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雷将军直接吓懵了,一口茶含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直接将他给呛住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陈怀义见状,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雷将军喝口水。”

雷将军哪还敢喝水啊,他怕自己又会被陈怀义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给弄得呛住,赶紧摆手拒绝。

深吸一口,雷将军探究地看着陈怀义,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陈大人刚才说错了吧,你要说的是晋王吧。”

很可能是他听错了,他可不能乱说话,万一不小心露了平王的底,那可就是恩将仇报了。

陈怀义笑眯眯的,一句话戳穿了他的自欺欺人:“雷将军没听错,我说的不是晋王,而是南越的七皇子平王殿下。”

指向如此清晰明了,雷衡再想装傻也不能了。

他怀疑地看着陈怀义,实在想不明白,陈怀义这样一位曾经声名远扬的诤臣怎么也掺和进这事了,而且还选了最名不见经传,不得圣心的平王。

“原来陈大人是平王殿下的人。”他语气中还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陈怀义捋了捋胡子,慢悠悠地说:“陈某只是更欣赏平王殿下的为人罢了。”

这有区别吗?

你们文臣都这么会玩的吗?

雷将军打量着陈怀义。陈怀义是典型的文人长相,清隽消瘦,一张脸方方正正,蓄着八字胡,着宽松的灰色长衫,给人一种清高、正直、固执的感觉。

看起来就是个值得信任的老实人,偏偏这个老实人玩得比谁都花,明面上投靠了晋王,实则效忠平王,真是出人意料。

雷将军再次感慨:“陈大人藏得可真深啊。”

连狡诈精明的傅康年都给骗过去了。

陈怀义悠悠地叹了口气:“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我也想做个纯臣的,可纯臣不好做啊,想必雷将军深有体会才是。”

纯臣意味着不站队,谁都不支持,只忠诚于陛下。

遇到事,除了三五关系不错的或是性子耿直的帮忙说两句好话,其他的不落井下石就好的了。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将他们这些老家伙铲除了,不就有新的坑可以安排自己人了?

至于陛下,忠诚于他的大臣多了去,像他们这等性子比较直,说话不大中听的,陛下可没那么待见。毕竟忠言逆耳,谁不喜欢听好听的,顺着自己呢?

陛下哪怕是天子,那也是人,就有人的劣根性。这也是为何大多君主都喜欢亲小人远贤臣的原因。

这话说到雷将军的心坎里去了。

可不是,这次朝堂上但凡多几个有点分量的臣子替他说话,他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召回了京城。

想他在边关都如此,陈怀义作为天子近臣,遇到这样头痛为难的事那更是多了去。

无奈地摇了摇头,雷将军说:“陈大人也不容易。”

陈怀义的狐狸眼翘了起来,笑道:“可不是,自从跟了晋王之后,我这在朝中的日子才好过了点。”

雷将军顿时无语了:“那你还向着平王?”

陈怀义笑了笑,目光有些怀念:“陈某跟平王殿下可是相识于微末之时。起初陈某也没想那么多……”

他将南越的一桩桩,一件件一一道出。

“平王身份高贵,即便被发配南越,那也是龙子龙孙,绝不是区区商贾就欺负的。但遇到这种事,他仅仅是让子林出来给他借了一下势便罢了,事后也不曾刻意报复过这些商人。一个人手中有权力,有捷径可走,但却能克制住,不滥用权力,而是遵循另一个圈子的规则,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便是你我如今这把年纪也未必能做到,而平王殿下当时才十七岁。”

就是因为这件事开始,他才对平王刮目相看的。

权力这种东西一旦尝过就会上瘾,包括如今的陛下、晋王、太子等,都为了权力不择手段,不自觉地沦为了权力的奴隶。

上位后,他们第一件要做的事,必然是想方设法的巩固手中的权力,在所不惜。

但平王不同,他能不为权力所**,由始至终,保持着初心,这八年来,平王的本性一直没变。

雷将军点头,他也做不到,若谁敢欺到他们西北驻军头上,他肯定会动用手底下的人加倍反击,不可能放弃手中的特权不用。

但要因此说平王软弱没脾气吗?

