舌头。

“哎,我来啦春风!”

软绵绵的欢喜撒娇声,叫站在门外的几个男人膝盖都软了一软。

石斯年抬头看天,再搓搓自己的眼睛。

他是昨夜没睡,出现幻觉了?他刚才看到的秦小世子的变脸,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概是真的,因为秦小世子还有意撞了一下他的肩。

石斯年摸着被撞疼的肩,差些散了的肩胛骨没法碰到,泫然欲泣。

他说什么来着?他就说秦小世子深藏不露!

他要再使点儿内力,他这肩怕不是要带着手臂整块飞出去!

吸吸鼻子,石斯年也跟着进阴森森的地牢,走一段,再落一段,方才的变脸表演者正蔫蔫搭着谢春风的肩,脸色苍白看着牢房里的人。

“又死人了?”

石斯年一惊,提步走近,得了谢春风一眼横过来。

牢房里关着的是肖如月,和秦不知见过的那小郎君。并没有秦不知惧怕的死尸。

也是巧了,谢春风方才问那小郎君的名字,才知道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南人五言。

难怪他们在藏恩楼没找到人,敢情他自己跑到地牢里来。

“这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谢春风问牢头。

牢头道:“今天早早来的,非得要跟这人一间。”

秦不知惊奇,惨白着一张脸道:“这又不是客栈,还能指定跟人一间房的?你就不怕这两个人串供?你是收了钱?”

牢头的脸霎时比秦不知的脸还要白,哗啦啦开了锁,召几个狱卒把里头的五言拉出来。

但五言和肖如月紧紧相拥,好似长在了一起。

狱卒们虽然没有怜香惜玉,对肖如月也狠厉拉扯,但如何粗暴动手、高声呵斥,就是分不开两人。

“哎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牢头一扬鞭子,长鞭在空气中“啪”一声炸响,惊得牢里的两个人双肩都是一跳。

两三鞭快打进去,秦不知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肖如月和五言身上落了个皮开肉绽。

“你这是动用私刑!”

秦不知大怒,一把拉住牢头的手臂,将牢头用力往旁一推。

牢头摔了个趔趄,莫名其妙道:“世子殿下,咱们向来都是这般使粗的,对这些顽劣罪人,就该大刑伺候,他们才会松口。我这只还只是前戏,待会儿整套刑具一上,该说的不该说的,包管他们求爷爷告奶奶地主动说!”

像是为了应和牢头的话,一个狱卒“哗啦”一声将一卷刑具一抖,把把利器寒光森森,把里头的人惊得更往里缩。

秦不知也跟着心惊。

他还不曾知道这逼供的工具竟然有这么多种!

还有狱卒要从外头推来特制的凳子和木架!这些人!这是要不审就直接动刑吗?!

“谢春风!肖如月和五言连疑犯身份都还够不上,你们这是在用私刑!”

秦不知将刑具卷袋一把抢过,用力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