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石想见我?”刘子岳食指和中指夹着拜帖,轻轻一丢,站起身道,“那就见一见吧。”
他让人回了曹石,当天回了王府。
次日,曹石携礼物来拜访:“老奴曹石见过平王殿下,七年不见,殿下丰姿俊朗,更甚从前。”
刘子岳哈哈大笑:“曹公公说笑了,要说英姿,咱们兄弟中,谁能越过大哥。不知曹公公来南越所为何事?可是大哥有什么事要交代,你尽管说,大哥的事便是我的事。”
曹公公连忙摆手:“没有,就是晋王殿下有些想平王您了,让老奴走一趟,正巧陈尚书要给于大人送一封信,老奴便顺着连州走了一趟。于大人仗义,听说老奴要到广州拜访殿下,非要送老奴一程。”
他这番话算是将他跟于子林的关系交代清楚了,也将于子林来广州的事合理化了。
刘子岳闻言点头:“原来如此,大哥有心了,大老远的劳烦曹公公跑这一趟。”
“这是老奴的荣幸。”说着,曹公公又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了上来。
刘子岳瞥了一眼,是件上好的玉如意,值钱但也不什么奇珍,估计也能卖个上千两银子,到底是大哥,出手就是要阔绰不少。
他笑着接下,又道了一遍谢,四位数的银子当得起他多说几声谢谢。
曹石送礼不过是借口,他望着院子,有些挑剔:“殿下乃是天皇贵胄,就住这点地方?这院子也太小了,殿下受委屈了。”
刘子岳明白了,曹石想看看这院子。虽然不知道他这院子有什么好看的,但既然曹石想看就让他看吧,反正这里面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哪里,这院子三进呢。”刘子岳放下茶杯,主动笑着说,“曹公公今儿若是不赶时间,不妨与我一道游这院子。”
曹石站了起来,还给自己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那老奴就却之不恭了,免得回了京城,晋王问起您的府邸什么样子,老奴一句话都回不上来。”
刘子岳没戳穿他,笑道:“大哥身边有曹公公这等细心的人伺候,真让人羡慕啊。曹公公请!”
他直接领着曹石进内院。
这座院子不算特别大,一进是待客的地方,二进是刘子岳起居办公的地方,书房也在此,院中种了些翠竹,微风拂过,竹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宁静安详。
第三进,是内院,居住的是女眷,刘子岳迟疑了一下。
曹石笑着问:“怎么?殿下耳根都红了,莫非这是殿下金屋藏娇的地方?”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白色纱裙,身姿迤逦的女子施施然地经过假山,露出俏丽的侧脸。仅仅惊鸿一瞥,曹石这个阉人都愣了片刻,他侧头看向刘子岳痴迷的眼神,不由感叹,如此姝色,难怪平王殿下也会上勾呢!
这样绝色的女子,便是入了宫,也有一席之地。到底是谁这么舍得下血本?
