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内,胡大人早就把事情摸清了,视线看着下方众人,他轻咳一声开口。

“谢公子,你与夫人和离,可曾想好?”

“和离?!”李氏声音拔高八度,脸都气红了,“什么和离!是休妻!”

“放你的狗屁!”

一声爆吼回**整个大堂,下一刻,就见南元忠手拿鞭子走了上来,毫不留情的甩在谢明轩身上。

“打了我南元忠的女儿,还要休她,谁给你的狗胆!”

谢明轩疼的龇牙咧嘴,心里万千怒火,怎奈他却怕极了南元忠,一时间话都不敢说。

“怎的?老子一来你怎么就哑了!你不是扬言拔了意儿舌头吗?今天老子站在这儿,你尽管来!”

谢明轩瞪着南元忠,心里气得想死。

来?

他敢吗!

当年南元忠徒手捏断西狄十名猛将的脖颈。

若他知道南意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南元忠冷哼一声,“听清楚了,老子今天说和离是给你家脸,你若不要脸,那就休夫!”

言罢又是一鞭子,直接把谢明轩打趴在地。

李氏听的大气都不敢喘,而谢明轩听见休夫脸都绿了,捂着伤口瞪着南意。

“你来说,是不是只能是我休你!”

他才说完,南元忠一鞭子甩在他嘴上,谢明轩惨叫一声,嘴顿时豁开一大个口子。

“别对我女儿大呼小叫的,打不过我就拿我闺女出气,你也算个人!”

南意一直没有答话,眼神一直看着南元忠,鼻尖酸得厉害。

当年全府七十多人都是服毒而死,只有父亲死得凄惨。

五马分尸,她都不敢想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多少个午夜梦回,想到父亲的遭遇她都心如刀绞。

“爹……”她酿着声音喊了一句。

这可把父子俩急坏了,赶忙来到南意身边,南元忠更是手足无措地哄着。

“乖乖儿别哭别哭,是不是阿爹声音大吓着你了,还是手疼?若不然阿爹多抽他几下给你出气……”

瞧着那么魁梧的一个人卖力哄着自己,南意破涕为笑,揽下眼泪。

“阿爹,不闹了,和离完咱们就回家吧。”

“行行行,全都依你。”

南元忠说着,瞪了胡大人一眼,胡大人赶忙将和离书双手奉上。

南意接过时,就听谢明轩开口。

“意儿,我知道你还爱着我,现在回来,伯爵府也是可以接纳你的。”

他的话语带着施舍,说着就要来拉,却被南意躲开了。

“接纳?大可不必,你们伯爵府的门,我倒也不屑再入。”

说着她快速按下手印,眯着眼睛打量着缩在远处的李悠然。

“姑娘躲那么远作何?是生怕我爹甩到你么?”

她这突然的一句倒是让谢明轩眼底带了些怒意,李悠然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上前抱住谢明轩的胳臂哭着。

“郡主说的那里话,奴婢身份卑微,是生怕和你们站在一起冲撞了……”

“嘶,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说着她看向胡大人。

“不知罪籍人冲撞贵人是如何责罚?”

胡大人当即明白她的意思,“回郡主,杖四十。”

南意颔首,“那便如此办吧。”

说着南意转身就走,留下哭着喊求饶的李悠然。

“胡大人,她可是伯爵府未来的女主人,怕是打不得。”谢明轩威胁道。

谁料胡大人根本不吃这套,“今早九王爷也吩咐要打她四十以儆效尤,九王爷说打,普天之下还有谁打不得呢?”

谢明轩紧紧抱着李悠然,“这事和九王爷有何关系,我的家事何时轮到他这个外人管!”

胡大人冷嗤一声,看着谢明轩的脸上有些不屑。

“国公府的老太爷是九王爷的先生,九王爷从小便在国公府长大,国公府这么大的事儿,他自然要管。”

淡淡的一句话,却也透露出季怀渊和国公府关系不浅。

惊堂木一拍,胡大人道:“来人!上刑!”

谢明轩这时也知道季怀渊是要为南意出气,心里焦急但也不敢阻拦,只能任由衙役将李悠然拖下去打板子。

看了看南意离开的背影,他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拿起那张和离书追了出去,瞧见南元忠先行一步才敢开口喊。

“意儿!”

说着他给南意的母亲行礼。

“岳母……”

言罢就想过来拉南意。

苏氏只是拉着女儿往后退了一步,端起早就准备好的黑狗血冲着谢明轩的脸泼去。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离开,晦气走,霉运走,从此莫近我儿身。”

“噗——”

瞧着那一脸血的谢明轩,南意没憋住笑出声来。

昨个儿李氏才把狗血泼地上,她娘倒好,直接泼谢明轩满脸,那血腥味她隔老远都闻得到。

谢明轩本就被打得惨,如今忍耐也到了极点,瞪着她怒道。

“南氏!你就容得你家人这般侮辱我么!我可是你的丈夫!和离书我还没签呢!”

