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抵如此:往往是莽撞之人最终获得圆满,精细之人往往留下遗憾。

纳投名状,结兄弟谊

林冲道“:这事也不难,林冲便下山去等,只怕没人过。”

王伦道“:与你三日限。若三日内有投名状来,便容你入伙;若三日内没时,只得休怪。”

王伦哪里是要考察林冲的忠诚呢?他是要给林冲制造困难,阻止他留在山上。

林冲应承了,自回房中宿歇,闷闷不已。

为什么闷啊?做官,不行;做强盗,竟然也不行。

做官,要缺德;做强盗,竟然也要缺德。

昨天在朱贵店里,他切齿骂高俅,说高俅弄得他有国难投,有家难奔。

现在,不光家与国难奔难投,就是强盗窝也难投。

问题还在于,为了留在梁山,他必须去杀一个无辜的人。

林冲到晚,取了刀仗行李,小喽啰引去客房内歇了一夜。

注意,是小喽啰引去的,可怜。

次日早起来,吃些茶饭,带了腰刀,提了朴刀,叫一个小喽啰领路下山,把船渡过去,僻静小路上等候客人过往。从朝至暮,等了一日,并无一个孤单客人经过。

回到山寨中。王伦问道“:投名状何在?”

你听这小人的言语。

林冲答道“:今日并无一个过往,以此不曾取得。”

王伦道“:你明日若无投名状时,也难在这里了。”

说好三天的,就这样又少了一天了。

林冲再不敢答应,心内不乐,来到房中,讨些饭吃了,又歇了一夜。

注意,是讨些饭吃了。就是讨饭啊。

次日清早起来,林冲和小喽啰又下山来,依然一无所获,当晚依旧上山。

王伦说道“:今日投名状如何?”

林冲不敢答应,只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敢!

我前面说过,林冲一生,总是“不敢”。我做了一个粗略统计,从第六回到第十一回,这写林冲的六回里,写到林冲“不敢”的,就有六次。

其他:

怎敢,一次;

如何敢,三次;

哪里敢,两次;

岂敢,一次;

敢道怎地,一次。

加起来,有十四次之多。

王伦笑道“:想是今日又没了。我说与你三日限,今已两日了。若明日再无,不必相见了,便请挪步下山,投别处去。”

王伦笑了。这是小人得意的笑,是一个毫无心肝的笑,是一个该死的笑!

能对一个如此不幸的人这样笑的人,他确实该死了,就快要死了。

王伦也是一个不得志的,是个不及第的秀才,因鸟气合着杜迁来这里落草。当初也是无处安身的,一旦他有了一个地盘,同样毫不怜悯走投无路的人。

这王伦,如果他真的及了第,做了官,还不是又一个高俅?

次日天明起来,林冲讨些饭食吃了,很自觉地自己打拴了包裹,撇在房中,做好了走人的准备。然后挎了腰刀,提了朴刀,又和小喽啰下山过渡,投东山路上来。

没想到,这天他还真的碰到了一个人了。而且此人还有一大担的金珠宝贝。林冲夺了他的一担财物,叫小喽啰挑上山去。此人踊跃前来拼命。

这可不是一个善角。林冲和他斗了三四十合,不分胜败。

原来,他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流落在此关西。他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宋徽宗要盖万岁山,差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他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赴任,逃去他处避难。

如今赦了罪犯,他收了一担儿钱物,准备去东京枢密院送礼,谋求恢复以前的身份职位。这一担宝贝关系到他的前程性命,他哪里肯舍?

两人正斗,王伦出现,叫住了他们。

这时,王伦又有了新的想法了“:若留林冲,实形容得我们不济,不如我做个人情,并留了杨志,与他作敌。”

你看这个小秀才的胸中“谋略”:有林冲,有杨志,二人旗鼓相当,让他们互相斗,然后小秀才控制他们。非常可笑。

可是杨志拒绝留下,终于离去。而林冲终于在屈辱重重中被收留了。

林冲原先在高俅那里受气,现在在王伦这里受气。改变的只是场合。

要改变林冲的命运,还得等机会。

而机会终会来。

宵小可忍,孰不可忍

机会终于来了。

晁盖、吴用等人劫了生辰纲,杀了官兵,投奔梁山泊来。

王伦见来者一个个都是惊天动地的好汉,又刚刚做下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无论从才干还是魄力上,都远远超过了原来他所挂帅的梁山,骇然了半晌,心内踌躇,作声不得,自己沉吟,虚作应答。

他又要故伎重演了。而这一切心理活动,被两个人看得明明白白。

一个是吴用。他是何等人物?王伦的一举一动当然瞒不过他犀利的双眼。

一个就是林冲。他能看出王伦的心思,不是因为他犀利,而是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了,对王伦太熟悉了,对他的言谈举止太敏感了。这是他心灵的创伤所在。

