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

“听说前些日子你和这位沈姑娘交好, 今日为何要这样对她。”

“我也是被她骗了,你们瞧着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实则最不安分, 她勾引镇北侯府的世子不说, 现在又与别的男子亲密无间, 简直把礼义廉耻当成了儿戏, 这样的女子怎能配做我郑伊如的密友。”

“嗯,一股子乡野女子的做派, 还想和南佳县主和戚家姑娘交好, 今日, 我们若把她这些把戏揭发出来, 明日她是便京都城里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

说话的是与郑伊如关系交好的罗家姑娘罗雨盈, 她和沈云簌无交集,但却在一些场合打过几次照面。

郑伊如知道罗雨盈的小主意最多,唯恐沈云簌走远,于是让其赶紧想一个对付人的办法。

此刻, 楼下的沈云簌正在卖陶瓷小娃娃的摊位前的驻足挑选,沈时尧在一旁耐心等待。

忽然, 一块帕子落到了沈时尧的身上。

他微皱着眉头,左右看了一下,正疑惑帕子来自何处时,二楼窗子处,一个女子道:“公子,那是我的帕子, 可否送上来。”

说话的是罗雨盈, 她朝着沈时尧娇俏一笑。

沈时尧把帕子递给一旁的妙圆:“送上去吧。”

妙圆接过, 正想上去, 却见里面有郑伊如,方停下脚步。

此时,沈云簌也注意到上面几位官眷女子,看到郑伊如时,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帕子怎可随便掉下来,怕是故意这么做的。

见沈时尧没上来的意思,罗雨盈大着胆子道:“公子,今日有缘,可上来品一杯茶。”

沈云簌最了解自家兄长,里表如一的坦**君子,怎会和陌生女子饮茶,于是对沈时尧道:“兄长,咱们走吧,莫要理会她们。”

“好。”沈时尧也不想理会上面这些女子,从沈云簌的反应来看,自家妹妹与她们并不相熟。

正要走时,罗雨盈又道:“公子,你可知道身边的这个女子就是个狐媚子,你莫要被她诓骗了。”

沈时尧不淡定了,眸光微沉,抬眼直视着罗雨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时,郑伊如也加入其中:“当然知道,她曾勾引镇北侯府的世子,你可不要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貌给骗了,有些人呀,她就是表里不一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郑伊如故意拔高嗓门,为的就是让周围人都听到,好都来看沈云簌的笑话。

届时,往来的街道上,有人停下来看好戏,两旁的窗子也都纷纷打开了。

她们公然在这街上说此等难听的话,可见妹妹在京都城里没少受委屈。

妙圆和春罗早就着急了,欲要进入茶楼理论,被沈云簌给瞪了回去,兄长正在议亲,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差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于一时。

这两个女子既然不知分寸,那他那不再讲究什么礼义廉耻了,沈时尧对着楼上的几个女子说道:“ 妇言不贵多,而贵当,你们在街上公然侮辱他人,恶言伤人,有失德行,我当可把你们送到官府去,告你们一个诽谤诬蔑他人之罪,轻则笞四十,重则徒一年。”

竟然拿大燕的律法压制,郑伊如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身份?”

“我管你们什么身份,错了就是错了。”

郑伊如被气的无话,扯了罗雨盈衣袖。

罗雨盈道:“公子,我可是为了你好,你身边的这个女子她就是朝三暮四之人。”

春罗要被这两个女子都气笑了,直接回她:“这位是我们家公子,这位是我们家姑娘,亲兄亲妹,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此话一出,引来了周围人的嗤笑。

罗雨盈疑惑不解的看着郑伊如,事情怎么变成这样?郑伊如对沈云簌的事了解甚少,也未听说过她有个兄长,可这等事情他们断不会乱说。

妙圆也扯着嗓门:“我家姑娘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倒是你们,站在窗子前对着我家公子丢帕子,跟烟花巷柳的那些女子的德行有何区别,不要脸还不自知。”

说完这些话,妙圆心里才算是痛快。

周围的人也把注意力转移到郑伊如一行人的身上。

窗子处几个看戏的女子急忙闪到一旁,郑伊如落了个没脸,一旁的罗雨盈忙窗子关上。

沈时尧自然不愿就这么过去,今日,定是要她们给自家妹妹认错,刚朝着茶楼走了两步,就沈云簌忙拉住:“兄长,别去,方才我们也驳了回去,莫要与这等人图费口舌,阿簌不觉得委屈。”

