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第71章 所谓遗嘱

“你报警了?”我努力忽略掉刚才那个所谓的”真相“,带给我的足以灭顶的震撼,颓然的开口问他。

他端详我,一会儿,声音沉沉的回答:“应该是王书维报的警。”

说的同时,他伸手进西装口袋,摸出他的手机。

我低头看:原来他手机的卫星定位功能一直开着。

“我之前急急忙忙从恒盛赶直升机过来,是王书维跑到停机坪那儿去提醒我,记得开卫星定位。”

“原来如此。”我兀自点点头。

之后的程序:进警局,录口供。

王书维赶到警局的时候,胡骞予正在里面录口供,我刚从口供室出来,坐在他们的办公室里,喝咖啡。

一进门就见到我,他愣了愣,随即转身,询问某个正好路过他身边的警员:“请问,胡骞予还在录口供么?”

他忽视我,我料到了。我到自动贩卖机那里,又买了杯咖啡,端着纸杯走过去,到了王书维面前,站定,杯子,递向他。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做。看着我手中的杯子,没有动。

气氛僵了很久,他终于伸手,接过咖啡:“谢谢。”

“不用谢。”我笑一下,看看他,“托尼叫你来的?”

他此时正举杯,喝着咖啡,闻言,他的动作僵住。

他把杯子从唇边移开,不解的看向我,眼中是满满的疑惑。

还在装!我继续笑颜以对:“我都快成你老板的女儿了,怎么?还想瞒着我是么?”

他立即露出警觉的神色。

我极轻的“哼”一声,转身坐回长椅上。

隔了很久,王书维坐到我身旁。

他重新喝咖啡,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点头。

“胡欣告诉你的?”

“姚谦墨。”

他点头表示理解,俄而,偏过头来看我:“看来你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个秘密。”

我也喝咖啡,很苦,苦到味蕾都已麻痹,不看他,只看着杯中的**:“鉴定报告不是还没有出来么?我还可以自欺欺人一会儿。”

“你连这个……也知道了?”

我笑,没再回答他。

“我来之前,鉴定报告已经出来。”

“……”

“很遗憾,染色体比对成功。你是托尼的女儿。”

我手一颤,咖啡洒了,烫了手,可奇怪的是,我感觉不到疼。

王书维递过来一方纸巾,我用力擦拭溅在手背上的咖啡,用力到,要搓破一层皮肤。

“要不要看报告结果?在我车上。”

我摇头拒绝。

我很累,心里麻痹。

“托尼会来找你。做好心理准备。”王书维提醒我。

我无力的驼起背,靠在椅背上,仰着脸,闭着眼。

林甚鹏……我最爱的父亲……原来,才是我造就我的罪孽的源头。

想一想,依旧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王书维手环过我的肩,他顺势将我揽向他。

我没有抗拒。我原来一直厌弃王书维,因为他曾经害过我,但原来,他的行径,都是受了我生父的指使。

这么想来,似乎,我不该怪他。

被自己的生父害,其实,我并不觉得多难过。

可是,想到林甚鹏,我心痛,像是有铁丝,困住了柔软的心脏,并渐渐勒紧。

我靠着王书维的肩膀,闭着眼。

眼前,一片黑暗中,我才能稍微平复一些。

可是,我的平静,没有持续很久

我感觉到,一双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正投在我身上。

我缓缓撑开眼帘。果不其然,我看见的,是刚从口供室出来的胡骞予。

胡骞予站在那儿,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而我,靠在王书维的肩上,睁着眼,懒散的与他对视……

我觉得奇怪的是,胡骞予似乎并不愤怒,也没太多情绪。我们就这样,彼此,淡然对视。

突然间,胡骞予蹙起眉头,咬唇,轻笑一下。

那是,无比嘲弄的表情。

我眼前一黯,心尖颤。

下意识,正准备离开王书维肩膀,王书维已快我一步,站了起来:“胡总。”

胡骞予点一点头,算是回应,继而转身,朝走廊那头、楼梯口走去。王书维看我一眼,随即追上胡骞予。

越行越远的两人,他们边快步疾走、边谈话。

胡骞予的声音隐约传至我耳里:“何万成呢?”王书维声音更低,我无法听见。

而,不知王书维回了什么话,胡骞予立即答:“截住他。”

话音刚落,此二人,便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我看着此时空旷旷的走廊,无语嘘叹,重新靠向椅背,无力颓唐。静默中,我想了很久,而后,取手机,联络托尼。

电话接通。

“我是林为零。”

沉默很长一段时间,才得到他的回应,“很巧,我也有事要找你。”

“那好,我们……”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等会儿要去中央医院,在那儿见面。”

“医、院?”他一字一字、慢条斯理、反问。

我脸部虽僵硬,但还是对着听筒、轻笑出声:“对,我要做一次亲子……不……”我改口,“……是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对这些人的那些狡诈手腕,我已经麻木。与其相信他们,我宁愿逼迫自己不去面对那些所谓“真相”。

我要亲眼看到结果。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没有等到托尼的回应。

我只能说:“时间由你订。愿意什么时候见面,提前通知我。”

说完,手指移到挂机键,正欲按下,托尼出言打断我动作:“姚谦墨?他告诉你的?”