也许第一次伤害,人能忍了,认了,但是当你再去揭他的伤疤时,让他重新面对他曾经的伤痛时,他的反应比当初在他身上留下创伤时还要激烈——揭疤之痛胜过初创之痛。

更何况,林冲忍受到现在,他也忍够了。他发现,这种秩序只要不打破,他就永远没有改变自己现状的机会。

而他一直忍到现在,除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的逆来顺受型以外,他有三个担心。

一是杀了王伦,谁做老大?王伦一直是“武大郎开店”,手下的杜迁、宋万、朱贵比他还不济。若林冲自己做老大,就违背了江湖规矩,林冲也很难在江湖立足。

二是就算他想做,也做不了。他在梁山,武功固然最高,但他资历最浅,势力最单,位次靠后。

本来,他未尝不可以利用自己的武功,逐渐拉拢他人,形成自己的势力,但是以林冲的个性,显然不屑于这样做。他也不是一个很会搞关系的人。

三是就算他杀了王伦篡了位,他接着干什么呢?他没有一个高于王伦的目标,没有不同于王伦的方向,杀了王伦,他也就没有了方向。可以这样说,林冲缺少领袖气质,他是沙场上冲锋陷阵的虎将,但是他没有领袖群伦的才能和魅力。

我们说过,林冲是一个非常依赖外在强权的人。

有鲁智深,他就能挺直腰杆做人,鲁智深一走,他马上又低三下四了。

柴进出现了,他马上又找到了受人尊重的感觉。可是洪教头一来,他以为是柴进的师父,又赶紧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了洪教头。

现在,晁盖、吴用这样的极其强大的外来强权出现了,林冲再一次找到了支撑的感觉。这一次,他甚至非常主动。

第二天一早,知道王伦将要逐客下山的林冲,主动到晁盖等住处,公开了他和王伦的矛盾,并告诉他们,一切都在自己身上,叫他们不要担心。

林冲此次为何如此主动呢?

他自己的一句话最能说明这个问题“:小可只恐众豪杰生退去之意,特来早早说知。”

显然,他一大早抢在王伦请客之前到晁盖、吴用等处表明心迹,原因在于:

第一,他在晁盖等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喜欢的那种气质,他觉得这才是自己人。所以,他说“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既然这样,他很担心晁盖、吴用等人受不了王伦的窝囊气,下山而去,这样,林冲就有被撇下的感觉。

第二,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王伦,他需要晁盖他们的配合。

那么,他为什么这次敢于杀王伦了呢?

晁盖他们来了,他以前的三个担心都没有了。

林冲在这种新形势下,下决心杀了王伦,重立新主。

晁盖等人在吴用的开导下,也认清了王伦的真面目,下决心取而代之。

两股力量,合到了一起。一场梁山大革命,就要发动。

量小起祸端,梁山大革命

当日王伦来请晁盖、吴用。王伦与四个头领——杜迁、宋万、林冲、朱贵——坐在左边主位上;晁盖与六个好汉——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坐在右边客席。两边的势力对比,非常醒目。

饮酒至午后,王伦回头叫小喽啰取来。取来什么呢?

三四个人去不多时,只见一人捧个大盘子,里面放着五锭大银。

林冲的创伤记忆被唤醒了。

王伦便起身把盏,对晁盖说道“:感蒙众豪杰到此聚义,只恨敝山小寨,是一洼之水,如何安得许多真龙?聊备些小薄礼,万望笑留,烦投大寨歇马,小可使人亲到麾下纳降。”

真是丑死人,恨死人!

自己小家子气的人,也往往倾向于用小家子的方法去对待别人。当初拿银子打发林冲,如果说是侮辱英雄;今天又用银子打发晁盖等人,就只能显示他自己的可笑。

十万贯在手的晁盖等人,缺什么银子!晁盖是个直性人,道“:小子久闻大山招贤纳士,一径地特来投托入伙,若是不能相容,我等众人自行告退。重蒙所赐白金,决不敢领。非敢自夸丰富,小可聊有些盘缠使用。速请纳回厚礼,只此告别。”

这话就是说,别拿那点儿小钱丢人现眼了。爷们儿不缺钱。

王伦又说出粮少房稀的废话来。

林冲的伤疤被硬生生撕开了。

他不能忍受这样的撕伤疤之痛,所以没等王伦说完,他双眉剔起,两眼圆睁,坐在交椅上大喝道“:你前番我上山来时,也推道粮少房稀。今日晁兄与众豪杰到此山寨,你又发出这等言语来。是何道理?”