曹石这次越发地确认心底的猜测,这个文湘的来历绝不简单。这样漂亮的女子,没有人护佑,怎么可能从京城平安抵达广州,半路都被好色之徒给抢了。
咳咳咳……
过了好几息,等女子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刘子岳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这只内院说:“就几个女人住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
曹石调侃道:“如此绝色佳人,难怪殿下要藏着呢,恭喜殿下获此姝丽陪伴左右。”
刘子岳被曹石说得不好意思,嘟囔道:“她没地方去,我救了她,救人救到底,就索性将人留在了府中,不是曹公公说的这样。”
曹石大笑,又不着痕迹地打探这名女子的来历。
刘子岳自是捡明面上的说,虽然他很想将文湘的来历告诉他,但有的事自是不能自己说,要让曹石自己想。
曹石根据这些情况,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文湘是太子或燕王派来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楚王这人性情太暴戾了,而且他要送女人也简单得多,直接让钱皇后出面就是,皇后体恤平王年纪大了,身边还没个贴心人伺候,送两个女人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平王不但不能拒绝,还要好好养着,这可是长者赐。
相反,兄弟间送女人就随意多了,送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平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转手送人或是赏赐给手底下的人,都没人能说一句。
这样漂亮的美人一看就是精心培养的,万一送上门引起了平王的警惕,不肯笑纳,转手送了人或是赏给了手底下的大老粗,岂不是浪费了。
估计这也是文湘要用这种方式博平王注意的原因。
果然啊,男人都难过美人关。
离开刘子岳的宅子后,曹石又让人去打探文湘的身份,很快还真被他发现了些端倪,有好几波人马在府外徘徊,想往里送消息进去,有的还打扮成卖身的仆人,混入了其中。而里面有个徐娘半老的中年女人便是文湘那个所谓的奶娘。
曹石欣喜不已,连忙将人绑了,悄悄审问了一番。
那奶娘遭不住酷刑,一天不到就招供了,他们是燕王府的人。
曹石应证了自己的猜测,让人解决了奶娘,带着这个消息心满意足地上路了。
刘子岳听说奶娘死了,摇了摇头:“死了便死了吧。”
这还只是开始,以后死的人恐怕会更多。前阵子,他们就发现这个奶娘在府邸周围徘徊了,估计是想跟府里的“文湘”联系。估计是前面几波人马都折戟,所以这次奶妈亲自出马了。
正巧曹石来了,刘子岳便将奶娘留给了曹石。
只是没想到曹石这么心狠手辣,审讯完,连个活口都不留。
刘子岳暗中派人给池正业送了一封信,让他警惕曹石,别被这人笑呵呵的和善模样给骗了过去。
池正业在船上也感觉到了曹石的难缠。
曹石不愧是晋王的心腹,心眼比前面派来的人多多了。
船上的日子很无聊,曹石一有空就拉着池正业下棋聊天,聊的都是南越的风土人情还有甘蔗、棉花的种植加工情况。
他问得很随意,就像个对南越很好奇的旅人,求知欲旺盛。
但提着提着,这事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兴泰,涉及刘七公子。
连续两次差点说错话,池正业便明白了曹石的隐晦意图,干脆从开荒讲起,到甘蔗的种植收割榨糖,每个环节都不落,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左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北方之所以没有白糖,那是因为天气太冷,没法种植甘蔗,他也不担心商业秘密被曹石知晓。
这一说就是大半天,到最后曹石都佩服池正业的口才,不愧是做买卖的,就是会说。以后但凡曹石提起什么,池正业都主动展开话题,将自己的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讲给曹石听,以消磨时间。
曹石只觉得池正业这人热情,看样子是有心投效晋王,也很高兴,配合着讲了许多京城的事,尤其捡晋王说,变着法子地夸晋王是何等的仁义,赏罚分明,从不亏待自己手底下的人等等。
若是不知道万泽民的结局,若当初晋王没在江南平乱,池正业还可能相信。但池正业可是在这些皇族身上吃过大亏的。
两人在船上各怀鬼胎地呆了半个多月,船只抵达江南,双方分道扬镳,池正业要掉转方向往西走内河,再转陆路,抵达西北。而曹石则继续北上回京。
京城比较近,腊月底,曹石便抵达了京城。
回去后,他将南越之行向晋王汇报:“殿下,老奴观刘记商行和于子林关系不错,有他从中说项,刘记商行投效殿下是迟早的事。那个池管事也是个聪明人,虽只是个商人,但办事说话都挺精明的,也挺识趣,他已经答应了,如今就等那刘七从南洋回来。”
“刘七,刘七,同样姓刘,同样排行第七……”晋王眯着眼,“你确定这人跟平王没关系?”