我觉得好笑:“你,有功夫关心这个?”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绕过一个不仅不替我办事、还这么轻易就背叛彼此约定的人。”

“约定?”我尾音扬起,鄙夷无比。

不守信用的人,又何止姚谦墨一个?

如果,托尼这样的男人,是我生父的话……我摇摇头,努力挥去这个想法。

托尼接下来的话,打断我的沉思:“为零,我会弥补。相信我……而且,我很爱Vivi你的母亲。这,是实话。”

你爱我的母亲,却布局多年,只为毁掉爱人的孩子。这样的爱,多么卑鄙。

“那露西呢?”我未经大脑、脱口而出。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语气,手机如此义愤填膺。

“露西……是个坚强的孩子。”

他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咬牙切齿:“你把她像物品一样买卖……那你,爱她么?”

“不,那不是爱。我对露西有恩,我出钱延续她母亲的命,我助她风风光光回到姚家。她这么做,是报恩,也可以说是……利益的,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我几乎要嘲笑出声,为这个男人的绝情和无耻。

可是,下一秒,扬起的笑靥,却硬是僵住我的唇边那我呢?我对待所有人的方式,我总挂在嘴边的“等价交换”这几个字,是否,也说明,我的可耻?

托尼这种锱铢必较的性格,难道,会因血缘而延续?

我无力的闭上眼,“如果,你爱我母亲,那么,答应我,不要害胡骞予,还有……露西,也请你放过她。”

“胡家帮助林甚鹏,骗了我们父女这么多年,误导我,害我差点就要动手逼你到绝境。为零……你和我那么相像,我相信你绝不这么愚蠢,盲目的仁慈。”

托尼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把握,信誓旦旦的说着我和他的相似。

我很想对着他叫嚣:下一次的亲子鉴定之前,你还没有资格这么说!!

可是,我终究无法说出口。

“总之,答应我。”即使我不相信他会守约,我还是求他。

“胡骞予已经命不久矣。那是他花心铸就的恶果,与我无关。”他说的凉薄。

他这么说的话,大概是还不知道胡骞予和那小明星是在做戏。

“那好,既然这样,请你之后,不要再去害他。”我无力再面对那种心脏被死死抓着的痛苦,折磨胡骞予,我痛。

托尼继续:“至于露西……我,会让她自己选择。”

当晚,我接到露西来电。

托尼让她和我见面。

电话里,她询问,小心翼翼:“就到……就到我们之前常去的那家酒吧,怎么样?”

我不知道托尼跟她说了什么,她面对我,就像随时会受伤的麋鹿,眼中总是泛着那种可怜兮兮的瞳光。

之前,我和露西经常光顾这间酒吧。我曾在这里喝的烂醉如泥。

这一次见面,彼此都尴尬无比。

露西瘦的吓人,我看一眼她端酒杯的手,手指纤纤,像妖精的手指。她见我看她的手,脊背立刻僵直,随即,慌张取下无名指上的钻戒。

她误会了。

可恶的是男人,受伤的是女人

大学时期的露西,爱这么说。

我现在回想起,只想立刻再把自己灌醉,醉生梦死。

她喝空一杯威士忌,仰起头,看着悬在半空中的那一排琉璃杯,嘴唇张张合合:“托尼说,你不怪我了……”

说完,她才看向我,眯着眼睛,眼中含笑。很纯粹的笑。

都说我和我母亲相像,可我这样一个女人,远远比不上露西托尼该爱她的。

这个想法冒出来,我觉得可笑,拿起杯子,仰头灌酒。妄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很呛很辣,酒精从喉管一路流下,灼烧胃部。

奇怪的是,酒量向来不好的我,如今,酒过三巡,竟然还很清醒。

露西倒是醉了,跌跌撞撞的跑到洗手间去吐。我跟着她,学着她曾经的样子,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她趴在洗手台上,痛苦的呕吐。她吐完了,我试图搀扶起她,她却一挥手臂,挡开我。

她回身,靠着洗手台,撑着身子,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