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去乾清宫的路,你究竟是何人!”武阳侯面露凶光之色,抬起佩刀便要砍了菡萏。

“武阳侯何许如此动怒。她也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奴才。”

清洌的嗓音在身后传来,冰冷而刺骨。

武阳侯微眯起双眸,身为军人的敏锐让他对察觉出一丝危险的气息。眼前的女子,螓首峨眉,一双杏眸如秋水寒露,朱唇含笑,美艳而不妖娆。

清冷出尘却又沾染世俗的戾气。

美则美矣,却让人生畏。

这样的女子,若只是一个小小宫婢,却是让人难以信服。

“你是谁?”

“奴才御前尚义姜颜。”

御前尚义,武阳侯不由地冷笑一声,“你当本侯是傻子,谁不知道陛下御前伺候之人皆为太监。你又是从那里冒出来的。”武阳侯提着刀,身为战场上厮杀的将军,浑身带着一股生死之间的寒意,令人恐惧生畏。

若换做旁人,怕是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

可她是姜颜,见惯生死场面之人,又怎么会畏惧所谓的恐吓。

“武阳侯在外征战多日,消息不及时,自然不知道,陛下因奴才舍命救了皇子,而被破格身为御前尚义。

奴才就算要骗武阳侯,也不必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姜颜气定神闲,侧身让开,伸手示意武阳侯进殿,“陛下已经等候多时。”

武阳侯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跨步走进去。

菡萏被武阳侯那杀伐之气吓坏了,快步上前,扯住姜颜的衣袖,“姜颜姐姐,你难道和武阳侯不是就旧相识?”他这个态度,如何能帮姜颜姐姐瞒住众人玉牌碎了。

姜颜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让她守在外面,嘱咐她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可以冲进来,更不可以放人进去。

武阳侯一进去便准备向陛下行礼,只是他定睛一看,空****的屋内,哪有陛下的身影。

他顿时觉得被人耍了,拔出佩刀便要砍了信口开河的小人。“你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耍本侯,真当本侯的刀是拿来看的。”他作势便要砍了姜颜。

一道寒光乍现伴随着呼啸而过的疾风。

武阳侯的刀硬生生地停在姜颜的面门处。

他看着面前的奏章,对上姜颜那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刹那间,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你究竟是何人,呈给陛下的奏章为何在你的手上。”

“侯爷聪慧过人,若非陛下授意,奴才又怎么可能握着奏章。”姜颜语气平静而淡然,像是说着今日晚膳吃什么一般,轻松而自在。

可姜颜越是这般松弛,对面之人便越发的紧张。

“侯爷不妨猜猜这弹劾的奏章你都写了什么?”

弹劾!

当初长信郡守弹劾他时,雷声大雨点小,陛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次他平定羌柔乃是大功一件,陛下这大覃的江山,还得他来守着,就算陛下不悦,看在当年从龙之功,今时战功赫赫,陛下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姜颜清晰地看着武阳侯眼眸里细微的变化,从惊慌到坦然无畏,不过几息之间。

看来上次的事情,让他有了错误的判断,他当真以为覃行知这条凶猛的狼会将这颗毒瘤一直留着吗?

饮鸩止渴的事情,他覃行知向来不会做。

“兴观十二年,武阳侯收取富商李贤黄金一百两,次年李贤便位居灵越郡守一职。兴观十五年,武阳侯之子抢钱民女,霸占百姓良田,多达一千多亩。兴观二十年,武阳侯为其子掩盖杀人罪状,火烧陈家村,致使三百一十二口死于非命。

兴观二十一年——”姜颜的语气不由地加重,脑海里浮现着文贤哥被折磨的样子,曾经那般矜贵之人,却被其如此糟蹋,“兴观二十一年,武安侯之子屡教不改,欺男霸女,肆意凌辱百姓,贩卖人口。”

她猛地将奏章甩在武安侯的脸上,“这桩桩件件可有一件是冤枉侯爷的?”她的厉声呵斥,掷地有声,不怒而自威,令人恐惧而胆怯。

“武阳侯,陛下一次又一次的给您机会,但显然武阳侯把陛下的仁慈当作玩笑,丝毫不放在眼里。

陛下震怒,原本即可将你压入大牢秋后问斩。只是陛下念侯爷你有从龙之功,不想侯爷晚年凄凉。”

板上钉钉的事情,武阳侯狡辩不得,他没有想到今日所谓的赏功大宴居然是陛下摆下的鸿门宴。

“本侯要见陛下。”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姜颜看着想要离开的武阳侯,声音更冷几分,“陛下给侯爷台阶,侯爷却要掀了整张桌子是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武阳侯挥刀便要砍了多嘴多舌的姜颜。

“侯爷不会自己考虑,也该为小侯爷考虑一二,如今他是御前侍卫,陛下身边之人。”姜颜哪怕刀离她不过一寸的位置,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冷静从容,威严而凌冽。

那双居高临下仿佛看着卑微蝼蚁的眼眸让这位久经沙场多年的大将军心生畏惧。

像,实在是太像。

仿佛陛下此刻站在他的面前。

当年他愿意追随陛下,便是陛下的那双眼眸里看到真正的强者的气魄。

武阳侯心犹如一块破碎的白纸,身躯不由地踉跄着,脸上的神色格外的难堪。

他知道此刻入了皇宫的他,便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死一人,与诛九族。侯爷可想好了?”

武阳侯此刻看着手里的刀,他从未有一刻觉得刀如此的沉重,他享受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早就死而无憾了,可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子女考虑。

陛下此人平日里仁慈宽厚,可却一点也不妇人之仁,相反,相当的果断与狠辣。

他知道陛下并不是在吓唬他。

为今之计,只有用他的死来一平陛下的怒火。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手中的刀欲自戕。

姜颜却先一步握住他手里的刀,话语轻柔而带着狠辣,“侯爷身为陛下的忠臣,自然要为陛下解决后顾之忧。”

她转身拿起桌上的盒子,精美的玉牌展现在他的面前,“陛下命人打造三块玉牌,欲赏赐给功劳最大的三人,可如今只有两块,武阳侯可明白?”

她面带着笑意,可却让人感到一阵阴冷可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公孙大人、田大人、古大人,为陛下肱骨之臣,自然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姜颜上前为武阳侯打开大门,“宴会即将开始,侯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