那也不是。听闻池正业等人可能要出事,他立即派了两百人过来救援,劫狱劫法场都敢做,又何惧对付区区几个商贾。

雷将军也不得不承认:“这点确实难能可贵!”

陈怀义笑了笑:“雷将军与平王殿下的人接触过了,你觉得他们如何?”

雷衡思量了片刻,只有三个字:“很不错。”

池正业虽是一介商贾,但颇有急智,做事大气。而且看得出来,平王是极信任他的,否则他不敢做主将一千多匹马赠与西北驻军。

范炎此人虽不及池正业老练,但功夫不错,也略通兵法,有些小聪明,其麾下的士兵一个个令行禁止,显然有经过严苛的训练。

而且两人地位都不高,但却敢擅作主张救他。

由此看得出来,平王应该是个待人很宽厚的性子。若是那等严苛多疑的,手底下的人哪敢自作主张。

而且下面的人应该也是对平王很心服口服的,不然也不至于,不管是范炎还是陈怀义都自个儿跳出来,千方百计地刷他的好感,替平王拉拢他。

想到这里,雷将军实在有些想笑:“陈大人如此忠心,平王殿下知道吗?”

肯定是不知道的,范炎等人这会儿估计还在回南越的路上,平王压根儿就还没得到消息,又怎么可能派陈怀义来拉拢他呢?

能令陈怀义这样一名二品大员,自发的、掏心掏肺地给他办事,雷将军对平王的兴趣更浓了。

陈怀义嘴角的笑容一僵,但他不愧是老狐狸,随即就笑眯眯地说:“殿下自是会知道的。雷将军,别的陈某不敢保证,但像这次这样突然将你召唤的事若换了平王,绝不可能发生。”

这不是往雷将军的心窝子里戳吗?

雷将军瞥了陈怀义一眼,眼神不带任何感情,冷漠得很。

若换了其他小兵,恐怕早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但陈怀义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他继续道:“而且前阵子雷将军可是在朝堂之上为连州铁矿和刘记商行都讨要过好处的,他日连州铁矿和刘记商行背后的主子爆出来,雷将军要说您跟平王殿下没关系,你说晋王、太子、燕王等诸位殿下相信吗?”

必然不可能相信的。

雷将军当时在朝堂上为刘记和连州铁矿讨要好处时,完全没想那么多。他当时只是想利用陛下的愧疚报恩,哪知道最后会把自己套进去,还惹来陈怀义这么个难缠的黏皮糖。

罢了,现在他已经暗暗被贴上了平王的标签,而且平王也确实对他有恩,自己又说不过陈怀义,不若暂时从了罢了。

以后看看吧,平王若真如陈怀义说的这么好,支持他也不是不行。

若陈怀义夸大其词了,南越距京城和西北都甚远,他改变了主意,平王又能奈他何?

想通这点,雷将军妥协了:“陈大人,你别说了,我听你的还不成吗?”

陈怀义满意了,亲热地拍了拍雷将军的肩说:“那我回去回晋王和傅康年,就说你答应了啊。”

“不是,咱们不是在说平王吗?”雷将军连忙抓住陈怀义的袖子,疑惑地问。

陈怀义点头:“对啊,但我现在明面上不是晋王殿下的人吗?我来说服你,那你也得跟着我走才对啊。”

雷将军被雷得目瞪口呆:“你……你的意思是让我也跟着你假意投效了晋王?”

陈怀义叹气:“雷将军,你怎么比我还耿直啊。投效晋王有什么不好的?你回西北这事,兵部必定不会阻拦,甚至还会暗中支持你,给你使劲儿。而且以后西北的军需什么的,应该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能拖就拖了,这对你好,对西北驻军也好的大好事哪里找?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手底下的弟兄们着想啊!”

