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开大半,在棕发男子走开后,林家这代掌权人,林正徽,上前亲自将宋洵请到隔间后,原本审视站在周围旁观的人。

也纷纷靠近顾廷一众人。

毕竟那可是独立洲啊,虽说独立洲已经不像过往那般与世隔绝,但是关于它的信息对于平常人家来说,还是少之又少。

不愿掺和进去,趁着顾廷被人缠着,没空跟着她后,桑洛顺着人群缝隙,在同谢蕴泽一众人告过别后,她头也没回地扭身离去。

“阿洛。”

身着白色长裙,脸带面具的棕发少女极为亲昵地挤入桑洛怀中,她半拥着,小心地避开了桑洛左臂上的伤口,贴近她的耳边,狡黠道,“放心,在你没到的时候,我一直帮你盯着方清清那几个呢!”

“……嗯,我知道了。”

桑洛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她伸手接过一旁顾煜递上的面具,并没有带。

“这次的拍卖会,你们两个不去顾家那边吗?”

面带微笑狐狸面具的健硕男子在看过桑洛递到他眼前的邀请函后,在一众黑白座位牌中挑选了一张黑色牌子,递交给桑洛。

“不去不去,顾家那边有我大哥就够了。”顾煜甩着头发,他也同顾卿柔一样,带着一副银边面具,他跳脱地在桑洛身边来回转悠,眼中是难掩的兴奋。

他偷瞄着桑洛,若是他身后长着一条尾巴,那现在几乎都要摇得螺旋起飞了。

要知道在一接到宋洵传来的消息后,顾煜顾卿柔本便萎靡的精气神立刻振奋了许多。

因为,这很明显就是要搞事请的冲锋号啊!

虽说顾煜顾卿柔二人或多或少的也都猜到了,桑洛她最迟不过年末,肯定要做点什么的,但他们其实并没有往十二月份的这场寿宴上多想。

毕竟这几个月来也不知道是风水问题还是什么,桑洛大半的时间都在医院里躺着,尤其她又是在病**躺了五年之久,身体的各项机能几乎都算是退化了大半。

她能够站起来的难度丝毫不逊于一个刚出生没多久,骨头都没长好的小婴儿学着走路。

更不用说那四五天前的那场意外。

顾卿柔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站得这个位置已经可以嗅到桑洛左臂那淡淡的血腥味,她现在甚至怀疑,桑洛这次之所以选择这件黑色西装便是为了掩盖她手臂上那渗出的鲜血。

相对于自己这个神经大条的哥哥,顾卿柔心细得程度可不是一点半点。

趁着顾煜在昏暗场所,激动地找好座位正招手示意他们赶快过去的间隙。

顾卿柔轻轻拉住桑洛的衣摆,低声,担忧道:“你这样会不会太逼迫自己了。”

“……不,并不会。”

桑洛停下脚步,她定定地看了顾卿柔两眼,随后,她伸出手,轻轻擦过顾卿柔那微微皱起的眉心,“卿柔,你要明白,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桑洛眉宇间浮上淡淡的疲惫。

但昏暗的灯光是最好的保护色,能够很好的隐藏掉桑洛那一瞬间微微的倦怠。

五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光努力想要跟上现在这个社会,桑洛她便必须要付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更不用说,在遥远的海域,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正在等着她。

为让自己之后的计划后顾无忧,桑洛端坐在软座上,在昏暗灯光下,她下颌微微绷紧,眼中是遮掩不住的锐利。

她必须要尽快同这里做个了断。

“……啧,那人她怎么还阴魂不散的。”身旁略有些喧嚣的环境中,顾卿柔同桑洛小声的咬着耳朵,“刚才我哥不是都说不帮不帮了吗?她怎么还硬往上凑。”

桑洛几人这次的位置相对比较靠后,视野极为开阔。

昏暗的大厅中,仅靠着几台顶上的昏暗灯光,近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可见度,即便是相隔两三个位置的陌生人,要想看清那也是极为费力的。

而这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大大保证了宾客的隐私性。

当然,每几个座位前面的小圆桌上,其实还有着一个可供自己操控的另一处光源。

只是宴厅中现在开着的人不多。

毕竟重头戏还未开场,这场宴会中的大多人也都是非富即贵,都在同一片生意场上,难免的有些冲突也是正常。

所以能少见还是少见为好。

而除了那些打开圆桌小灯的,整个宴厅中勉强还算是有些许亮光的,便应该也只有正前方被红色幕布包起来的台面边缘。

那也是这个宴厅的另一处入口,有着层层叠叠的幕布阻拦,人影走在其中,也看得不慎真切,也不知道顾卿柔是怎么注意到那个角落的。

顺着顾卿柔指着的位置,桑洛也随之看去,正好看见方清清激动地贴近顾廷手臂,也不知道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倒还颇有些耳鬓厮磨之意。

这副画面看得顾卿柔心中咯噔一响,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应该不会吧?

