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7,荣泰区半山别墅内。
软椅沙发,瓜果点心,散发着松柏木香的壁炉内,烧的松散的木头噗噗往外吐着火星。
明明是上京十二月份的天气,屋内却温暖的欲要人昏昏欲睡。
“砰——”
金子唤本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睡得昏沉。
却被这声怪响震得浑身一抖,猛然惊醒。
谁!
是谁!
眼睛还未睁开,金子唤慌忙就抬手掩饰般擦了擦嘴角就快滴出来的口水。
……咳咳,可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睡相不太好。
确定下巴干燥,金子唤这才往声响处看去。
霍,还是一个熟面孔哦。
看着欧阳家的小少爷黑着脸,揉着额头,金子唤嘴角稍稍抽搐,随即,他低下头,把头别到手臂处,这才敢无声笑出来。
但笑归笑,这欧阳辰他是啥时候来的?
他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好像没见过他吧?
而且,金子唤悄咪咪地打量着周围,他摸出还剩百分之十五电量的手机看了一眼,9:50。
……不是,那么严肃的时刻,他到底是怎么睡得着的啊!
还睡了一个小时!
第一时刻,金子唤几乎是立刻就想先一巴掌把自己扇晕过去。
他都不敢想象,万一就那么巧,在他睡得正香的时候,桑大小姐回来了……
他绝对会沦为整个上京的笑柄!
绝对会!
哦。
当然还会有一个欧阳辰来陪着他……
想到这,金子唤偷瞄向右后方还正阴着脸轻揉着发红的额头的欧阳辰,眉眼中是隐隐跳动着的感激。
“……”
什么鬼,敏锐地感受到一种令人恶寒的眼神,欧阳辰警惕抬头,正好对上了金子唤迟迟还未收回去的视线。
“……”
作为京中一霸,虽说欧阳辰他在上京其他人的眼中是一个彻彻底底没脸没皮只会斗鸡戏狗的纨绔子弟,但到底那么重要的场合,他还是稍稍懂点分寸。
勉强压制住那已到嘴边的脏话,欧阳辰板着脸,漠然错开眼神不再看他。
当然他没有出手揍人的理由还有一个。
冷眼看着那自螺旋楼梯缓缓走下的女人,欧阳辰双眸微眯。
是顾卿柔。
穿着一件米白居家服,手捧一杯还散发着热气的红茶,顾卿柔依在楼梯拐角处,抬头向下看。
尚带着半分倦怠的美人面,对于底下这群经常出入上层各大宴会的众人来说,他们自是极为熟悉。
一个晚上足够他们查明许多东西。
微红的**随着下楼梯的颠簸晃**出一圈圈的波纹。
顾卿柔丝毫不怯场行走在一众视线焦灼之中。
“各位,我知道大家既然是能够来这里,那自然也是对那份合同极为感兴趣。”
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
“……”
所以呢?
怎么不往下说了?
屏息凝神,在场五十余人几乎是在顾卿柔开口的那一刻,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们眼神巴巴,还以为顾卿柔能说些什么有用的。
没想到开口第一句就是废话,顺便还狠狠把他们紧提的心吊了起来!
有这样玩得吗!
但心中埋怨归埋怨,现实中他们还是纷纷附和着,赔笑着,用最为谦卑的姿态展示着自己诚恳的态度。
毕竟谁又能确定,顾卿柔故意出来说的这一句不是对于他们的考验呢?
仗着同属于上京六大家,欧阳辰在一众人点头哈腰,笑得一个比一个虚伪时,他冷哼一声,径直走向了顾卿柔。
直到走到一步之远的位置,他堪堪站定。
“……”
嗯?
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一股小笼包的味?
板着脸,欧阳辰刚想开口说什么,一股被油裹着蒸的热腾腾的肉馅香气打断了他的思绪。
“……”
不是吧,你们把客人放在大厅里,自己跑去吃早餐了?