好像很有道理啊!

但雷将军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许久之后他才想明白,陈怀义这老奸巨猾的家伙是想带着他一起暗戳戳地撸晋王的羊毛啊。

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陈大人真是个人才。”

以后谁再跟他说陈怀义老实耿直的,他直接带对方去看大夫,都什么眼神啊。

“过奖过奖!”陈怀义拱手说道,“现在陛下对晋王有些忌惮,晋王殿下不便亲自出面拉拢雷将军。因此这回话的事也交给陈某了,雷将军下次上朝下朝后多看晋王几眼,若是对上晋王的目光,那你就友善地笑一笑。”

听到这话,雷将军大大松了口气。

让他去假意表忠心,他还真怕自己装得不像被晋王他们看出了端倪。这下这一关都免了,只是让他笑笑有什么难的?

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晋王得了这个消息,自是很高兴,连连夸了陈怀义好几句,称呼都换成了“陈公”,然后又让府里悄悄给陈怀义和雷将军各送了一份厚礼以示亲近。

雷将军成为了“自己人”,那让他官复原职的事就提上了日程。

雷将军回西北,不但能重新掌握西北的兵权,若是时间赶得早,说不定还能保住他们在西北布下一些棋子。

因此上朝之后,朝堂上多了好几道参奏广正初的帖子。

有言广家强买强卖,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强行霸占农民的耕地的,也有参奏广家的男丁在花楼与人争风吃醋打死了人,广家用权势压了下去的,还有……

一夜之间,广家似乎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以前无人在意的“小事”今日全被人扒拉了出来。

燕王清楚,这是有人刻意针对广正初,想将广正初拉下来。

但让他意外的是,这些参奏的人中不止有晋王的人,甚至还有太子的人。太子莫非是疯了不成?

很快,燕王就想清楚了,太子是想保住秦贤等人,保住他在西北的走私势力。

毕竟太子虽有个太子的名头,可太子手里并没有多少实权,而且父皇身体康健,他登基之日遥遥无期。若再失了秦贤这条忠心耿耿的狗,失了西北这条财路,太子必然是要心疼的。

废物!他垂下眸子,讥诮一笑,到底是没站出来保广家,因为他知道,延平帝迟早是要对广正初动手的,这些奏折能宣之于众,便是表明了他父皇的态度。

父皇近日对他不怎么满意,他可不能这时候再跳出来惹父皇不高兴。

燕王都不表态,再看看站在殿中气色好了很多的雷将军,大臣们心里约莫有数了,几乎没一个人跳出来为广正初说话。

于是延平帝顺势下旨:“彻查广家,至于广正初,夺其西北大将军的职务,押送回京受审。雷衡雷将军驻守西北多年,劳苦功高,加封镇北侯,接替广正初的职务,驻守西北。”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形势陡然逆转,雷将军不但官复原职,还加封了爵位。

舅舅的猜测果然成了真,父皇根本没想过真的撸掉雷衡的职务,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铲除他和太子的势力,不让他们兄弟有机会染指西北罢了。

晋王回府就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傅康年宽慰他:“殿下应该高兴才是,若不是陛下弄这么一手,殿下如何能收获雷衡雷将军这样一员虎将?”

这倒是,雷衡不回京,不对父皇失望,他哪有机会趁虚而入,拿下雷衡。

只是晋王还是很难高兴得起来:“父皇如此防备我,难怪当初太子、燕王他们将老七捧起来,父皇会爽快地答应呢。”

父皇恐怕也是在防备他掌管了南越的军务,宁可给老七不给他,这里面未尝没有顺水推舟,钳制他的意思。

傅康年叹道:“陛下老当益壮,有此顾虑也实属正常。”

