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边是备好的菜,纪昀舟拾起那颗大白菜后,默默开始将菜一一下锅,全程没看段绍桉一眼。

活像个受了气还要给老公做饭的小媳妇。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帮昀舟?”

段宗宝拍了拍段绍桉的脑袋,段绍桉朝着纪昀舟的背影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最后还是她先开口。

“需要帮忙吗?”

纪昀舟好像真的被伤着了,淡淡地说了句不用。

以往都跟个开屏孔雀似的,现在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

段绍桉不知道他是故意在爷爷面前装的还是真的在跟她闹脾气,反正她也不热脸贴冷屁股,转身陪爷爷去客厅说话。

厨房噼里啪啦地响,段宗宝满意地笑,“想不到昀舟还会做饭。”

“他之前在外留学五年,没人照顾,不会做饭早就饿死了。”

段宗宝将视线落在自家孙女脸上,一副说教口吻,“我说你也别太欺负人。昀舟是让着你,你也不能一直这么使小性子。”

段绍桉刚喝了口水,差点被呛着。

纪昀舟,好样的,又跟爷爷告状是吧。

“他又跟您说什么了?”

段宗宝坐在摇椅上,轻轻扇着蒲扇,“你不想生孩子就不想生,总把离婚挂在嘴边干什么?说出去还以为我们段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你以前都没这么爱作爱闹,我看啊,昀舟太惯你了!”

其实段宗宝心里也是欣慰的。哪个小女生没点脾气?段绍桉以前太过乖巧懂事,现在也终于遇见个愿意包容她的伴侣了。

“爷爷,我不管纪昀舟给您下了什么迷魂汤,我肯定是要跟他离婚的。”

段宗宝一顿,看孙女不似开玩笑,也起了疑心,“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段绍桉抿着唇。有些话真的很想一吐而快,但又不想让爷爷担心。

恰好这时有人来敲门,段绍桉起身去开门。

“您的快递,请签收。”

快递是一个大纸箱,还是同城加急。段绍桉看了看寄件人,签了字。

“爷爷,我爸的学生又寄东西了。”

段宗宝也走过来,看见这么一大箱子的东西,有些不大高兴。

“这孩子,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破费。你替我打个电话说说他!”

寄来的是一些字画,和文房四宝,材质都很罕见。大概是从各个地方收集过来的,足以看出对方的用心。

段绍桉一家子都是老师,她父母死后,有很多学生上门来悼念,这些年从未间断。也因此,段绍桉觉得自己的父母从来没有离开过。

段绍桉将这些东西放到书房,又去厨房看了看。

饭菜的香味一下子钻入她的五脏六腑,饥饿感一下子就上来了,纪昀舟做的饭比她想得要好一百倍。

她主动端菜,纪昀舟也没说什么,三人落座,纪昀舟和段宗宝说话最多,看似他当段绍桉是空气,实则不着痕迹地一个劲儿往她盘子里夹菜。

段绍桉忙了一天,下班的时候就饿得腿发软,这会儿只顾着扒饭,结果饭越扒越多。

某一刻,她抬头望着对面的纪昀舟。

“你能不能别给我夹菜了。”

纪昀舟面不改色地夹了个鸡腿过去,“补充营养,多吃点儿。”

都说吃人嘴软,但段绍桉觉得,纪昀舟在变相的逼她服软。

吃的白白胖胖的,好生孩子。

纪昀舟一定是这个意思。

“你既然说要生孩子,我想问问你,孩子生出来跟谁姓?”

纪昀舟目光闪过一丝意外,“你生的孩子,你功劳大,你决定。”

段绍桉冷笑,“要不就姓盛吧。”

坐在中间的段宗宝一头雾水,“盛?盛小姐是谁?”

段绍桉在刚才进门的时候,就决定替纪昀舟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不喜欢玩拈酸吃醋那一套,纪昀舟有喜欢的人她就退场,就这么简单。

爱情不能让她的生活锦上添花,但也不能一团乱账。

说开了,对大家都好。

场面尴尬地沉默了几秒,只见纪昀舟笑容慢慢舒展,让人预料不到的从容和淡定。

他说:“爷爷,没事。桉桉跟我闹脾气呢。”

段绍桉再也坐不住。

“纪昀舟你欺骗老人丧不丧良心?你说不出口我来说!”

话落,两人异口同声。

“爷爷!”

“爷爷!”

“纪昀舟外面有人了!”

“桉桉外面有人了!”

虽是同时说的,段宗宝愣是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他向来以德服人,这会儿笑容**然无存。

“你们两个把婚姻当成什么了?都给我去跪着好好反省!一小时以后再出来!”

罚跪的地方是放段绍桉父母遗像的房间。

段绍桉有专门的蒲团,她刚跪下又起来给纪昀舟找了个枕头,扔到他面前。

“还是老婆心疼我。”

段绍桉面无表情,“别误会。跪一个小时你站都站不起来,回来文君阿姨看见了,该说我爷爷欺负她宝贝儿子。”

纪昀舟拿着枕头,特意和她挨着。

“你挺有经验。经常跪?”

段绍桉:“……”

仿佛童年糗事被人拆穿。

纪昀舟笑笑,“我还以为你从小到大都很乖巧听话呢。”

怎么可能。

段绍桉是家里的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格活泼开朗,起码没有受过什么苦也没受过什么累,偶尔也会有叛逆的时候。

家里人都是老师,对她要求极其严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成绩必须是前三名。她循规蹈矩地生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不喜欢的人生会因为父母双亡而暂停。

如今她想让父母管教,也都成了奢望。

一旁的纪昀舟突然安静,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遗像磕了三个头,随即身姿板正地跪着,接下来便一声不吭。

这样的惩罚其实就是磨性子,等不得不平静下来,才能好好思考自己哪错了。

段绍桉目视着前方香炉上的火星,“盛小姐为什么不能生孩子了?”

纪昀舟睁开眼,目光不再是往日的炽热。

“她丈夫家暴,这辈子都要靠粪袋生活。”

这样的回答是段绍桉想都没想到的。

一时间,震惊,怜悯,同情,说不上来哪个先来,最后又陷入莫名的低落。

纪昀舟不计较盛小姐的过去与现在,看来真的是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