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就驶离县城。

肖麟会主动搭自己一程，倒让卫东明有点意外，因为他在军区那也是出了名的傲气，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就因为他是军区政委的儿子。

当然，还有个原因，卫东明可能自己都不想承认，那就是在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他也在有意无意间避开和肖麟的过多接触。

说起来，他的心头是有那么一丝怨气的。

几年前的那场战役中，父亲的牺牲多多少少和肖麟的父亲肖占国有些关系。

当初父亲和肖占国为一正一副的指挥官，就因为肖占国的一个冒进的决定，才导致父亲的牺牲。

母亲伤心过度，在战地医院转移伤员的时候被流弹所伤，也跟着离开，导致他直接失去唯一的两个亲人。

作为军人，卫东明当然明白服从命令乃军人天职，父亲的牺牲不能怪到肖占国的头上，但是如果当初他不一意孤行，而是接受了父亲的建议，说不定父母在这场战役中都不会牺牲。

父亲牺牲了，肖占国从战场回来，却带着沉甸甸的军功章，成了军区政委。

为此，卫东明对肖占国这个人，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带着浓烈的个人情绪。

后来，在肖占国的提议下，军区给卫东明嘉奖，并且升职，让他带领最厉害的尖刀三营。

而当时营长的后备人员里，肖麟也在其中，他和肖麟，是最可能成为营长的人。

很多人都认为，卫东明能当上这个营长，靠的就是肖占国对他的一丝愧疚，但卫东明不接受。

那是他在战场浴血奋战得来的。

肖占国倒好，儿子没能当上营长，他连副营长也提拔的别人，直接让肖麟做了三营的作战参谋，肖麟对父亲那怨气啊，简直滔天而来。

上任之后，他对谁都满脸傲气，到处得罪人。

大家都说，他仗着有一个做政委的爹，耀武扬威，谁都看不上。

于是，卫东明和肖麟两人，也成了工作关系之中的点头之交，再无任何的私交，两人都在刻意避开对方，然后用专属于自己的保护色伪装起来。

在肖麟看来，今天也是个例外，卫东明会上自己的车。

“你这是回军部宿舍还是家属大院？”

卫东明犹豫了一下，原本是想回家属大院，莫名想见到姜雪，但想着她昨天晚上受了委屈，现在自己还没能给她一个交代，有点无法面对姜雪。

“回军区吧，谢了，肖参谋。”

从县城到军区，开车得一个小时左右，两人之间说完这句话，又变成了死一般的沉寂。

为打破这沉寂，卫东明主动说起了过段时间的那场演习，三营作为蓝军的主力连队，承担着非常艰巨的任务。

肖麟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这时，他突然话锋一转。

“刚刚你在谢川那，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卫东明先是一愣，故意装傻。

“你说的什么东西，宣传照片吗，那照片都给你了？”

肖麟扭头看了卫东明一眼，嘴角带上一抹笑，都说卫黑子这人为人直来直往，从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却和自己玩起了捉迷藏。

他直接开门见山。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谢川那，有没有你想要的照片。”

卫东明也奇了怪了，这肖麟平时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即使是三营的事，很多时候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有时候让他开个会，找着借口说军部宣传科有事，直接不参加。

他怎么还关心起这些小事来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卫东明索性也不藏着掖着。

“有，不过这件事关系的是我媳妇，我知道怎么处理，多谢肖参谋关心。”

肖麟的心头也是一震，昨天晚上姜雪问起的时候，他还只是怀疑是孙婷，不敢肯定，如今看卫东明这语气，八成是从谢川那找到确凿的证据了。

肖麟显得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是孙婷吗?”

他如此肯定说出孙婷的名字，让卫东明暗自惊讶，看来，当初不单单谢川的相机拍到了那一幕，连肖麟也看到了真相？

他突然有些愤怒，语气很快，而且加重了许多，质问他。

“肖参谋，你既然知道真相，当时为什么不说出来？这摆明了就是蓄意的陷害，对汤小米，对姜雪公平吗？”

肖麟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

没错，他是觉得不公平，所以今天他才会来找谢川求证自己的怀疑，但他不喜欢卫东明这态度和语气。

这尤其像父亲高高在上指责自己时的样子，说他不务正业，成天吊儿郎当，不管是业务能力还是个人魅力，连卫东明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他冷冷反问卫东明。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卫东明想着姜雪的委屈，再想起汤小米那小丫头痛得泪流满面的样子，心头就堵得慌，他没想到孙婷一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怎么会恶毒到这个地步。

他的原则，犯了错就必须得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把证据交到军区，说明情况，等待组织处理，这样的人，就不配留在我们的队伍里。”

此刻，车子停在荒野的路边，四周安静得就只有偶尔嘶叫一声的野兽和呼呼的风。

肖麟从包里摸出一包烟，还给了卫东明了一支，他深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似乎考虑了很久，这才问卫东明。

“你知道孙婷的父亲是谁吗，你动她，考虑过后果吗？”

这倒把卫东明问住了，他平时从不关心这些，不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是谁？就是天皇老子，干了这种事也得承担责任。”

这点上，肖麟对卫东明倒有几分佩服。

“我是友情提示啊，那孙婷的父亲也是咱们父辈的战友，只是转业比较早，如今在省城一家机械厂做厂长，去年我和我爸去省城的时候，还去他们家拜访过。”

他的言下之意，卫东明一下就明白了，这孙婷之所以能在文工团里横着走，也是靠着他父亲的那些老关系。

也是啊，一个小姑娘背井离乡来到军区文工团，叔叔伯伯们怎么能不照顾照顾呢。

但他卫东明是怕事的人吗。

他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按肖参谋的意思，是在为孙婷求情吗？”

只见肖麟转过头来，只问了卫东明一句话，却一下把他问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