这也历朝历代,太子干得太出色了,皇家父子之间关系不睦的原因。只是到延平帝这儿,防备的第一对象换成了晋王。

太子表现得不尽人意,陛下也一直没有废除的意思,未尝不是利用太子压制晋王。晋王再出色,那也越不过太子,兄弟相互牵制,陛下便可稳坐钓鱼台。这便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平衡之道。

只是这形势却对晋王不利。

太子无大错,一直占着这个位置,时间越长,想要废除他的难度就会越大,因为不少中立的大臣或是古板守旧的大臣会强烈反对。

而且延平帝这人说好听点叫重感情,说难听点便是滥情,对女人对子女都是如此。太子是元后留下的唯一子嗣,元后去得早,结发夫妻,多少有些情意,而且元后死在最美好的年华,如今延平帝想起她都是念及她的好,有这层滤镜,那对元后留下的唯一血脉自也是看重些。

在此种情况下,哪怕延平帝身体不好了,他恐怕也不会考虑废储一事。

毕竟太子虽表现得平庸了点,但到底无大错,随意废储容易惹来朝廷动**。

可这么下去,太子若顺利登基,晋王一派绝对没好果子吃。而且晋王心底也不服气,就太子那德性,凭什么能坐上那个位置?

无论是武功、才能、品行还是杀伐果断,太子哪一点配?

况且,太子还没登基呢,就已经在算计他了,这次西北走私一事就是太子的人搞出来的,虞泰还有西北军中安插的人手,这次都因太子全部废了。

虽说因为燕王从中捣乱,太子的人也没得到什么好处,两人在西北的势力都被连根拔除了。可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事。

晋王眯起狭长的眸子道:“父皇不想废太子,那儿臣便推他一把就是。”

傅康年听得心惊肉跳,低声道:“殿下打算怎么做?”

晋王微微勾起唇说:“太子不是一直担心我越过他,哪一日他的地位不保了吗?咱们加重他这种危机感就行了,他这人稳不住,到时候只要他动了手,父皇不废太子也得废了。他想出头,咱们就帮他出头,反正咱们父皇忌惮聪明能干的儿子。太子既有储君之位,哪日又得了民心和群臣的拥护,还没我这个碍眼的在前头挡着,你说父皇会怎么想?”

傅康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竖起了大拇指:“殿下高明。”

太子心胸狭窄,多疑,没有安全感,禁不起挑拨和压力的。他与延平帝之间也没多少信任可言。他不信任延平帝,同样,延平帝也不见得多信任儿子,万一哪天太子变得能干了,万民所向,延平帝忌惮防备的对象恐怕就从晋王换成了太子。

到时候就有好戏可看了!

过了几日,朝堂之上,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晋王自请卸掉了平南大将军的职务,将江南的兵权悉数交还给了朝廷,而且辞掉了所有的职务,说是前几年打仗亏空了身体,要好生歇一歇,也好陪陪父母妻儿。

无论是延平帝还是诸王群臣都被晋王给搞懵了,这也太突然了,而且兵权说要就不要,晋王这么高风亮节吗?

不过延平帝很高兴,回过神来后大大夸奖了晋王一番,而且还赏赐了晋王一堆的宝物。晋王上个月刚出生的嫡女都被封了风华郡主,延平帝还亲自赐名以示重视,这可是不少皇孙都没有的待遇。

晋王感恩戴德的收下。

此后一段时间,他真的不见官员,就赋闲在家,陪陪王妃,带带小女儿,还时常带着世子和女儿进宫探望成贵妃,陪成贵妃用饭等等。

延平帝对晋王的识趣行为非常满意。

作为一头年迈的雄狮天然地对年轻力壮的雄狮忌惮,哪怕这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晋王能将兵权上交,安心陪老婆孩子,进宫探望父母,再好不过。

他就喜欢这种有能力,有事的时候能帮他分忧解劳,平时又听话的儿子。

因为对晋王满意,延平帝到成贵妃宫里的次数都多了起来,一个月歇好几晚,白天还经常到成贵妃宫里用膳,有时候碰到晋王,夫妻、父子、祖孙一家数口,其乐融融,气氛分外和谐,赏赐更是一流水地流向成贵妃宫里和晋王府。