曹石笑着点头:“殿下,老奴都打听过了,刘七带领船队出发那日,码头上不少人看着呢,而当时平王正在营中练兵。况且,想必太子、燕王等人也派了人前往广州探查,若他们之间有关系,恐怕早被调查出来了。”
晋王想想也是。况且他们这样的龙子龙孙,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即便要用商人,派个人去就是,哪有让商人打着自己名号行事的,也不怕失了身份。
“你这一趟辛苦了,等刘七回来,接洽的事仍由你负责。”晋王说道。
曹石连忙应下:“是。殿下,老奴还有一事要禀告,老奴这次去广州拜见了平王殿下,发现平王殿下内院中有一女子,其身份可疑,经过老奴……”
听完这出美人计后,晋王嘲讽地笑了:“老七这人啊,还是太年轻了,经过的女人太少,不然也不至于上这种当,被这点美色就迷晕了眼。”
“可不是,平王殿下都二十多了,后院还没个理事的人,他第一次遇到这样可怜又漂亮的女子,把持不住,被其迷惑也是难免的。”曹石摇头感叹。
说起来也是平王命不好,爹不疼娘不爱的,一去南越就是七年,连陛下都忘了他,谁还会想着他没娶媳妇这事。
即便皇后娘娘想起了,恐怕也不愿意沾手这种没什么好处,反而可能惹来一身腥的事。毕竟平王身份尴尬,指个身份显赫的女子吧,千里迢迢去南越那等荒僻之地,人家定然不愿意,搞不好还会因此记恨上皇后。
指个身份一般般的,其他跟皇后不对付的人又要说了,皇后挑这么个人是不是对平王的婚事不上心,瞧瞧楚王挑的啥岳家,给平王挑的啥?这亲生的和非亲生的差别也太大了。
一个弄不好,恐怕会在皇帝面前吃挂落。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钱皇后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去沾。她不提,就更没人关心这事了,毕竟也没谁愿意将女儿嫁给前途看起来就渺茫的平王。
晋王嗤笑了一声:“也好,这次就让老七长个教训,别被女人迷花了眼。”
燕王表面上不遗余力地支持老七,背地里却施展这种美人计,安插探子在老七身边,真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就像躲在暗处的毒蛇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人一口。
比起太子,晋王都更厌恶燕王这样的人。
他勾唇冷笑:“你去一趟燕王府,询问他们府里是不是走失了一名绝色美人。”
不管老七有没有识破这位美人的身份,反正他们让燕王认为他已经识破就行了。这样燕王和老七之间就有了嫌隙,以后燕王怕是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帮老七了,因为他会猜测老七是不是防备着他了。
他们这种脆弱的联盟,随时都可能塌。
曹石不愧是跟了燕王多年的老人,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竖起大拇指说:“还是殿下高明。”
他当即去了燕王府,求见燕王。
大冬天的,燕王一身白狐裘,头戴白玉冠,红唇白面,端是风流,看起来也真是人畜无害。
曹石有些明白自己殿下为何不喜燕王了,燕王是真的会装,当初为了拉太子下马,跟他家殿下哥俩好的时候装得多好啊。如今瞧他家殿下立了功,压过诸皇子一头,他就转头跟太子勾结在了一起,给他家殿下使绊子。
“老奴见过燕王殿下。”
燕王和和和气气地说:“曹公公免礼,大哥让你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曹石笑道:“这倒没有,就是老奴前阵子有点事去了广州一趟,在平王的府上看到了一个叫文湘的绝色美人,颇得平王殿下器重,就是看着有些面熟。回来后,与我家殿下一提起,王妃娘娘就想起来了,说是好像在燕王府看到过这样一位美人。因此我家殿下特意让老奴来禀告燕王,若是府中走失的人口,也能快速找回来,免得贵府着急。”
燕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说:“曹公公弄错了,我府上从未曾走失过人,估计是长得像,又或是曹公公记差了。”
就知道他不会承认,曹公公连忙认错:“许是老奴眼花看错了,况且两片树叶都有相似的,更何况是人呢。这广州距京城几千里之遥,便是拐也拐不去那么远的地方。老奴一时想岔了,叨扰了燕王殿下,还请您莫怪。”
话都被他说完了,燕王还能说什么,只能顺着道:“曹公公也是关心我府上的人事,有劳了,多谢公公。”
等将曹石打发走后,他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气冲冲地去了后院。
燕王妃一看他的脸色,便知肯定是又有人惹到了他,连忙温柔小意地端了一杯热茶过去:“今儿又是谁惹殿下生气了?殿下先喝杯茶消消气。”