沈时尧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自家妹妹怎变的这般忍气吞声。

沈云簌拉着人往前走,不想沈时尧陷入这泥污里,方才那罗雨盈的做派她可看到了,远离小人,便是远离是非,如今兄长正是议亲的阶段,名誉极为重要。

若他进了茶楼,怕是又编出怎么离谱的事情来。

妙圆则把帕子丢给茶楼门口的伙计。

见到帕子,郑伊如气的面红耳赤,其他人也都走开了,独独与她交好的罗雨盈还未走。

她没料想到,沈云簌还有这么一个气质出尘的兄长,且极为护着她。

再瞧她自己的兄长,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事都未曾替她出过头,想到这里,郑伊如眉头皱成一团,也不装了:“今日都是你出了什么丢帕子的主意,害的大家颜面尽失。”

“你怎么这么说,不是你告诉我说沈云簌是狐媚子吗?我还以为你很了解呢,我做这些完全是为了你,说到底,此事是你起的头,怎得还怪起我来了。”

“我起了的头,我没让你丢帕子呀,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丢脸过,被人说成烟花柳巷的女子,我可是申国公府的嫡女。”

罗雨盈不由在心里腹诽,这国公府已经被降了爵位,也就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国公在这里吊着,还真把自己当盘子菜了,不过她也只能想想,即便郑伊如的父亲被降了爵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他一个小官家的人所能比的。

“即使这样,那往后所有的事情你别让我替你出主意。”说完这句话,罗雨盈也带着身侧的丫鬟离开了。

马车里,沈时尧越想越气,这京都的女子也有这般不知礼义廉耻的。

沈云簌宽慰道:“今日妙圆那席话,可是把她们气的够呛,兄长莫要把此事放在心上。”

可光顾着生气了,沈时尧一时忘了,为何他们要把沈云簌和魏临扯在一起。

“那魏临……与你……”接下的话,他不知该怎么问出口,当然,他是相信自家妹妹的。

沈云簌忙摇头:“没有的事,不要乱想。”

听到这里,沈时尧松了一口气:“此事断不能被人随意议论,真该把她们告到官府去。”

“那位郑家姑娘定然也被气疯了,兄长,勿要未这等人生气,不值当。”

今日郑伊如知道她身边的人是兄长时,气的脸都白了,以往若是这般的咄咄逼人,必定要驳斥与她,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虽然她没有做出勾引魏临之事,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不争的事实,理论起来也没底气。

马车外的妙圆和春罗商议,此事不能忍,心里也早就有了主意,路过街头,她朝着一家食肆走去,这里的掌柜娘子最能散播谣言,被她知道,不久后,半个京城的人都能知晓,更重要的是她添油加醋的本事也是一绝。

翌日,关于郑家姑娘在窗子处给过路人丢帕子的事情传开了,事情越传越凶,到了最后,成了郑家姑娘成了京都城里最恨嫁的女子,见到相貌好的男子,都要设法引人注意。

事情传了一圈,到了申国公的耳朵里,瞧着这个一向喜欢的孙女做出此等丢脸之事,把人直接关在院子里禁足。

接下来的几日,天朗气清,沈弘之寻了礼部的李大人,托他做媒,给沈时尧去提亲。

庄家人万万没想到沈家会来提亲,毕竟在此之前,两家尚未往来过。

自从庄晓仪与鸿胪寺卿梁家的梁大公子退亲后,就甚少有人来提亲,即便有,相貌和家世也是不尽人意,她女儿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怎么随便寻个人嫁了。

可看着庄晓仪年岁越来越大,又有一些不好的言论,已然成了一块心病。

庄父明白,沈弘之比自己官位大,且十分有建树,是庄家高攀了,庄母则担心沈家的公子样貌丑陋。

庄父觉得丑陋谈不上,只凭沈弘之的面貌,丑不到哪里去,可庄母还是含蓄的要求见一见人,在看到人时,当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婚事,最主要的是女儿也似乎很满意,两家的婚事商议的格外顺利。