这种情况,弄得朝廷内外都一头雾水。

皇子和大臣们大部分都不相信晋王会真的放弃一切,不争了,安心做个闲散王爷。

但晋王现在又真的什么都不管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子,不管晋王是真想开了,还是有其他算盘,晋王放弃了兵权,对他而言就是天大的好事。他积极活跃了起来,在朝中很快太子一派的风头逐渐盖过了晋王。

雷将军都被搞糊涂了,离开京城时,陈怀义去送他。

他看了一眼晋王府的方向问:“京里这到底什么情况?晋王真不争了?”

他是不大信的。

陈怀义笑了笑说:“有时候争就是不争,不争也是争,以退为进也不失为一个妙招。”

雷将军听得直摇头:“算了,我还是回西北吧,跟你们这些读书人玩心眼我玩不过。”

陈怀义被他逗笑了:“这事与将军无关,将军安心去西北就是,朝廷这边有我们。”

雷将军带着亲兵赶紧走了。

陈怀义回去后,将这事写信告知了刘子岳。

自打范炎走后,刘子岳的心就一直提着。

虽说派了人去,可西北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会发生什么也不好说。但他也不方便派更多的人去了,太多人会引起沿途府县的注意,而且撤退的时候也不便。

等来等去,等到阳光炙热的四月,池正业他们一行总算回来了。

但回来的却只有他们一行,而不见范炎等人的踪影。

刘子岳蹙眉问道:“你们没碰到范炎吗?不应该啊,未免错过,我让他们沿着你们的线路走,莫非回来时,你们换了道?”

池正业连忙道:“公子不用担心,我们碰上了,只是小人逾矩,擅作主张让范校尉去救雷将军了。”

他将燕王针对雷将军的阴谋告诉了刘子岳。

刘子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做得不错,李安和这家伙给咱们立了大功啊。”

“可不是,小人这次能脱困也多亏了李安和提醒。”池正业笑着说道。

刘子岳点头:“他要记一功,你们也都记一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池正业却没走了,而是道:“公子,小人还擅作主张了一件事,将互市换来的一千五百匹良马全赠予了雷将军。”

他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刘子岳听到西北的乱象,直摇头:“哎,这事你办得很好,此种情况下,不知何时能等来朝廷的银子,还不如送给雷将军,结一份善缘。”

刘子岳不计较这事,但池正业还是自己给了自己处罚,他擅作主张,让商行损失惨重,这次白跑一趟贴进去了不少银子,罚俸半年。

刘子岳原是不大同意的,池正业当时的选择是事急从权下无奈又最好的选择,怪不得他。但池正业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即便他做得对,但擅自做主,又给商行造成了损失,那理应受罚,否则以后人人效仿,如何得了。

刘子岳听后觉得有道理,依照规矩罚了他的俸禄,但也表扬了他的机智变通,平安度过危机将大家安全带回来,因此以刘七公子的名义赏了池正业一处宅子。

既然刘记没有牵扯进走私案中,那先前布置的让刘记消失的手段也用不着了,刘子岳让池正业处理这事,同时也可安排“刘七公子”回广州这事了。

至于冯天瑞那里,刘子岳直接让人去问责,当初冯天瑞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证刘记会出事,如今这个池正业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他怎么说?

冯天瑞也懵了。

他不知道啊,当初燕王殿下这么吩咐他的,哪晓得这个刘记这么邪门,一个商贾竟然没事。

他连忙写信,准备让人送进京中问问燕王是怎么回事。

可还不等他将信送出去,朝廷的圣旨便道了,而且是两道圣旨。

其中一道是兵部将从连州铁矿采购兵器,另一道竟是关于刘记商行的。

皇帝御赐了一道牌匾“忠义之家”给刘记,而且还赏赐了黄金两千两。

冯天瑞直接傻眼了,这下还怎么动刘记?别说他了,恐怕是燕王殿下亲自来也得掂量掂量,毕竟陛下前脚才封赏了,他们这么做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关键是也没正当的借口。

他动不了,冯天瑞又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他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一个人。

“冯天瑞在军营外,要见我?”刘子岳眯起眼,“他有说什么事吗?”

