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线搭桥◎

郑伊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说到底,还是父亲做了错事被人揪住了,连累的她无法和心仪的人在一起。

前几日, 她本就和祖父商议好了, 等郑家的事情过去, 祖父会选个德高望重之人, 去魏家探探口风。

毕竟魏临早已到了年岁,像他这个年岁的人, 娃娃都该有了, 他就不信魏老夫人不着急, 若是事情成了, 她就不必再去迎合魏惜。

这才过了几日, 只几句在朝堂之上的争辩,竟然和魏家成了仇敌。郑伊如实在无法接受这件事,可她又无可奈何。

见郑伊如一副吃人的模样盯着自己,郑成均呵斥道:“你不会这个时候没有醒悟吧?”

郑夫人眼见行事不对, 拉着郑伊如离开了:“家里已经够乱了,你消停点吧。”

出了房门, 郑伊如问:“母亲,是不是我的事就没希望了。”

“希望?今早收了心思,魏临此人断然不能招惹,母亲前些天可帮你打听了,他就是一酷吏,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前些日子斩首的抄家的, 少不了有他的手笔, 就这号人物, 你也敢嫁?”

她才不会管这些,郑伊如觉得,魏临是清风,是明月,那次宫宴,她一见就难忘。

可除了不甘心,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魏临今日散值的比较晚,除了处理大理寺的公事外,御史中丞的一部分事情要交由他来定夺。

等送走了两位侍御史,魏临又继续回到案桌上查阅案宗。

长易递了一碗茶水过来:“世子,天黑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魏临接过茶碗:“把这些案宗带回去看。”

这时,外面守门的小厮来报,有一位贵人要见魏临,人在大理寺街口的茶楼里。

什么样的贵人魏临不想去见,他忙的脚不沾地,直到看到递过来的玉牌改了主意,这是宫里的人才持有的。

玉牌上写着刘弓二字,刘弓是谢岐的贴身太监,想来那位贵人就是谢岐了。

近日太子也开始接受一些政务,一些个老臣几次否认他的决策,若不能早些做出一番功绩,他便会扣上软弱无能的帽子。

那些个老臣迂腐顽固,倚老卖老,在谢岐看来,已经不堪重用了,只会挡了他的路。

雅间内,魏临行礼时被太子用手托住了手臂:“魏大人,这里没外人,无需跟孤客气,本想等你散值后约见,可都这么久了,孤都未见你出来,孤若不叫你,是不是打算处理公务到天明啊。”

“殿下见谅,只是这两日实在繁忙,陛下要我接管中丞大人的事物,一时难以平衡。”

“那也不要太过劳累,今日孤有事与你商议。”

“殿下请讲。”

“中丞大人被停职反思,父皇把他手里的事交由你代为处理,那魏大人也算是御史台的人了,孤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太常寺与太府寺有几个老顽固迂腐愚昧,可否为孤写上基本折子,参他们几本。”

御史台的名义弹劾,要比一般的官员管用的多。

谢岐与上次的态度已然不同,果然是有事所求,若是没有实质性的错误,递上的折子也起不了什么大的用途,再者,谢岐善于与人周旋,谁知道背后藏了什么猫腻,毕竟前些日子的事搞的大家都不开心。

“殿下,我只负责处理中丞大人手里的那些事,那些老臣为朝廷效力多年,根基稳定,若不然,也不会有这般底气,还望殿下理解。”

谢岐眸光微沉:“魏大人,原以为你是一位审时度势之人,却没想到这般不识时务。”

“殿下要做一番伟绩,下官自当明白,这跟下官曾经初任大理寺的情况一致。”

“哦?”谢岐转过脸来。

见谢岐重新看过来,魏临继续道:“既然要做大事,就不要怕得罪人,殿下是未来储君,怎会被一些迂腐之臣所困扰。”

“你的意思是……”

“下官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搬弄是非,抱残守缺,因循守旧者,殿下回敬回去便是。”

谢岐微微点头,这倒也符合魏临的做事作风,今日来,他也料想到了魏临会拒绝,拉拢人心这种事情怎能一次搞定,还得循序渐进的来。

“若无其他,下官告退。”魏临起身要走。

“魏瑶在明州可曾过的好。”