吴用马上道“:头领息怒!自是我等来的不是,倒坏了你山寨情分。今日王头领以礼发付我们下山,送与盘缠,又不曾热赶将去。请头领息怒,我等自去罢休。”

这话狠毒。明明提醒林冲:当初王伦可是热赶他下山的。

伤疤又被撕了一回。

林冲道“:这是笑里藏刀,言清行浊的人!我其实今日放他不过!”

你看,有常识就是过得去的人。王伦小聪明太多,忘了常识,放人不过,今天报应不爽,别人放他不过了。

王伦喝道“:你看这畜生!又不醉了,倒把言语来伤触我,却不是反失上下!”

至今还以山寨之主的地位来压林冲。岂知林冲心中,山寨已经易主。

林冲大怒道“:量你是个落第穷儒,胸中又没文学,怎做得山寨之主!”

到此,林冲已经是一堆干柴,只欠一点儿火星。

别急,自有煽风点火的人,那就是吴用。

吴用马上道“:晁兄,只因我等上山相投,反坏了头领面皮。只今办了船只,便当告退。”

晁盖等七人便起身,要下亭子。

这哪里是要走?这是太了解林冲的心理了,逼他下手。

林冲是什么心理?

林冲就怕晁盖他们走了。

如果他和王伦没有翻脸,晁盖他们走了,他只能继续很压抑地在梁山苦熬。

现在,他和王伦翻脸了,晁盖他们走了,他不死也得滚蛋。

他早晨已经在晁盖那里表过态:都在他身上。此时,怎能食言?

所以,吴用这一招,以退为进,逼得林冲不仅没有退路,而且马上下手。

为什么要林冲马上下手?

他担心事态发生逆转。假如此时杜迁、宋万、朱贵等人出来相劝,事情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吴用要把事态推到不可逆转的地步。

梁山是我们的,天下是大家的

现在,就不可逆转了。

一个人,还在喘气,但是,他已经死了。

这个人还在梦中。

王伦留道“:且请席终了去。”

梦中的王伦,可怜的秀才,喘气的死人。

《水浒》写人,常常写得一个人极其可恨可恶之后,又不知不觉写出他们的可怜来。这当然是作者手段的高强,可不也是生活的本来样子?

正如可怜之人往往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更常常是可怜之辈。

林冲把桌子只一脚,踢在一边;抢起身来,衣襟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

林冲早有杀人准备。

王伦的致死之道早在林冲上山时就开始了,晁盖上山是结束。

吴用一看,便把手将髭须一摸。这是暗号。晁盖、刘唐便上亭子来,虚拦住王伦叫道“:不要火并!”

不要火并,拦住王伦干什么?又不是王伦要火并。

什么不要火并?就是不要跑。

吴用一手扯住林冲,便道“:头领不可造次!”

此时的场景令人好笑:用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拦住手无缚鸡之力的王伦王秀才,却又用另外一个秀才吴用拦住一个武功一流、杀气腾腾的汉子。

这哪里是阻止火并?分明是帮忙火并。

还有,阮小二拦住了杜迁,阮小五拦住了宋万,阮小七拦住了朱贵,吓得小喽啰们目瞪口呆。

看看这个阵势,就知道王伦多可怜。问题是,这可怜是他自己造成的:多年来的嫉贤妒能,使得他的手下都是武功平平的平庸之辈;唯一的武功一流的林冲,却正是拿刀子指着他的人。

正如林冲杀陆虞候之前,先要痛骂一顿一样,林冲杀王伦,也一样先是痛骂“:你是一个村野穷儒,亏了杜迁得到这里。柴大官人这等资助你,赒给盘缠,与你相交,举荐我来,尚且许多推却。今日众豪杰特来相聚,又要发付他下山去。这梁山泊便是你的!你这嫉贤妒能的贼,不杀了,要你何用!你也无大量大才,也做不得山寨之主!”

这一大段痛骂里,最深刻也最解恨的是哪一句?不同的读者肯定会有不同的感受。而我选择的是这样一句:“这梁山泊便是你的!”

因为,我马上想到,只要遵循同样的逻辑,我们也可以对皇帝说:这天下便是你的!

敢反诘“这梁山泊便是你的”,便可以杀王伦,便可以做林冲。林冲让梁山焕然一新。

敢反诘“这天下便是你的”,便可以推翻帝制,便可以做孙中山。孙中山让中国走出了二千多年的黑暗。

林冲的这句话之所以振聋发聩,就在于,在那样的时代,天下还真的就是皇帝老儿的。所以,才会有水浒,才会有英雄好汉无处安身而去安身水浒,才会有《水浒传》!

我们回想一下中学读过的鲁迅先生的小说《药》。

革命党人夏瑜对牢头红眼睛阿义说“: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便被认为说的不是人话,被红眼睛阿义打了两个嘴巴。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都认为,这大清的天下是皇帝的。

这是愚昧而又可怜的人的观念。所以,夏瑜虽被阿义打了两个嘴巴,他却说阿义可怜。

华老栓茶馆里的遗老遗少和一个愤青模样的二十多岁的人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即将被杀头而又刚刚挨了两个嘴巴的人,怎么还说别人可怜呢?