禀告的卫兵摇头:“没有,只说是要事要亲自与殿下您商量。”

莫非是燕王那边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刘子岳决定去见见他,打探打探口风。

只是刚出门,便看到了喜气洋洋的鲍全:“殿下,您猜谁回来了?”

刘子岳看到了范炎,笑了:“范校尉总算是回来了。”

鲍全摸了摸脑袋,回头看到范炎大剌剌地站在他身后,哼道:“不是让你躲好,咱们给殿下一个惊喜的吗?你小子怎么搞的?”

范炎嘿嘿笑道:“殿下现在也很惊喜啊!”

“惊喜,惊喜,回来就好!”他上前用力拍了拍范炎的肩,又问道,“回来了多少个弟兄们?”

提起这个,范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语气低落的说:“死了十四个弟兄们,还有六个落下了残疾。”

“好好安葬他们,按老规矩给抚恤金,伤残的弟兄们都交给冉长史安排。”刘子岳吩咐道。

范炎点头:“是,殿下。”

刘子岳又问:“雷将军呢?”

“雷将军没事,我们将他送到了京城的地界。”范炎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忍不住骂道,“都怪燕王,太不是东西了,竟对雷将军这样驻守西北有功的将军都下得了手。”

谁说不是呢?

刘子岳也恨得很,若不是燕王,不会枉死这么多人。

燕王离得远,刘子岳暂时拿他没办法,就将这气发到了冯天瑞身上。

冯天瑞见刘子岳竟亲自出来见他,受宠若惊,连忙行礼:“小人见过平王殿下。”

刘子岳淡淡地看着他问道:“你有何事?”

冯天瑞看了一眼军营门口的卫兵,似有些犹豫,眼神闪了闪:“殿下,这……”

“有话直说,都是自己人。”刘子岳可不想跟他单独说话。

冯天瑞谄媚地笑着点了点头:“平王殿下说得是,那小人就直言了。如今南越是平王殿下的地盘,什么事都有殿下您说了算,一个区区刘记而已,还不是殿下您手中的蚂蚱啊!”

刘子岳听出来了,这人是在怂恿他对刘记动手。

他快气笑了,压抑着眼底的冷意说:“那冯先生有什么好主意?”

他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平王还不懂吗?冯天瑞还以为刘子岳真没想到,压低声音说:“殿下,听说刘记富可敌国,您找个理由抄了他们就是,刘记的一切不就归您了吗?”

真是强盗逻辑,不愧是燕王信任的人,将明抢说得这么坦然。

刘子岳拉下了脸:“来人,将他捆起来,送去府衙,将他刚才说的话悉数转告给黎大人!”

冯天瑞都傻了。

“不是,平王殿下,您……您要是不赞同小人的做法,那也,那也不用如此吧,小人就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平王殿下饶命,平王殿下饶命……”他声嘶力竭的吼着,最后还是被拖走了。

鲍全听到声音,跑出来正想开口,便看到探子回来,还递上了一封信:“殿下,京城来的信。”

刘子岳快速打开一看。

信是陈怀义写来的,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雷将军愿意支持他们。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刘子岳被冯天瑞气得发白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他捏着信继续往下看,除了此事,陈怀义还说了京中的情况。

第一个便是燕王,延平帝虽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当众处罚燕王,但还是寻借口对其做了处罚,撸去了其在太学中的职务,并责令其闭门思过三个月。