“哎呦呵,瞧你这话说的。”

南絮从马车后闪了出来,摁住谢明轩的手划开个口子,和南栎按着他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

“这不就签了么?”他含笑抖了抖和离书。

南絮谢明轩也是认识的,国公府的二公子,满上京最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瞧他居然如此欺负自己,谢明轩攥紧拳头。

“怎的?你还气上了?伤口不疼了啊?”

南絮说着敛下笑色,气势瞬间外泄。

重重在谢明轩肩膀上戳了戳,他开口。

“攥着个拳头干什么?说到底你也只敢欺负女人,有种今天单挑我们哥俩?小孬种,记着回去多吃点甜的,我妹妹受过的苦,我们哥俩必将千百倍讨回来。”

“别跟他废话,现在就揍他一顿!”南栎冷声开口。

说着就准备抽剑,却被南意摁住手。

“罢了,我们走吧。”

昨日季怀渊所说之事还不明朗,前世家人就是因为给自己出头落了难,如今还需谨慎些,等自己弄明白前因后果再说。

说着她拽着自家两个哥哥就走,独留谢明轩一人站在雪地中,那张和离书也落在地上。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谢明轩压抑的火气再也控制不住,他“啊”地叫了一声狠狠撕碎着和离书。

“贱人!贱人!该死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

南絮是一路气到家的,回府抿了一口茶,他将茶碗砸在地上。

“不行,我还是忍不下这口气,我找人揍他娘一顿,再把你的嫁妆拿回来!”

“二哥,不能去……”

南意温声开口。

“当时我隐瞒身份嫁他就是为了避免朝堂之中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今日我原打算孤身一人去和离,但如今这一闹,恐怕不出明日,国公府和荣安伯府联姻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反正都离了!”出声的是南栎。

瞧他们一个个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南意心里暖的同时也有些无奈。

“大哥,陛下身体日渐不好,太子亦然,党争是皇帝的一块心病,父亲虽然早把十万北府军交了出去,但北府军一向以我们镇国公府马首是瞻,在这个关头我们必要小心谨慎,万不可出什么差错。”

“哼。”苏氏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差错,能有什么差错,当时让你嫁过去就是最大的差错!”

南意同样无奈地瞧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得好。

“嫁妆的事情先放放,女儿自不会便宜了他们,但当时我嫁过去嫁妆足足三十八台,太子妃当年也才三十台,若现在去要,只会给爹爹徒增麻烦,现在这个阶段咱们不能闹,越闹越对我们家不利。”

南栎不懂,蹙眉道:“为何?”

国公府这么些年来根基稳得很,如何会有什么不利的事情。

“大哥,国公府这些年谨言慎行,不参与任何一派,也不惹事,这般中立的态度会让各方势力心慌的,总担心我们暗中偏向那方,如今有了突破口,有想法的人必然如雨后春笋,或试探,或陷害,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南栎从小习武,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倒是南絮摸着下巴,略带审视地瞧着南意。

“小妹,谁教你的这些?”

他家小妹自小不喜欢政事,怎的如今也能这般侃侃而谈,他反倒担心小妹会不会被奸人教唆。

南絮眼里的怀疑她如何看不出,其实这些东西也是她阴差阳错抵了一个小太监混进司礼监后,在掌印太监萧崇哪儿才悟到的。

可这些事情,自己却不能和他们说。

摇了摇头,南意道:“没人教我,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

言罢,她一脸正色看着自己的亲人。

“娘,大哥二哥,答应我,千万不要为我出头,也不要在任何地方说荣安伯府的不是,我不委屈的,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迟早会遭报应的。”

南栎还想说,却被身后的声音阻止。

“行了,意儿说的对,与其争这口气,不如想想之后怎么办。”

“爹,发生什么了么?”

南意蹙眉问着,想起方才太监急匆匆唤他进宫的事,她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南元忠沉着脸道。

“荣安伯府的老太太听到风声就去皇后娘娘哪儿了,说两口子闹脾气算不得数,她还是他们家媳妇儿,如今马车已经在外面接了,鼓乐喧天。”

“……”

四下静的能听见旁人的心跳,也让众人听见了门外奏乐的声音。

苏氏最先反应过来,直接将手里的茶杯砸了出去。

“好!好一个荣安伯府!奏着乐好让全京城都知道我家姑娘嫁了他儿子,不回去就让她在整个京城抬不起头么!”

“蚂蟥一样的人家,就想囚着我家姑娘,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说着苏氏忍不住落泪。

“娘……”南意喊了一声,随即看向蹙眉的南元忠。

“我恐怕还是得回去。”

“你疯了吗!”南絮声音拔高八度。

“二哥,这是皇命,不可违,别让阿爹为难。”

她还是低估了谢家的无耻。

南元忠反而因为南意的话鼻尖一酸。

“是爹爹没用,若朝中能有人帮忙说情,你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堂堂镇国公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护不住。

南意如何看不出父亲的懊恼,看着他道:“现如今局势不稳,顺应陛下才是保命之道,女儿也不委屈的……”

话到这里南意望向远处,眼里划过一道厉色。

“如今这一去,女儿必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