哐当一声,茶杯被燕王重重地打翻在地,棕色的茶水泼在了燕王妃月牙白的凤尾裙上,露出一块块斑驳的痕迹,就像人受伤时留下的伤疤,坑坑洼洼的,极为难看。
但更让燕王妃难堪的是,门口还有丫鬟伺候着,燕王就这么不给她留情面。
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捏着帕子,挥退了门口的丫鬟,低声道:“殿下,臣妾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您说就是,千万别生闷气,气坏了身子,臣妾心疼。”
燕王这会儿没兴趣理她小意温柔的话,斜挑起一眼凌厉的眉眼,冷冰冰地问道:“湘文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燕王妃两只手绞着帕子,轻轻摇头:“还没,派出去的人说她很顺利地入了七弟的后院,很得七弟欢心,各种好东西都往她院子里送。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她都去好几个月了,一条信息都没传回来,咱们派出去的人很多也没有音讯,这湘文怕是叛变了。”燕王厌恶地说。
燕王妃直觉不行:“这怎么可能呢?湘文娘老子都还在臣妾娘家呢!”
能派出去的必然是信得过,手里也捏着对方的把柄,不然万一哪天叛变呢?
燕王冷冷地说:“不然呢,她这么受宠,为何这么久一条信息都没送回来?咱们派出去跟她接洽的人也都没消息传回来?她怕是将咱们都卖了向老七投诚了。女生外向,也不知老七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勾得她忘了你这个主子。”
燕王早觉得湘文这么久没有丁点消息很不对劲儿了。既然曹石这种晋王的人都能见到她,说明她的人身自由并未受到严厉的限制,那她去了广州的所作所为就很可疑了。
燕王妃脸色发白,这个人是她身边的,如今出了这种纰漏,难怪燕王会对她如此生气呢。
她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块儿,柳眉轻颦,语气不自觉地弱了几分,但还是为湘文辩解:“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湘文最是忠心,臣妾父亲又曾救过她一家,她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燕王轻嗤,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管家来报:“王爷,王妃娘娘,广州那边传来消息,玉娘死了。”
燕王手里的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横眉看向燕王妃:“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忠心耿耿的婢女!”
玉娘便是奶娘,她擅长乔装打扮,是湘文的上级,也是此事的主要负责人。
这下便是燕王妃也没法给湘文辩驳了,派出去的人接二连三地出事,除了湘文几乎都死光了。要说这事跟湘文没关系,谁会信?
就算她是无辜的,但任务失败,弄成这个样子,湘文也是一颗弃子了。
燕王妃脸色发白,连忙跪下道:“殿下,此事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看走了眼,坏了殿下的安排……”
燕王一句话都没说,大步起来,直接走了出去。
等人走后,燕王妃的贴身丫鬟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娘娘,您的裙子都湿了,小心着凉,咱们先回房换衣服吧。”
湿哒哒的衣服穿着确实不舒服,但燕王妃现在哪顾得上这个。湘文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如今出了这种事,燕王肯定不高兴,还是得想办法补救才行。
她推开丫鬟的手,低声说:“你速速去一趟广府,告知父亲此事。”
“是,娘娘。”贴身丫鬟领了令牌,赶紧匆匆出了府。
快过年了,广正初接到这个消息,也是恼火不已。
湘文这丫鬟,以前看着伶俐知趣,在燕王府也规规矩矩的,是个再妥帖不过的人,因此当王爷提出将她送过去时,广正初才痛快地答应了。
谁知道这丫头去了广州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再也不听使唤,也不知哪出了纰漏。
但事到如今,打探原因亦无用,这人终归是没法用了。
广正初厌恶得很,直接叫来管家:“去,将湘文一家都发卖去西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留他们一命,已是他最后的仁慈。
管家连忙去安排。
广正初又叫来心腹,派他出去打听这次曹石突然去广州是为了什么?
