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鳞没有回答,这场面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要是真有这么一天,多好。

僖皇子就这么耐心地等着,父皇对他说,这些话当年曾对柳冰说过。之后柳冰在朝堂上,助了他很多。

不过他也明白,柳素鳞不是柳冰,等了这么久,柳素鳞还是一言不发:“这样吧,此事你将来需要时再答我,今日你来吏部,应该是要看这东西吧。”

僖皇子让身边的小公公将卷宗递给柳素鳞,正是交子务的官员调动,在职官员的文书。柳素鳞内心感叹,看来僖皇子是真的有意在朝堂大施拳脚,他刚查到这里,僖皇子就准备好了东西,看来此事僖皇子定要插手了。

“看来殿下也注意到了郭嗣和交子务。”柳素鳞看着卷宗,僖皇子点头:“不错,不过在你答应前,本宫不会出手相助,只能将我命人抄的备份交予你,相信有它,表弟凭一己之力,也能查清。”

“多谢殿下。”柳素鳞卷起卷宗,向僖皇子告辞,一刻不停地迅速离开。

现在大理寺估计已经为郭嗣马首是瞻,他没必要这时候带着他的罪证去找不痛快。

依照卷宗记载,现在的交子务监官,姓孙,名宗深,出自河间孙氏,今科进士,今年二十有五。在裴慎府锒铛入狱后十天内,就已经走马上任。他行事果断,几乎是迅速结果了裴慎府的摊子,马上就将交子务大小事处置妥当。

这位孙大人出身的河间孙氏,不正是跟郭宿订婚的孙小姐家吗。

出任交子务监官的这段时间,并未出现任何差池。

而关于裴慎府的记载,则是他二十多年都未改变过官职,既没有升迁也没有贬谪,在他手里,交子务一直正常运转,除了最后那次,

当时正逢交子新旧交接时,裴慎府将交子交替的时间比以往长了十五日。若是一般情况,这十五日并不会导致什么乱子。然而当时,正好是颍州案发时,这十五日,新旧交子同时使用,使得市上交子数量增多,恰好弥补了颍州上缴金矿不足之数,延误了朝廷调查。

而正是这十五日,成了郭嗣弹劾的内容。

裴慎府被要求解释为何会多出这十五日的差池,依裴慎府的说法,这些年宋土财货交接越来越多,由于点算数量太庞大,这才多花了十五日。

只是这个说法并未说服官家,而郭嗣又将这十五日与颍州案相连。裴慎府身为交子务监官,确实会被牵连。照宋律,其实罢官免职,也就够了。

然而颍州案发,牵连甚广,裴慎府依旨意被重判,本也罪不至死,但还是在郭嗣的威逼之下,走投无路,选择自尽。

郭嗣逼死了人,当他却能置身事外,因为这一切,都被处置得好像是“顺其自然”。

若要证明裴慎府没有疏失,有两个方法,等今年新旧交子交换之时,看交子务花费的时间。但此事也许裴艳姿等得,柳素鳞却等不得。

那只有第二条路,去交子务对比今年与去年的文书,看今年的交子核对量是不是往年的数倍。

但他只是个八品司直,去了交子务,监官定不会给他任何线索。至于另一条路,重启裴慎府的案子调查,以及向官家请指,此法他也觉得不现实。

毕竟这条路必须经过大理寺与官家,郭嗣定不会同意。至于官家,才因为长生门雷霆之事下了罪己诏,难道还要再为裴慎府认错?

不,官家是个好皇帝,但可不是个仁君。他罪己诏下得这么频繁,只会动摇他在万民心中的地位,引起更多猜忌,最后导致皇位不稳。

看来只能冒险闯闯了。

柳素鳞回忆着上次去似交子务时,看到的交子务布防,思索着进入之法。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舍人院。

“柳司直又在琢磨案子?”韩少伯的声音突然响起,柳素鳞抬头,就见花辞镜在奉茶,而韩少伯自顾自喝着。

金市东正尴尬地看着自己。

“韩大人?”柳素鳞有些奇怪,但韩少伯却将一只细长的包裹拿了出来:“过来看看,此物你可认识。”

柳素鳞只能将暗闯交子务的事放一边,上前接过包裹。当包裹入手时,柳素鳞突然有种熟悉之感!

莫非是!

柳素鳞当即拆开包裹,竟然是一柄泛着蓝光的剑!那剑入手,如冰如雪,剑柄很是温润,尤其是剑穗,泛着柔亮的光。

“踏雪剑……”柳素鳞怔怔看着那剑,剑未出鞘,却已凌冽之气四溢。

但柳素鳞的目光,却落在了这剑最为诡异之处,不管剑穗、剑柄甚至是剑鞘、剑身,都沾着褐色的痕迹。

这痕迹柳素鳞很熟悉,是干了很多年的血迹。

“剑的主人曾说,你见了它,就知道该知道的了。”韩少伯送来的剑,是柳冰当年随身佩剑!

柳素鳞盯着血迹,穗子是母亲亲手做的,父亲从未让它染过血。

“红尘如过客,踏雪不留痕,何日以红染,无悔踏此途。”柳素鳞一边吟诗,一边轻轻将剑重新覆上。

此诗韩少伯也听过,是最后一次见柳冰时他留下的话。

“柳司直,节哀。”韩少伯一声叹息。

柳素鳞只是将剑收起,面色恢复以往的模样道:“这个结果,我很早以前就猜到了,只是无法证实,今日多谢韩大人给我答案。”

原来早就猜到了啊。

没有任何奢望了,就连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柳冰和公主真的死了,否则这剑上也不至于染血而不擦。

踏雪剑只会交给父亲最信任的人,看来韩少伯是柳冰的故交。

“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有何事?”柳素鳞知道,韩少伯到这时候才拿出剑,只怕是要发生什么了。

韩少伯看着柳素鳞,突然问道:“你要查郭嗣和交子务,没错吧?”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柳素鳞略带感慨地道:“我并未对任何人说起,结果这么多人都知道了,说不定也传到郭大人耳朵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