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纪昀舟陪着段绍桉去了医院。
她捧着小小的骨灰盒,上台讲课都没有现在紧张。兆恩把心爱的猫托付给她,她却……没有保护好三毛就算了,还让三毛死得那么凄惨。
纪昀舟摸了摸她的脑袋,段绍桉一下子没绷住,眼泪掉在了骨灰盒上,内心被自责和心疼煎熬着。
纪昀舟说:“要不我去说?”
段绍桉摇摇头,“是我愧对兆恩和三毛,我必须自己面对。”
话音刚落,任风启从病房里走出来。
“任大哥,兆恩还好吗?”
任风启已经把三毛死的事情跟兆恩说了,没说是被瞿迟史虐待而死,只说三毛跑了出去,出了车祸,没有抢救过来。
里面隐约可以听见兆恩的哭声,段绍桉垂着头,“对不起,任大哥,是我没有照顾好三毛。”
任风启宽慰她,“没什么。小孩子哭一哭就过去了。”
但他说这话时,自己眉宇间也愁云未散。
纪昀舟友好地给他递了根烟,“我已经联系律师了,会让对方付出代价。也算是给三毛一个交代。我们没照顾好,是我们对不住。”
“不怪你们。”任风启接过烟,“先进去吧。”
房门刚被推开,趴在**哭的兆恩瞬间坐起来,把枕头朝段绍桉扔去。
“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你把三毛还给我!”
幸好纪昀舟眼疾手快,把段绍桉拉到了一旁。
任风启低吼,“任兆恩!”
兆恩哭得更凶了,小脸哭得红红的,不停地揉眼睛,“我要三毛,舅舅是大坏蛋,都是你非要把三毛送走!!都是你害的!”
任风启的脸阴沉得可以滴水,“任兆恩,你再这么任性下去,我就把你送到国外。到时候你养什么我都不管你,你干什么我都不会管你!”
任兆恩似是怕了,也知道舅舅是真生气了,不喊了,只是哭得一搭一搭的,想忍住,却怎么也忍不住。
段绍桉捧着骨灰盒走过去,“兆恩,对不起。”
兆恩没说话,头别到一旁。
段绍桉原本准备了很多话,表达自己的歉意。但面对兆恩的时候,喉咙一哽,说什么都很苍白。
纪昀舟站在一旁,一边抚着她的背帮她舒缓情绪,另一边把道歉的礼物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电视机,是很多年以前的老牌子。他动手能力很强,连夜改装了电路,装了音响以后,把三毛所有的照片和视频放了进去。
有三毛睡觉的,玩逗猫棒的,趴在段宗宝腿上睡觉的,有照片也有视频,仿佛它还活着,只是换了个方式存在。
兆恩起初扭着头不想看,纪昀舟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给小电视插上电,三毛的叫声响起,兆恩扭头,看着看着就又哭了。
她抱着膝盖,小小一只缩在床头。段绍桉把骨灰盒放在电视机旁边。
她再一次郑重其事地跟兆恩道歉,但兆恩明显不想再相信她,也不想再跟她说话,脸埋在膝盖间,红着眼睛,看电视上的三毛。
纪昀舟拍拍她的肩膀,能做得已经都做了,他也见不得段绍桉一而再,再而三热脸贴冷屁股的低姿态。
任风启将两人送出去,他说:“绍桉,这事不是你的错,兆恩她还小,等大一点我就告诉她真相。”
段绍桉顿了一下,“这样对她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任风启摇摇头,“只有这样才能断了她的念想,下次她在想养宠物,想到三毛的下场,就不敢再任性了。”
段绍桉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但兆恩的哮喘非同小可,做家长的也马虎不得。
跟纪昀舟回去的路上,两人又提起了任风启。
纪昀舟说他不是个简单的,心思很深沉。当官的都会做些巴结的表面功夫,任风启是少有的,不靠巴结任何人,做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段教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学生?”
段绍桉:“其实我也很意外的。我爸是个专心搞科研的人,带的每个学生他都寄予了厚望,任大哥是他最看重的学生,但可能,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吧……”
没多久,纪昀舟接了个电话。
助理说原来竞标的那块地,被贺家拿下了。
纪昀舟蹙了蹙眉,“谁的决定?”
助理说:“任风启。”
纪昀舟起初压根没把贺家放在眼里,一同参与竞标的几家,纪氏的项目书是最充足的,方案也是最可行的。而且这个项目的每个人,他前前后后花了三年才找齐。
段绍桉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官商的事她不懂,只能安慰性地握了握纪昀舟的手。
纪昀舟短暂沉闷,几秒后,淡淡道:“先这样吧。”
每年政府项目很多,他也做了两手准备。但贺家截胡,着实让他没想到。
挂断电话,他问段绍桉:“任风启跟贺家有什么关系?”
贺家是混子起家,早些年靠着暴力手段,抢了别人的生意自己做,这些年聪明了些,致力于和一些社会上有影响的大人物搞关系。
段绍桉家风严谨,她曾亲眼见过父母拒绝过贺家的示好。段宗宝也说,专心搞教育,别做那些乱七八糟,结党营私的事情。
“我爸还在的时候,我没听过他跟贺家有任何关系。”
纪昀舟笑得无奈。
连段绍桉自己都说了,段教授在的时候,那时候没有关系不代表现在没有关系。段教授去世以后,谁知道这些年,任风启经历了什么。
人心叵测,世事难料。
如今段绍桉也越发的觉得,任风启不似从前那般专注,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浑浊。谁也看不透,谁也猜不透。
-
傍晚刚过,秘书轻轻敲响了病房的门。
碰巧兆恩已经抱着小电视睡着了,大概是哭得太累了,连任风启出去都没有察觉。
“纪昀舟请了律师。”秘书低声说。
任风启淡淡嗯了一声,秘书愁眉不展道:“纪昀舟请的是湛疆。”
那位律界战神,从无败绩,纪氏御用的金牌律师。
任风启浓眉下的眸光闪过一丝不悦,“你想说什么?”
秘书连忙头低得更深,“我是怕纪昀舟会发现些什么?”
她至今忘不了,那天晚上,任风启趁着段宗宝睡觉,把三毛偷偷从家里抱出来,然后放到了瞿迟史会碰到的地方。
三毛很信任他,没有叫过一声,从始至终没有反抗。
想及此,面前这个男人就更加阴沉得可怕。
“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要是有人知道了,那就只能是从你这里败露的。”
秘书瞬间一身冷汗,“对不起局长!这件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从今以后无论谁问起,我都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