曹石是拿着陈怀义的信去的南越,回来的时候又跟刘记商行的船队同行了半路,这事稍一打听就知道,再想要猜出其目的就更简单了。
广正初知道其实不光是晋王,太子和燕王也对这个富可敌国的刘记商行感兴趣得很。
一琢磨,他心里就有了主意。
他没办法让燕王消气,那只有转移燕王的注意力了。
广正初去了燕王府,见过礼后,便添油加醋地向燕王说了曹石南越之行的成绩:“……听说刘记商行特意将他送到了江南。曹石春风得意地回来,又有于子林那层关系在,这次刘记商行,恐怕要投效晋王了。”
果然,听说了这事,燕王也顾不上湘文了。
他气得直皱眉:“老七是怎么搞的?曹石在他地盘上这么活跃生事,他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老七将刘记商行拱手让人吗?真是个废物。”
晋王现在有兵,若是又有了大笔的银钱,岂不是如虎添翼。
这事他不能忍。
燕王去见了太子,开门见山问道:“二哥对这事怎么看?这么下去,咱们恐怕只能沦为大哥的陪衬了,我倒是罢了,只是二哥,您可是元后嫡子,如今朝中只知晋王,不知太子,我替二哥委屈啊。”
“你不必激我,咱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太子脸色阴沉地说。
他非常气恼,说起来,还是他的人先给刘记商行抛出橄榄枝的,也是他先提议让刘记加入西北互市交易的。结果最后反倒便宜了晋王。
晋王,又是晋王!这人天生下来就是克他的。
燕王坐下:“那二哥说怎么办?真的要让晋王将刘记收入囊中吗?老七那废物,自己地盘上的肥羊都看不住,还能让晋王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但老七要不废,他们也不会都盯上刘记的巨额财物了。
太子眉眼间也尽是阴鸷,他阴恻恻地说:“不能让刘记落入晋王手中。刘记既不能为我所用,就将其毁了,而且这次咱们也可借机对晋王动手。咱们不能这么一直被动了,必须得抓住他的把柄。”
燕王看向太子,问道:“二哥可是有了办法?”
太子眼神阴狠:“这次西北互市就是个机会。我听说,不光是刘记,大哥手底下的商行也加入了西北互市。”
这个燕王也知道。当初晋王与太子、楚王的争端,他在背后暗戳戳地推了一手,时至今日仍无人发现。
晋王府下面的虞泰和太子这边的秦贤,都被发配去了西北。
事情已经过了两年,晋王想必是又重新启用了虞泰,将西北的生意交给了虞泰。
秦贤被贬谪到了西北的安州担任知府。
有秦贤在,想必太子是想通过他,对晋王动手,只是这事怎么才能牵扯到晋王身上呢?
燕王眯起狭长的眸子,看着太子:“二哥所说的机会是什么机会?可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太子勾唇冷冷一笑:“三弟尽管等我的好消息,到时候在朝堂之上与我站一块儿便是,三弟这份情,我给你记着。”
燕王见他不肯说,心里有了想法,嘴上却说:“二哥哪里的话,你我兄弟,自当同心协力。那弟弟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太子点头,笑着将燕王送了出去。
燕王看得出来,太子现在的心情极好,想必是这个所谓的办法能够给晋王添不少堵,甚至是直接将晋王拉下马。
但晋王如日中天,能直接毁掉其好名声和父皇信赖的,除了逼宫谋逆或是叛国,其他的些许小事,诸如晋王手底下的人贪污受贿之类的,父皇可能都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会因为这点事就严厉惩处晋王的。
但在西北,又是两国互市,逼宫肯定不可能,就只有叛国。
可要说晋王会叛国,燕王都第一个不信。
大哥志在那个位置,现又手握兵权,优势极大,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自毁前程遗臭万年的事?大哥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方。
那在西北,又在互市这个关口,有什么能让晋王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燕王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结合太子还要针对刘记下手,毁掉刘记一事,他已经猜到了太子的意图。
不光晋王在西北互市掺和了一脚,太子也利用秦贤在西北这个便利,没往里少捞好处,商行都开去了西北。可西北互市时间短暂,一年就那么一回,利润再丰厚,也不可能就指着那一个月过日子。
那平时呢?西北地广人稀,富裕的百姓更是不多,想要赚大钱,指着老百姓不大可能,太子他们莫非暗中在与拓拓儿人做买卖?