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已经腊月中旬。

得空后,沈云簌分别给秦悠和戚灵溪写了信,告知自己已经回到琉璃巷的事。

戚灵溪当日就来了,和沈云簌八卦了许久,话里话外全都是关于郑伊如的,郑家姑娘故意给路人丢帕子,引人上楼饮茶,慢慢演变成了京都城里最恨嫁的女子。

从郑成均做假账糊弄永徽帝开始,戚夫人就劝戚灵溪不要和郑伊如往来。

戚灵溪没有听母亲的劝,事情也不是郑伊如做的,她也十分无辜,起初她还感觉惋惜,还亲自跑去安慰她。

没想到郑伊如说她是来看笑话的,全然不顾这些年的情意,想着她经历这么大的事,受了打击,并未和郑伊如计较,却没想到几日后,她和其他贵女结交往来,完全忘了她这个旧友。

经此一事,也算看清一个人。

把心里话说出来,戚灵溪心里才算好受一些。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她瞧见了回府的沈时尧,顿时眼睛就直了。

沈云簌忙介绍兄长,免得又有什么误会。

待到沈时要去了书房,戚灵溪道:“哎,若是早些知道你有这么个玉质金相的兄长,我还去什么昭澜学院里看人。”

“你不能瞧上我兄长,他已经议亲了,是庄家姑娘,打住你的心思。”

“哦,庄家才女吗?怪不得呢,你放心,我戚灵溪虽然喜欢仪表不凡的美男,但夺人夫婿这等事情绝对不会做的,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男子。”

听她这番言论,沈云簌对戚灵溪有了新的认知,这等事她连想都不敢想。

翌日午后,秦悠来了琉璃巷,从上次一别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眼看快要过年,秦悠想给嫂嫂和兄长送件礼物,聊表心意,于是两人一起出了门,在琉璃巷附近的一条街上选了一支玉钗。

“嫂嫂节俭的很,一根木簪戴了多年,兄长木讷,最不善表达,我想买一支钗环,再买一对镯子,兄长嘛,选个砚台便好。”

选了发饰后,两人又来到一家叫做锦竹堂的店,里面有各样的文房四宝。

只砚台就有十几种,掌柜的也是热情的介绍,最后,秦悠选了松花石砚,付了银子后,又仔细端详了一下。

就在此时,锦竹堂里进来两个人,上来就说要最好宣纸。

听了这人的声音,秦悠心里咯噔一下,忙背过身去,以免别他瞧见。

与此同时,薛齐光瞧见了沈云簌,惊讶道“沈姑娘,还真是巧的很。”

“是挺巧的。”沈云簌道。

薛齐光同时也注意到沈云簌身边的女子,瞧着身量莫名的熟悉,他有些好奇,但迟迟未见她转脸。

沈云簌知道秦悠的窘迫,寒暄两句,就要和秦悠离开。

薛齐光也不甚在意,只听身边的六福道:“世子,方才我看了那女子一眼,和您的弓箭师父长得真像。”

薛齐光忙来到门口,远远的瞧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上了马车:“师父说,他还有个龙凤胎的妹妹,不足为奇。”

六福拍着脑袋道:“是啊,差一点把这事给忘了。”

这样认为也虽然很合理,可薛齐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从进门,她就故意背对着自己,何故这般躲着,他们兄妹和沈云簌的关系似乎都很好,还真是有些奇怪。

这时,掌柜的道:“这位姑娘还真是疏忽大意,银钱都付了,砚台却留在这里。”

薛齐光越发觉得龙凤胎的妹妹不对劲,他们两个从未一起出现过,上次离开玉吾山时,他这位师父还和沈云簌一起乘做马车,魏临也不甚在意,明明他那么在意沈云簌,怎会允许其他男子上马车,心里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秦悠回去途中方想起了砚台忘了拿,于是告别沈云簌,决定自个返回去拿。

掌柜看到她,也是热情的很,似乎早就盼着她来,交了砚台后,道:“这位姑娘,薛家小世子等了你许久。”

秦悠转过身,瞧见屏风后面缓缓走出的薛齐光,两手抱臂站在屏风旁,脸上是一种戳破人奸计的得意表情:“师父,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