最后一致结论:夏瑜疯了。

林冲拿住王伦,又骂了一顿,去心窝里只一刀,杀了王伦。《水浒》作者引古人言“: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亦深。”来为林冲杀王伦做定论,并赋诗嘲弄王伦:

独据梁山志可羞,嫉贤傲士少宽柔。只将寨主为身有,却把群英作寇仇。

酒席欢时生杀气,杯盘响处落人头。胸怀褊狭真堪恨,不肯留贤命不留。

林冲杀了王伦,手握滴血的尖刀,指着众位好汉,推晁盖做了山寨之主。大家诺诺连声,唯命是从。接下来,他又推吴用做军师,坐第二把交椅;公孙胜同掌兵权,坐第三把交椅;并在大家的一致呼吁下,自己坐了第四位。这是林冲一生最为辉煌的时刻!这个一直被动、被别人主宰的人,这个性格一直比较沉闷、不显山露水的人,这时却主宰了梁山的命运,改变了梁山的历史;而他自己,也一时间痛快淋漓,头角峥嵘,大英雄的风范在瞬间得到充分展示。

精细人一生凄惨,莽撞身却得圆满晁盖做了寨主后,林冲才觉得他终于找到了归宿,找到了安身立命的感觉。于是,他告诉晁盖,要搬取妻子上山。

晁盖便教人下山去,星夜取林冲妻子上山来。但是两个月后,小喽啰还寨说道“:娘子被高太尉威逼亲事,自缢身死,已故半载。张教头亦为忧疑,半月之前,染患身故。只剩得女使锦儿,已招赘丈夫在家过活。”林冲见说,潸然泪下,自此杜绝了心中挂念。晁盖等见说了,也怅然嗟叹。

林冲娘子是《水浒传》中唯一可爱的有女人味的女性,美丽贤惠,善解人意,忠贞坚定。林冲不能保全她,她没有埋怨;林冲要杀陆谦,她担心丈夫惹祸,反而宽慰丈夫。可是,丈夫一纸休书,把她推给高衙内,从此以后,她几乎独自对抗高衙内,不但没有了丈夫的保护,而且没有了拒绝高衙内的理由。她的自缢而死,既是对高衙内的抗争,也是对林冲的怨恨绝望。

她悲剧的一生,碰到两个男人:一个懦弱的男人,一个**邪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就是她的命运。

林冲潸然而下的泪、晁盖等的怅然嗟叹,是《水浒》全书中所有男性唯一一次为女性流泪和嗟叹(李逵为母亲被虎吃了,大哭一场,当属另类)。

林冲至此,不仅绝了心中挂念,他往后的岁月里,我们也很少见到他的性情。除了在战场上用他的丈八蛇矛冲锋陷阵,他再无什么精彩的表现。他成了一个没有性格的木头人,一个沉默的不声不响的战争工具。

林冲的结局非常凄凉。《水浒传》的最后,梁山大军讨平了方腊。正要班师回朝,论功请赏,不料林冲染患风病瘫了,就留在六和寺中,由武松看视,后半载而亡。

既不让林冲战死沙场,壮怀激烈,也不让他论功请赏,封官加爵,并且还不让他死在宋江等众兄弟环绕之中,而是让他先行风瘫,再半载而亡,死在兄弟星散之后,死在万念俱灰之际,死在寂寞之中,死在落魄之时。这风瘫的半年,病榻之上,怀想一生,他又几多感慨?几多愧疚?想必定是欣慰之事少,抱憾之处多吧!

我们讲林冲,经常把他和鲁智深做比较。鲁智深是一个把复杂的事情弄简单的人,林冲是一个把简单的事搞复杂的人。

鲁智深是怎样把事情弄简单的呢?简单地说,他只对人和事做是非判断。有了是非判断后,他马上付诸行动。

林冲是怎样把事情弄复杂的呢?复杂在于,他在是非判断之后,还要进行特别复杂烦琐的利害判断。

在鲁智深眼里,人生无坏事,天下无大事。无论什么事,反正不怕事。

而在林冲眼里,人生太多事,天下皆难事。无论什么事,都是烦恼事。

鲁智深是个莽撞人,林冲是个精细人。

但是,偏偏这个莽撞人最终获得了圆满,精细人却终身遗憾。

当林冲风瘫之后,宋江叫武松看视。

梁山好汉里,竟然有三个人先后死在杭州六和寺。鲁智深,林冲,武松。

林冲的一生命运我们已经看到了,也感慨到了。

那么,武松又有什么样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