这些惩罚不算什么,最重的是在广正初这儿。

广正初纵容家属强取豪夺,谋害钱财人命,其治家不严,祸害百姓,责刑部严厉审查。

刑部得了皇帝的授意,将广家翻了个底朝天。

大家族这么多人,谁家还没几个不成器的子弟,谁家还没点不干净的事。广家哪禁得住查啊,很快就被查出了十八宗罪,延平帝震怒,广家男丁问斩,女子罚入奴籍。

这极大了削弱了燕王的势力。

但此事祸不及出嫁女,燕王妃是上了玉蝶的,皇帝没下旨废,哪怕燕王再想休妻这时候也不敢动,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具体干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除了这个,陈怀义还说了一个情况,晋王最近的反常。

有陈怀义的提示,作为一个现代人,刘子岳看完便明白晋王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不得不说,晋王这一招以退为进就是高明。

太子这会儿恐怕在暗自高兴,积极地在朝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呢。

但他也不想想,晋王为何要退?

不过太子这样也是没办法,晋王表面退了,可那些忠心于他的将领和大臣都还在位置上,这兵权虽说是交了,但也等于没交。短期内,江南驻军肯定是更听晋王的。

太子若不趁着晋王退下的机会积极发展自己的势力,经营人脉,积累一个好名声,会被其他的兄弟压过,位置不稳,但他要是表现得太好,又会惹来皇帝的忌惮。

这个度可不好把握,尤其是有晋王在背后推波助澜,只能说太子真是个不好干的职业。

但这都些暂时跟刘子岳关系不大,他们争得越厉害,他越安全,等他们争出个胜负再说吧。

刘子岳更关心的是燕王。

燕王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好人,但其阴险狡诈的程度远胜其他几个兄弟。虽说这次燕王失了势,恐怕与皇位无缘了。

但也只是恐怕而已,打蛇不死必有后患。

更何况燕王屡次算计他,还杀了他十四个人,不趁燕王的病要燕王的命,岂不是太便宜燕王了。

他得借着这个机会,将燕王彻底踩下去,让他再也没有翻身之地。

刘子岳收起了信,让人牵来马,骑上之后,速速去了广州府衙。

黎丞见到他,第一反应是欣喜:“殿下,您来得正好,您派人送来的那个冯天瑞怎么处置?要上报朝廷吗?”

刘子岳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就是来与你说这事的,咱们单独聊聊。”

黎丞连忙屏退了左右:“殿下请讲。”

刘子岳说:“你带着我奏折进京一趟,替我状告燕王,就说燕王屡次派人打探南越水师,还在我的府邸安插了人手,派冯天瑞来蛊惑我对刘记下手。”

黎丞错愕地看着他:“殿下,这……只一个冯天瑞恐怕不够!”

刘子岳笑看着他:“你不是盯上了不少探子吗?将这些人全抓了,安在燕王身上,这些人知道怎么说,他们背后的主子为了不将自己牵扯进去,也会想方设法将一切都推到燕王头上。”

刘子岳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看了陈怀义的信,发现他还能苟一段时间。现在晋王装老实,不争了,这段时间必然不会打南越的主意,太子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哪顾得上一个刘记。楚王估计忙着看戏呢,也没功夫搭理南越。

既然能苟,那这些探子就碍事了,借着清理燕王的人一并清除了,晋王他们不想被延平帝知道他们往南越派了探子,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而且现在燕王触怒了延平帝,再让延平帝知道燕王盯上了南越的兵权,连个商贾都不放过,延平帝必然大怒,加上前面雷将军的事,又有晋王、太子等人痛打落水狗。墙倒众人推,燕王再想东山再起,难如登天。

黎丞听完,顿时热血沸腾,激动地说:“殿下,臣这就去安排。”

“等下,”刘子岳叫住他,“你去了京城,就说我因为无诏不得回京,所以逼你到京中替我告状的,记住表现得苦大仇深一点,对我怨言大一些。”

这样,晋王他们不但不会针对黎丞,恐怕还会想办法拉拢他,黎丞这一趟去京城就安全多了,说不定还能捞一堆好处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