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威严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傅赫野侧目看着跪直的姜颜,深邃的眸底是打量,原来她就是姜如是。夏姜氏身边的贴身婢女,果然比起一般人胆大妄为。
覃洲站在原地,看着直言不讳的姜颜,望着那双同样不屈不挠的眼眸,深处的记忆被勾起,心渐渐冷静下来。
杀,秉公道,泄民愤。可杀之,却动军心,百家哭。
覃洲覆手而立,低沉磁性的嗓音里带着凉薄之意,“滚。”
姜颜踉跄起身,朝着覃洲行礼,“谢主隆恩。”
覃洲深吸一口气,背后的手握紧拳,“传朕旨意,天灾起火,风大火急,陈家村之不幸,朕悲痛万分。命太府寺拨白银十万重整陈家村。
再命武阳侯为镇守将军,领十万铁甲军,击退姜柔。其子敦厚,命其进宫入卫尉寺做殿前司侍卫。”
“是,陛下。”傅赫野起身,他庆幸陛下能恢复冷静,却也不得不诧异,刚才那奴隶的话陛下真的听进去了。
他掌管密令司,上可缉拿宗室贵族,下可斩杀百官,行暗中秘查之事,又领纠察之责。
密令司可谓是陛下手里最锋利的刀,也最得陛下的信任。
陛下却也未必能听他的劝。
姜颜走出来的时候,深深松了一口气,这也算是她的一步险棋,毕竟盛怒之下,人都是难以听劝。
“姜颜姑娘。”一个小内侍从后面追了上来。
姜颜微微一愣,“不知这位公公何事?”
“姜颜姑娘,这是陛下赏你的。”说着对上将一个盒子递上前。
送她?
这是在玩什么?
姜颜心里有疑惑,从小内侍的手里接过盒子。
“陛下口谕,请打开。”
啊?
姜颜疑惑更甚,她只能当着小内侍的面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块麦芽糖。
“这是——陛下赏的?”姜颜挑眉。
“是的,我等怎敢假传陛下旨意。”小内侍伸手示意姜颜将麦芽糖吃下。
姜颜不得不将麦芽糖塞进嘴里,不过嚼了几下,麦芽糖便粘着她的牙,让她难开口。
什么意思,溢于言表,这是让她闭嘴。
她多管闲事?
姜颜心底不由地翻了白眼,好你个覃行知,等好了!
——
夜深,月明星稀。
“姐姐,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
姜颜拉着巧儿走到僻静的梨园,“及笄快乐。”她从后解开巧儿眼睛上的白布。
巧儿看着石桌上一个个的礼物盒,神情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都是给我的?”
“当然,今日是你及笄,便是大人了。”姜颜说着走上前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精美的发钗。
“我……姐姐,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姜颜轻笑一声,抬手敲在她脑袋上,“我是你姐姐,知道这个不是应该的吗?”
巧儿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姜颜,她是穷苦命,当年闹饥荒,家里实在是没钱这才将她卖到钱府。
在钱府的数十年里,她再也没有过过生辰,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
“姐姐。”巧儿哽咽着,一把扑进姜颜的怀里,将她紧紧抱住。
“小丫头,还是没长大,过生辰,是要笑的。”姜颜揉了揉巧儿的发髻,“原本女子及笄,挽发插簪的是家里德高望重的女长辈,只可惜条件有限。”
“我要姐姐给我带发簪。”巧儿从姜颜的怀里探出头,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不要别人,就要姐姐。”
巧儿看着姜颜手里的发簪,有些不安的开口,“姐姐,这个簪子看起来不便宜,姐姐哪里来的银子。”
姜颜不厚道地笑笑,揉着耳垂,“巧儿,我给你带上。”身为奴隶,她手头上确实没多少银子,但女子及笄怎么也得准备簪子,她不想就这样马虎过去。
所以厚着脸皮,从叶天那里坑了一笔银子托他从宫外带了一根簪子。
没想到他这个人还有点是金钱为粪土的意味,出手这么阔绰。
巧儿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朝着姜颜甜甜一笑,“姐姐好看吗?”
“好看。”姜颜望着她,是发自肺腑的笑,她的妹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巧儿伸手勾住姜颜的袖子,脸上写满了好奇,“姐姐,只有贵族女子才会有及笄礼,听闻及笄礼上,会跳祈福舞,姐姐会吗?”
姜颜面露尴尬之色,“巧儿,祈福舞是要挑族中生活幸福的长姐为小妹跳。”她的话语不由地降下声,“我是不祥之兆。”
“谁说的。姐姐才不是。”巧儿说得一阵言辞,眉目里充满着坚定,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灼灼看着她。
谁又忍心拒绝。
姜颜伸手刮着她的鼻尖,沉声嘀喃,“今幼妹巧儿及笄,愿其往后余生,顺遂康泰,平安快乐。”她后撤开来,折一梨花。
脚尖立足,花枝握于手。
跳起的每一步都带着她真诚的情感,手中花枝转动,与晚风相互**,梨花在风中飘散。
她转动的力道越来越快,风拂过,满天的花瓣在夜空中飘**,无声而又美妙,天地之间构成一道美丽的画卷。
“陛下……”
覃洲挥手,示意玉泉闭嘴。
他望着她,寒潭般幽深的眸子,仿佛飘**层层烟雨,显得一片朦胧。
花开花落。
摊开的掌心,飘落一片花。
“我有一剑,可斩风霜。”
他的耳畔响起清欢的声音,娇俏里带着傲娇,龙泉剑在她的手中发出阵阵鸣声。
姜颜转身递出花枝的那一刻,抬起的眸光正对上覃行知的眼眸。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身上,眼眸里笼罩的朦胧散开,月辉下黑色的眸子内潋潋流动着幽幽星光。
暗藏的情愫化作缕缕清风。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似跨越时间的重逢。
姜颜愣住了,脚下的步子打转,跌倒在地。
“姐姐。”
巧儿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吓得姜颜回过神,挡住巧儿的视线,她拉着巧儿的手,话语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巧儿,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
“嗯。”巧儿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巧地听着她的话,扶着姜颜离开。
“陛下,可要奴才将人追回来。”
覃洲闭上眼,收敛心神,他这是怎么了?眼底藏着泪珠滴落在花瓣上。
“回去。”
玉泉看了一眼陛下,又看了一眼姜颜离开的方向,终是一句多余的话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