燕王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
难怪太子不肯与他透底呢,估计是怕他猜出来。
燕王兴奋极了,这可是他的好机会,若是弄得好了,可以一次性将太子和晋王全部给拉下马,到时候他就长,谁还能与他争?
老五虽占了个嫡子,但名声可不怎么样,手里也没多少拿得出手的成绩,即便有个钱皇后相帮,他也不怕。
燕王快速回府,将广正初召来议事。
两人讨论了半天,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但要怎么样将这事不动声色地把太子和晋王一块儿扯进去,有些难,因为燕王在西北没有布局。
广正初提议:“这事最好的办法是引得他们俩相争,自曝其短,拼个你死我活,咱们只等捡漏便是。现在没人,不若安排信得过的比较生的面孔,带着一支队伍装作行商前往西北,寻机会将此事透露给晋王的人马,引得他们双方斗起来。”
燕王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岳父所言有道理,只是这人选,岳父可有合适的推荐?”
广正初才因为一个湘文惹得燕王不悦,这回让他举荐人,他自是小心又谨慎,仔细在心里将家族中的子弟,身边的人都过滤了一遍,各种权衡。
见他久久不说话,燕王还以为广正初是没人推荐,兀自想了几息道:“岳父这边没合适的,我这里倒有一个人选,那李大全如何?此人本就是商贾出身,扮作商人,最不惹人怀疑,而且此人来王府还不到两年,外面的人没几个认识他的。”
广正初有一点点印象,他询问道:“这条件正合适,只是不知此人信不信得过。”
燕王倒是放心得很:“此人我已考验过多次,不像是大哥二哥五弟他们的人。况且,还有高锡盯着,若是岳父不放心,也可派个信得过的随行,监视他。”
广正初一想也有道理:“那就按殿下说的办,再派两个人随他一块儿去吧。”
随同是假,监督是真。
燕王点头,等广正初走后,就将李安和叫进了书房。
李安和有些忐忑。在王府这么久,他发现了规律,燕王若是要发脾气,要他去伺候,一般会在正厅或是偏厅。燕王只砸这里面的东西,至于书房这等要地,不知道燕王是没砸过,还是砸了另让信得过的人去收拾。
李安和更倾向于前者。
所以燕王让他去书房这等地方,他心里就猜到了,这必定有大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燕王将他叫进书房,寒暄了没两句,就说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
李安和激动得赶紧行礼:“能得殿下交付重任,乃是小人的荣幸,殿下请讲,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燕王对他的识趣很满意,笑道:“李大全你的忠心和能力,我自是相信的,不然也不会将如此重任交给你了。你且听我说来……”
李安和越听越心惊。
太子真是好狠的心,燕王更是阴险狡诈。相形之下,他们这些商贾的斗争,完全不够看,其惨烈和残忍也不及夺嫡的一成。
枉他以前还自诩有些手段,跟燕王他们这些心眼一比,就跟过家家一样。
只是听燕王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地说起要将刘记也一道坑了时,他心里涌起一阵阵担忧和愤怒。
刘记哪里惹到他们了?不过是怀璧其罪罢了,不能为他们所用,他们就要毁了。当初的他,还有池正业,在面对这些权贵时,真的是连蝼蚁都不如。
虽说刘记背后有平王,而且这次刘记派出去的人马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队,所携带的物资也不多,他们想要借此撼动刘记,甚至是拿下刘记根本不可能。
但李安和还是担心。
他儿子现在在刘记担任小管事,颇得平王信任,若是刘记出了事,会不会牵扯到他的儿子,甚至是他家人的身上?
