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时◎

沈云簌知道魏临要去做什么, 陵州还有恒王残存下来的余党,不难猜测,魏临去做事应该十分危险。

心里顿时就感到一些不安, 但她也不能阻止他去, 他去陵州想必是永徽帝的命令, 魏临是不会违抗圣明的。

魏临等了半晌, 只是见沈云簌低着头沉默,她此刻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他从案桌前起身, 来到沈云簌前, 弯腰把手撑在圈椅的扶手上。

魏临是故意把时间说长的, 察觉到她眼神里的不安, 改口道:“我一个月就回来。”

“你若去了,岂不是很危险。”沈云簌抬眼看着魏临,目光触及时,一股子的辛酸无奈从眼中划过。

“嗯, 的确是危险,但总要有人去做吧。”

她早就该明白, 魏临肩上的任务多,不会像寻常人那样趋避厉害:“既然知道自己要做这么多危险的事,那你当初就不该来娶我,嫁给你,还不如找个寻常人家……”

话落后,沈云簌有些后悔, 窝在心里不痛快, 说出来又让他难过, 只见魏临的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眼神里似乎蒙了一层冰冷的霜,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抱怨他呢,于是主动抱了他:“我只是随便说说,嫁给你也挺好,至少你现在还在还活着呢。”

“……”

魏临其实很惭愧,让沈云簌跟着担惊受怕,甚少这般挫败过,如今看自己,连最寻常人的安稳日子都给不了沈云簌。

“你放心,我现在也怕死的很。”

魏临握着沈云簌的手从椅子上起来:“走吧,看看燕归。”

今日他才发现,燕归手可以抓东西了,跟他交流时,也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沈云簌抱着燕归的时候,小家伙的嘴巴说个不停,但被他抱起时,立刻变了脸,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魏临也不太会跟孩子交流,抱了一会,就交给了奶娘。

虽然孩子快两个月了,他至今都没能适应好这个身份,但沈云簌夫君的身份确实很让人受用。

待到奶娘离开,沈云簌道:“你怎么一点都不会哄孩子,你要学着跟他说话的。”

“嗯,比起哄孩子,我更喜欢哄你,哄孩子不太擅长。”

“……”

魏临在一个清冷的早晨离开京都,他一走,沈云簌空闲时间也多了一些,趁着天气好,沈云簌去了货铺一趟。

货铺掌柜经营的很好,也未见账册有什么问题。

以前在宜州的时候,有时账册会有一些小的问题,被她指出来后了,才未有人敢在上面做手脚。

可在京都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差错,说到底,还是有魏临的存在,底下人都不敢偷奸耍滑。

从货铺里出来,沈云簌去见了秦悠,她很久都未去过听风巷了。

两人在院子里闲聊,听秦悠说了关于文国公府的事,虽然是陛下赐婚,但薛夫人对她这个未来儿媳依旧不太喜欢,说话也十分疏离,秦悠也不在乎这些,她知道凭自己身份很让薛夫人喜欢自己,即使她做的再好,但她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秦悠也不在乎,甚至于有些可笑。

薛齐光去战场多半的原因是为了娶到她,她受一些委屈也不算什么。

“前些日子,我那未来婆母硬要我学规矩,还以为那些规矩挺难的,其实再简单不过了,让我头顶一个碗走来走去,别说走了,就是跑,我也能顶得住。”

沈云簌哈哈笑了起来。

“这几日,因为太子妃,不对,这会应该叫薛四姐姐,因为她的事薛夫人正犯愁呢,没空管我。”

“出了何事?”

“皇后要她去一起守皇陵,她不想,但若离宫就不能留在京都,这会在薛府里哭的死去活来,她想要在京郊留下来,薛夫人知道了,把此事传到了皇后哪里,以免她所作所为连累薛家。”

“还挺可怜的。”

秦悠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都忘了她想做什么了吗?”

“若是因为我,大可不必记恨她,以后进了薛家,多留个心眼。”

“我嫂子也这么说,可我觉得有些人不用理会,若是触犯了本姑娘的底线,那就打回去,让他们都怕我,谁都不敢惹我。”

沈云簌想了想,虽然简单粗暴,倒也是个法子。

仲冬将至时,下了一场小雪,清早起来,沈云簌就看到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

用过早膳后,邓氏把她叫到身边,跟她说魏惜这段时日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这下雪的天,她应该撒欢似的往外跑,堆雪人,打雪仗。

可这次,却一个人躲在房里不出来。

有时抱着大肥自言自语,也甚少见她笑了,以往很感兴趣的事也不喜欢做了。

起初以为是害了病,叫来郎中过来,说魏惜身子很好,并无大碍。

如此看来,就是心里上有了问题,邓氏更加着急了,首先想到和魏惜关系好的沈云簌。

沈云簌听了邓氏的话,去了淳湘院,只见魏惜一个人抱着手炉坐在亭子里。

沈云簌把她叫到房里,先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等她无意中提到魏临时,魏惜问:“四哥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都已经开始下雪了,最迟年前就能来。”