听到这里,魏临微微迟疑了一下:“殿下,也请考虑一下五妹妹的境况,若无曹贵妃这道坎,镇北侯府也不会出此下策,再者,我们镇北候的姑娘绝不会给人做妾室,哪怕是皇家。”

这让谢岐一时有些尴尬,他那些小伎俩,原来早已被人看穿了,想拉拢魏家,却没有拿出真正的诚意出来。

“这段时日孤已经明白,与她更多的是知己之交,只是还是想她过的好一些,再遇良人。”

说这些,也只是想魏临不要对他有偏见。

眼下魏临正受朝廷器重,即便拉拢不来,也不能与之为敌,说这些,也是想化解两人之间的隔阂。

魏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起身告辞。

早晨,略有雾气。

沈云簌去琉璃巷,这么早来,却没见到父亲,听陈农说,他的腿刚有好转的迹象就去忙公务了。

既然出了门,就不想急着回去,沈云簌把带来的一些糕点和一块兔毛制小毯子留下,然后去了听风巷寻秦悠。

前两日帮秦悠打听过方家人的事,她还未去告知。

到了听风巷,雾气消散,阳光暖人,两人一道出了门。

先去了胭脂铺子,又去了布坊,最后在一座茶坊里歇脚。

沈云簌把方家的情况说明,秦悠轻轻叹息:“不瞒你说,昨日嫂嫂苦口婆心的跟我说了一个时辰,我全然想明白了,女子要想在京都立足,是得寻个可以依托之人,想我们这种情况,无权无势,日子会艰难的很,方家也许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这么说,你同意了。”

“嗯,那位方公子的确一表人才,兄长和嫂嫂的情意不能辜负,家书已经写好,只告知于父亲,若他同意,过了年就正式议亲。”

“你的话不对,是不能辜负自己。”沈云簌从秦悠的表情里多少看出些无奈。

秦悠笑笑,拿着茶碗品了一口茶:“今日这茶钱我来出。”

“还是我来吧,我的月银比你多。”

秦悠小声道:“我赚银子了,足足十两呢。”

沈云簌不知,秦悠自从女扮男装,去昭澜学子面前漏了一手后,就被薛齐光缠上,非要教自己射箭。

无奈,为了把薛齐光打发走,她把正准备要还的昭澜学子的冬服又穿在身上,见了薛齐光,并郑重的拒绝,奈何薛齐光直接拿出了学费。

足足十两银子,她一个月的月银才二两多,架不住银子的**,就同意了。

知道事情的原委,沈云簌不禁有些担忧,“可你这样,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他见过我女装的样子,以为我有一个龙凤胎妹妹,呵呵,他可真是好骗。”

沈云簌总觉得秦悠这是在玩火:“适可而止吧,小心被拆穿了。”

秦悠则不以为然:“跟你说件事,薛小世子还以为我俩私定终身了呢。”

“私定终身?”

“嗯,那日他也看到你了不是,还说他和魏大人都不是我的对手,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这跟你表哥什么关系。”

沈云簌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别瞎说,那薛齐光就是个满嘴胡诌之徒。”

与秦悠分开后,越发觉得她的话有些对劲,难道射箭比赛那次,薛齐光误以为她和秦悠的关系,还把这件事告诉魏临了。

上次魏临在马车里忽然问她心里有没有人,那人难道指的是女扮男装的秦悠?

想到近几天魏临为父亲做的事,她心里由衷的感激,感觉还是要向魏临澄清一下。

回到镇北侯府,她就让妙圆去问魏临的消息,等他回来,他好好的解释一下,她未和任何男子有私情,心里更没有人,那日也是昏了头,故意说的。

可天已经黑了,也未见人来。

翌日休沐,妙圆告知她,这会魏临就在北院,并把沈云簌想见他的事告知了长易,这会应该在北院里等她。

沈云簌简单梳妆,正要去寻魏临,这门还踏出,魏惜却忽然到访,拉着她要和她说一件喜事:“表姐,天大的喜事。”

“什么喜事?”

“我三嫂嫂有身孕了。”

“真的吗?”