而且平王那边毫无防备,恐怕是要吃大亏的,他得想办法通知平王殿下才行。
但现在燕王将如此重要的秘密告诉了他,必定会派人盯着他的,他若是有什么妄动,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自己,甚至是暴露刘记的秘密。
而且互市就在年后,只怕燕王会让他速速启程去西北,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想更周全的办法给平王送信了。
等燕王说完了计划,李安和连忙拍马溜须道:“殿下英明,如此绝妙的法子,借力打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铲除两位劲敌,还不会暴露殿下的身份,太妙了。”
燕王本来也觉得自己这计划不错,如今看到李大全真心实意的夸赞,更高兴了:“你既觉得这计划可行,那此事就交给你了,若能顺利完成,当记你头功。”
李安和连忙谢恩:“谢殿下,小人一定竭尽所能,不辜负殿下的希望。不过这事之后,那刘记是不是也要完?”
燕王见他关心一个商行,挑了挑眉,询问道:“怎么,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李安和连忙摆手:“小人以前只是跟着东家在江南做点小买卖,哪认得刘记这样的大商行。小人只是做买卖多年,对生意上的事比较敏感。殿下,据说这刘记富可敌国,有不少财富,若朝廷真的下旨抄了,天远地远的,等朝廷的人去,只怕刘记的产业都已经被瓜分完了。殿下忙活这么一场,岂不是便宜了户部和那些消息灵通的人,最后自己什么都没捞到?”
燕王对刘记的财富也不是不心动,只是没什么很好的拉拢对方的筹码罢了。眼看太子的人都碰了壁,那刘记偏向了晋王,他也就没去自讨没趣。
如今听李大全这么一说,又勾起了燕王心底的贪欲。
是啊,到时候晋王和太子自顾不暇,哪顾得上刘记,这不就他捞一笔的好机会吗?有了这么一笔银子,他能做很多事。
燕王用欣赏的目光看向李安和:“李大全,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李安和搓着手,低笑道:“好法子倒算不上,就一个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殿下,如今南越是平王的地盘,甭管平王坐没坐稳,但他手里有兵权是不争的事实。小人在乡下看人相争时,都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这换到刘记也是一个理。此事甭管谁去抄家都越不过平王,平王肯定是要分一杯羹的,他若是早得了消息,岂不是能分更多。咱们不若与平王合作,到时候利益大家分,咱们先将好处拿了。”
燕王仔细思索片刻,皱眉道:“但这样就要将咱们要做的事透露一二给平王,即便不明说,他恐怕也会猜到,万一坏了咱们的事。”
比起钱,当然还是先趁机扳倒晋王和太子最重要。
李安和轻笑着摇头:“殿下此言差矣,从京城到南越,比之去西北还远,即便走水路,什么都不带,一路快行,也得要一个多月,这一来一回都三个月左右了,届时,西北的事早已尘埃落定,平王知道又何妨?况且咱们只是派人捎点模棱两可的话,跟平王合作罢了,又不曾给他留下什么铁证把柄,有何可怕的?”
“得了咱们这么大的人情,平王总是要分一些给咱们的。到时候,殿下您既得了好处,明面上又有平王帮您挡着,谁也怀疑不到您的头上,岂不是两全其美?”
燕王拍手叫绝,指着李安和说:“你这脑子不愧是做买卖的,就是精。没错,这事只要能先与平王达成一致,再将消息告诉他,咱们就能稳捞一笔了,这事就按你说的办,事成之后,给你记一大功。”
“多谢殿下,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李安和故作一脸欢喜和感激,实则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总算是能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平王殿下了。
至于西北商队这边,希望他赶过去还来得及,也希望池正业谨慎点,别那么轻易就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