被那股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得莫名心虚,顾卿柔轻咳两声,掩饰般她又抿了一口红茶水。
“……阿尔德曼斯岛这块大蛋糕,桑小姐她是很乐意跟诸位分享,但是在场多数人应该也已经知道,现在这份合同早就已经不是桑小姐的一言堂,并不全都是我们这一方说的算。”
顾卿柔说的话并不是作假。
在场有的相熟的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也是心知肚明。
昨夜那种刚盛行没多久的拍卖会,它放在明面上的本便是合作与选择。
他们慢了半拍,没吃上肉,按理来说,那便也是没办法的事。
只是——
“但是你们也知道,昨天桑小姐她所挑选的合作方不过是五六家,并不足以吞下这块肥肉。”
顾卿柔嘴角微微勾起,她意有所指地着重在台下几家人身上稍稍停留片刻。
“碍于桑小姐也是刚接到这项合作没多久,所以在第一阶段,我们可能只是姑且先暂且选择一些更对我们当前方向的企业。”
第一阶段,敏锐地察觉到了顾卿柔话里话外的意思,原本急躁欲要上前的几家顿时停下,他们按照刚才顾卿柔所看的方向,着重打量了其中几人。
原本四五重的猜测又添了几分筹码。
得到了明了消息,稍稍长点心眼的顿时捧着笑脸上前,将自家企业的名片塞入了顾卿柔的手中,他们也不过多停留,主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还强堵在门口,难免也是会让人不舒服。
顿时,走的走,留的留,场内转眼便去了大半。
只是,这人一少啊,原本混在人群中的狐狸顿时便露出了尾巴。
眼看着顾卿柔转身就要走,丝毫没有叫住自己的意思,狐狸也不再装腔拿调,连忙直起身,甩着狐狸尾巴便走到了主人面前。
“顾小姐。”
来人肥头大耳,肤色极白,穿着一件毛绒黑色大衣。他个子不高,约莫顶多只有一米七上下,圆滚肚子上方一点,悬挂着一块种水极佳的弥勒佛翡翠玉佛,袒胸露乳,不同于平常弥勒佛那分外慈眉善目的模样,他肚子上那枚笑意盈盈的佛像样子反倒有点跟他这个人有些相像。
他乐呵呵地递出一只手,做阻拦状,在他的手腕上是一串浸着润气的佛珠串,隐隐贴近自己鼻尖,顾卿柔甚至还闻到了这人身上隐隐的寺庙香火气。
她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眉眼中带着些许嘲讽。
并未被顾卿柔这副做派所激怒,那人还是笑呵呵的模样,他微微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翡翠扳指,道,“顾小姐。”
他大手一抬,慢了半拍的五人顿时连忙上前,小心地将手中红木礼盒打开。
种水极佳的翡翠珠宝,人参药材,绫罗绸缎……
被这扎眼的财富看得倒抽出声,金子唤小心搀扶着自己父亲刚刚走上楼梯,一扭头便看见这副景象,他顿时心虚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父亲手中拿着的红色礼盒。
原本还觉得拿那么多好东西去讨好一个成功几率为0的小丫头还有些许肉疼,但现在看来,就拿了那么点东西便被选中了,他简直是赚翻了好吗!
“赵总,你这是干什么?”并未被身后的惊叹声影响,顾卿柔皮笑肉不笑,一眼都未看向那一众红木盒子。
她可不讲伸手不打笑脸人。
被这般隐隐透着威胁的视线紧盯,赵子善也不恼,他就好似看家中顽童般看着顾卿柔,道:“我这大半年啊,都在南非出差,总是忙着桑氏国外的事,一时间忙忘了,都不知道桑总她已经病好出院了。”
“这不,我前两天刚下的飞机。”他伸手慢慢合上了红木盒子,轻拿轻放,放至顾卿柔脚边。
“我一个做叔叔的,平常也没什么爱好,就好一些古玩翡翠之类的,也没什么能好给桑总她补补身子的,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上。”
说着玩笑话,赵子善确定箱子一个不少都放好后,他爽朗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摆手像顾卿柔道别,扭身便带着人离开。
自始至终,他都未向二楼看一眼。
就好似他就是真的只是心中念着,放下些所谓的补品就走,丝毫不求回报般。
但是,呵,谁会信呢。
反正她没有那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