“当然,昨日忽然害喜,叫了郎中过来,已经确诊了喜脉,我又要当小姑母了。”

沈云簌也忘了要和魏临解释的事情,提着裙摆就和魏惜去了福安堂里看余氏。

魏老夫人更是乐开了花,今年春末,姜氏生下一女,眼下余氏又有孕,当真是享尽了天伦之乐。

在座的有询问余氏身体近况,有交代她注意事项的。

沈云簌和魏惜也在一旁听着怀孕后要注意的事,听到姜氏说三四个月的时候,孩子就在肚子里动了,魏惜直接把脑袋凑到余氏的肚子旁,吓的魏洵连忙把她拉到一旁。

“你毛手毛脚的,小心碰到你嫂嫂。”

“我很小心的,我就听听。”

“听听也不行。”

北院,魏临从书房到茶舍,来回走了两趟,一大早,长易就说,一会沈云簌想来寻他,可这么就都过去了,人还未到。

等他到了福堂堂,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沈云簌和魏惜在一张方桌前说笑,方觉得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沈云簌见魏临过来,方想起今早让妙圆去北院递消息的事,只顾好奇余氏有身孕的事,把魏临的事全忘了。

他投过来的眼神,如冻结已久的冰层。

“四哥来了。”魏惜起身:“四哥好。”

沈云簌把手里的坚果放下,给魏临见礼:“四表哥好。”

无论他们之间曾发生了什么,沈云簌总能在人前装的很好,学着客客气气,装作若无其事。

偏偏今日,他就不想让她如愿,直接问道:“你不是说要来北院找我的吗?”

“……”

魏临特意拔高的声音,此话一出,一旁的魏惜、姜氏、余氏都把目光站过来,另一张桌旁坐的魏源和魏洵也都看过来。

“我是想请表哥给父亲带句话,昨日去琉璃巷没见到人,大理寺离工部不算太远,所以……”

这话倒也合情合理。

众人也不甚在意。

但魏临明白,沈云簌揉着帕子那些不经意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她一定紧张了,也没在继续为难人,径直去了魏老夫人身边。

这边曹氏和魏老夫人说着魏瑶的事,魏瑶回了一封书信给她,说魏启安做主,要把她嫁给明州知州的长子。

曹氏自然不愿意,因为她一直和纪家有往来,说等魏瑶回来就商议婚事。

可这人一走,彻底失去了掌控,魏老夫人劝她放宽心一些。

“纪家是清贵人家,这么合适的门第,可惜了。”曹氏只叹息。

魏临也坐过来,接过林嬷嬷递过来的茶水,轻轻拨动着茶碗里的茶叶。

“咱府里还有两位姑娘呢,要不看看她俩谁愿意,这位纪公子我见过,温文尔雅,谈吐非凡。”

魏老夫人摇了摇头:“魏惜是家里最小的姑娘,都被你们宠坏了,纪家又是注重礼节的人家,不太合适。”

“那这不是有表姑娘呢。”虽然曹氏以前不喜欢沈云簌,可这丫头平日里对她也是客客气气,心里的那些旧怨也慢慢消失的差不多了,沈云簌若嫁到纪家,倒也也挺合适。

魏临放下茶碗道:“三婶,要不我推荐你做个媒官吧。”

“什么意思。”

“这么喜欢给人牵线搭桥,不正合你意。” 说完这话,魏临起身离开。

曹氏气的说都结巴了:“母亲……您……您也不管管。”

魏老夫人白了曹氏一眼:“你呀,乱点鸳鸯谱。”

巳时,阳光正暖,沈云簌和魏惜出门透气,俩人来到养锦鲤的池子旁。

池子里的水已经结了一层冰,但透过冰层,可以看见冰下游动的锦鲤。

沈云簌盯着冰层看了一会,忽然,他透过池子看到多了一个人的倒影。

未等她回头,就听到魏惜开口:“四哥,你也来看鱼儿吗?”

“嗯,听说你养了两只画眉?”

“是的,可好看了。”

“可否去取过来,让我瞧瞧。”

“那我让芽儿去取。”

魏惜寻了一圈,方才还在这里的芽儿竟然没了影,于是道:“四哥等着,那我去帮您取过来,让您瞧瞧。”

这里就剩下两人了,从魏临的冰眸里感受的出来,他就是故意把魏惜支走的,她失约在先,是想要训斥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