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睢迟平静地抬头,看向面前这一大一小。
小的这个已经敏捷地躲到凳子后面,眼巴巴讨好地望着他。
大的这个对上他的视线,尴尬地拿过画。
“……那什么,他就随便画画。”
临卿下意识又瞥了眼,顿觉伤到了眼睛,赶紧移开。
可还是昧着良心描补:“画得……画得其实也还行。”
林团也立马跟上:“是啊是啊,爸爸,我画得很像的!”
临卿赞同地点点头。
抛开画面内容,确实像模像样,至少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谁。
她家小孩才这么点大就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算不上天赋,但也跟聪明沾点边。
林睢迟瞬间给气笑了。
现在这是讨论画得像不像的时候吗?
他揉了下眉心,无奈道:“你就这么跟他说的?”
临卿立马同款眼神飘忽:“也……也不算是我说的吧。”
林团继续跟上:“是啊是啊,是网上那些小姐姐说的,妈妈就是指给我看……唔唔唔!!!”
这回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林团瞪大眼:????
临卿眼神示意:差不多得了,后半句别说了
林团立马乖乖闭嘴。
临卿松开手,继续示意:你先撤。
小崽子又秒懂,比了个手势,转头对着林睢迟诚恳地笑了下,果断抱着画板跑了。
林睢迟:……
没用的默契倒是格外多。
大厅里安静了一秒。
林睢迟往餐桌边一靠,挑眉道:“小的放跑了,临老师有什么话要说?”
临卿也往桌边一靠:“你讲讲道理,那些事是能让他知道的吗!”
林睢迟笑了:“所以就改成我雨天跪地哐哐哐磕头了?”
提起这个,临卿难得心虚。
“那……那不是有现成的吗,我就随便挑了个。”
谁知道这小崽子居然还给画出来了。
还怪坑妈的。
说完抬头瞥他:“生气了?”
林睢迟勾着嘴角,没做声。
临卿下意识走近一步,试探道:“……真生气了?”
看着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林睢迟才懒懒松口。
“不生气。”
临卿眨了眨眼:“……真不生气?”
“当然。”林睢迟顿了一秒,好整以暇道,“毕竟……我也不是没跪过。”
临卿:?
临卿狐疑道:“你什么时候跪过了?”
她怎么没印象。
“昨天晚上。”
临卿:??
“你跪哪儿了?”
下一秒,就见林睢迟眸光含笑,突然揽住她腰际,指尖暗示地点了点。
临卿顿时浑身一僵。
昨天晚上在双人凳上的一幕当即不受控地浮现在她脑海。
林睢迟俯下身,贴近已然微红的耳廓。
声色低沉带着些微磁性。
“临老师觉得跪哪儿了?”
临卿:……
临卿沉默片刻,也贴近他耳边。
缱绻又黏腻的距离里,温热的唇角不时触碰到他侧脸。
两人仿佛耳鬓厮磨般亲近。
林睢迟心里一动,正要把人摁进怀里。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临卿语气狠恶道:
“你快要点脸吧!”
说完一把拽下了扣在腰上的手,没好气地转身就走。
林睢迟:……
真行啊,名正言顺的夫妻,成他不要脸了。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
林睢迟微笑着小叹了口气:“……就喜欢临老师这不服输的样子。”
趁她还没走远,又补了一句:“晚上我再给临老师跪一个?”
可惜没跪成。
临卿下午就被《江山鼎》剧组给叫走了。
剧方拿下了水果台的黄金档,一个礼拜后接档开播。
今天下午准备临时录个开播祝贺,再核对一下最后的宣发。
临卿作为投资人和主演之一,自然不能缺席。
而下午,林睢迟手机突然响了。
看着屏幕里那串数字,林睢迟嘲讽一笑,没理。
没一会儿,铃声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几次过后,他终于接通了号码。
电话那端却是一片安静。
林睢迟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淡淡道:“有事说事。”
半分钟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来一趟。”
林睢迟直接挂断。
电话继续响起。
林睢迟冷笑一声,继续挂断。
又晾了足足八个电话后,他通知了白启。
两个小时后,驱车来到了城郊一栋老宅。
两个佣人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他的车子后吓得花洒都掉在了地上,连忙跑了进去。
林睢迟挑了挑眉,转头问道:“我有这么可怕?”
白启沉默一秒:“……两年前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里打断了林逑一只胳膊。”
潜台词,人家怕也是应该的。
林睢迟:……
“行吧。”
林睢迟点点头,“不准告诉临卿。”
白启:“……明白。”
很快,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拄着拐杖,在一群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脖子上的佛珠一晃一**,枯瘦的手腕上也围着好几圈佛珠。
他目光浑浊,看着眼前气势凛然的青年,忽的就想起十多年前。
那时,青年还是小孩,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恐惧。
一棍子一鞭子打下去后四处躲藏。
可如今,已经是个手段狠厉到连他都后怕的男人。
良久,林柏年张了张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围在他周围的十几号人默不作声,看向林睢迟的眼神闪过浓浓的怨怼和防备,又只能强行不甘地咽下,换上带着惧意的讨好。
他们曾经都是林氏能说得上话的旁支,两年来被林睢迟陆续架空,除了年底分到微末的一点分红外什么都拿不到。
自然是不服气的,可偏偏联起手来都斗不过这小子,只能忍气吞声。
林睢迟半分眼神也没给出去,径直往里走。
有人忍不住开口:“老爷子,你看看他,还有没有把我们这帮亲戚放在眼里。”
林柏年沉默片刻:“……他都没把我这个爷爷放在眼里,何况是你们。”
所有人:……
众人进屋后,林睢迟已经坐上了主位,佣人战战兢兢送上茶,赶紧退下。
看到这一幕,众人眼里一片嫉妒,立刻有人上前质问:“……林睢迟,你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就算了,连你爷爷的位子你也敢坐?!”
“简直不孝!”
林睢迟轻笑了声,把玩着茶盖。
“林家不是一向能者居之吗,当初林逑不也坐了。”
“现在林逑跑没了影,二叔你年底的分红还得靠我这个不肖子孙,这位子我怎么坐不得?我坐不得,难不成换有贼心没贼胆,光有嘴没本事的各位?”
两句话成功挑起了所有人的怒火。
刚要开口,林睢迟又淡淡道:“十五分钟。”
林柏年当即轻咳几声:“行了,孩子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别吵了。”
孩子?回家?
林睢迟抬眼睨了他一眼。
林柏年避开他嘲讽的眼神,在他对面艰难地坐下。
斟酌片刻,开口:
“听说你结婚了?那个孩子叫临卿……”
“只有十五分钟,您确定要说这个?”
听到临卿两个字从他嘴里冒出来,林睢迟指节一顿,当毫不犹豫地即打断
剩下半句猝不及防哽在喉咙里,林柏年立马哽得咳了起来。
“咳咳……好,那我就直说了。”
沉默几秒后,他语气带着恳求的意味:“你能不能……放过他?”
“我年纪大了,总得有人给我送终吧。”
林睢迟嘲讽地掀起眼皮:“我不是已经放过他了吗。”
“不然当初还能给他逃出国的机会?”
“至于送终……”林睢迟微微一笑:“上个月我让白启订了个骨灰盒,明天就派人给您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