魏惜轻叹一声:“那也太久了。”

“是吗?”沈云簌诧异,即便是现在,魏惜也不太愿意和魏临呆在一处,总觉得魏临太过严厉,这会竟然想他赶紧回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嗯,那个温言先生应该会和四哥一起回吧。”

沈云簌方想起来,魏临和温言是一起离开京都的。

“这个我不清楚,我听长易提起过,好像温先生回来就不会留在镇北侯府了,以前温先生是六品校尉,后来帮着你四哥出谋划策,也算半个军师,后又以商人之名,掩盖暗卫的身份,这次回来,至少也会官复原职的吧。”

魏惜没再继续问,只是对沈云簌笑了笑:“原来他不止是商人呀。”

“嗯,温先生挺厉害的,听说他去过大燕很多地方,走南闯北,很多事情都是他来做,不过你问他干嘛?”

“我只是觉得他人很好,他上次说有机会带我去看打铁花。”

“你若想看,找机会让你四哥带咱们一起去,以后你应该与别的男子保持距离,毕竟男女大防,会影响名节的。”

魏惜轻叹一口气:“嗯,我都明白。”

沈云簌察觉到了魏惜对温言似乎很不一样,莫不是瞧上了温言,但她不好直接问出口。

此事,也不知该不该和邓氏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等他们回来再定夺。

初冬时,福安堂里摆宴。

最近喜事多,魏老夫人精神奕奕,和大伙在厅堂里和人闲聊,厅堂里时不时的发出阵阵消失。

今日,沈云簌才知,明州那边传来了消息,魏瑶与明州之州的公子已经成婚,魏老夫人特地让人送了一份嫁妆过去,曹氏也在那边适应了生活,暂时不打算回来。

元氏也和魏老夫人商议,等燕归周岁后,重新回到竹水山庄。

魏启忱不太愿意,当着大伙的面说元氏只顾自己清净,不考虑别人,元氏也不恼,她的确喜欢安静些,也过惯了田园日子。

魏老夫人看出自家儿子的心思,他想和元氏重修旧好,于是顺水推舟:“若真想走,你夫妻俩一起去。”

元氏没在说什么,一个征战沙场的人,怎么会和他去过平淡又无聊的日子,怕是两三日魏启忱就厌烦了,只答应道:“此事也要看侯爷的意思吧。”

既然都给了台阶,魏启忱也道:“儿子听从母亲安排。”

元氏看了魏启忱一眼,若不是这里人多,他就要笑出来了,第一次听见魏启忱说出这番话来,年轻时,要多狂妄就多狂妄,临老了,开始听母亲话了,真是稀奇的很呢。

沈云簌也感觉到公婆和婆母之间的微妙,两人都喜欢燕归,她也经常让奶娘抱着燕归去明裕堂里,这样两人就能凑到一块了。

魏启忱看着燕归一天天的长大,也会感慨:“这孩子越来越像叙淮了。”

元氏笑了:“叙淮小时你有几日在府里,怕是在梦里才见过吧。”

身边老奴道:“夫人有所不知,侯爷经常会找画师作画,别说世子的画了,您的画就有好几副呢。”

元氏震惊,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魏启忱瞪了一眼多嘴的老奴。

元氏忽然明白,有一段时日,府里确实来过一两个画师,但她以为画的是花草树木,她那时忙,从未在意过。

初雪后,沈云簌收到魏临的一封信,信上说,陵州事宜繁多,要腊月才能回来。

听说陵州到了冬日比京都还冷,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她让春罗把文房四宝拿出来,给魏临回了一封信,说着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想到魏惜那日打听温言的事,他在信的末尾多问了一句:“温先生会和你一起回了吗?”

仲冬的最后几日,天气越发的冷了。

沈云簌害冷,抱着手炉不想出门。

可今日妙圆急匆匆跑来,说魏临今日午后就能回。

魏临竟然提前回来了,沈云簌喜出望外,让春罗重新她帮她梳洗打扮。

府里的管事已经去接应了,她又吩咐下人,备好果子茶点,和魏临所需要的东西。

算一下,至少还要一两个时辰,这段时间,她无心做事,准备去福安堂里等他。

刚出房门,就见一个身影急匆匆的从长廊里赶过来,那人身披墨色披风,瞧着身形怎么像是魏临,沈云簌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又自己瞧了一眼,的确像他。

此刻,他已经转了弯,迎面走来。

作者有话说:

这本文这个星期差不多就完结了,正文完结后会有番外继续连载,预计下个月的月初结束,谢谢宝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