刚刚自家大哥不是拒绝了方清清了吗?

知道桑洛也在宴厅,他总不会真的——

“……”

板着脸,顾卿柔眼睁睁地看着方清清紧跟在顾廷的身后,坐在了顾父顾母身边?!

不是!

他顾廷是脑子有泡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顾卿柔磨着后槽牙,身上的怨念近乎都要具象化了。

她原想着有了顾廷刚才的表现支撑,这次他总该不会又傻不愣登的做了错事,但她真的没有想到,有的人真的是给了机会也不中用!

算了!

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反正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管自己这个白痴哥哥了!

顾卿柔委屈着撇着嘴,小心地打量着桑洛的表情。

“怎么了吗?”桑洛面色如常,她刚刚结束了同顾煜的聊天,便看见了顾卿柔小可怜地看着自己。

她是错过什么了吗?

“……阿、阿洛。”顾卿柔扭扭捏捏,最后,不甘道:“呜呜呜,看来我们这辈子的关系无法更近一步了。”

她是真的好想让桑洛成为自己的嫂子啊!

“顾卿柔,你在发什么疯?”顾煜翻着白眼,从桑洛的另一边探出头来,不满道。

他正跟桑洛姐聊得开心,闲着没事顾卿柔瞎闹什么。

“你闭嘴!你这个早就被淘汰出局的家伙!”

被顾卿柔这悲愤的一句震得脑壳发懵,顾煜眨了眨眼,不乐意了。

“……不是,我怎么就出局了?”

“你闭嘴吧你!”

桑洛笑着往身后挪了挪,听着耳边二人的吵吵闹闹,她抬眼看向那正前方红幕。

混乱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很长,顶多十五分钟左右,整个室内的灯光大开,却并不刺眼。

环视全厅,整个宴厅内足有两百人之多,大多都带着同顾煜他们脸上那如出一辙的银色面具。

虽不一定能遮掩多少,但聊胜于无,终归还是希望能有些许作用。

桑洛坐着的位置相对靠后,但位置偏高。

但即便如此,在这里,桑洛仍未找到宋洵他们的位置,而除了宋洵之外,那先前同他们坐在一起的一众男男女女也都看不见。

视线不经意地瞥过上面高层,桑洛嘴角带笑,早在进场的时候,虽然借着缓缓升高的阶梯面及昏暗灯光,房间看得不慎真切,但桑洛还是隐隐感觉这个房间的空间有什么不对劲。

看来,还真的是有些猫腻。

未停留太久,桑洛收回视线,摩挲着手上面具,安静的等着零点到来。

深红的电子时间不知从何处映射投放在半空中。

23:57:59.

距离零点还有两分钟。

所有人都安静地没了声响,在高处。

宋洵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坐在隔间内,打量着下方众人,嗤笑道:“喂,小锦,你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那些传教的,要是再穿个黑袍,捧颗人心就更像了。”

“……别乱说话。”

清冷的嗓音突兀在身后昏暗处响起。

圆桌上的小灯被打开,椅子拖拽声被地下的软毯尽数吸收。

身着淡灰色卫衣,黑色长裤,本该出现在国外的人此刻却一副休闲打扮,懒洋洋地蜷缩在椅子上。

宋之锦睫羽下压,一眼她便看见了即便是在一群人影中都分外显眼的某人。

不同于身旁人的正襟危坐,此刻,桑洛的坐姿反倒有些许懒散,她翘着二郎腿,晃着脚,一点一点的,仰头打量着顶上的时间。

看得宋之锦心头发软:“……今天你没让小洛喝酒吧?”

“那当然没有!你也不想想,我那么靠谱的人。”叼着烟,宋洵的声音有些许含糊,听不真切,好似掩盖什么般。

随后,他好像想起什么般,看向宋之锦:“那份合同,你递上去了?”

“……嗯。”宋之锦淡淡回应,随后又一句话不说。

嚼着烟草,宋洵感受着那股涩意在唇齿间漫开来,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时间。

23:59:07.

“你刚才看到他了吧?”

宋洵未点名他说的是谁。

因为这个人二人都心知肚明。

心中默数二十秒。

23:59:33.

宋洵又抽出一根烟放在鼻尖嗅闻着,对于宋之锦不吭声,他其实也没有多么在意。

虽说她是自己的妹妹,但各人有各人的路去走。

他不想参加干预。

时间跳至零点。

随后,宴厅中的红布缓缓升起,被灯光打得分外明亮的展台,一位带着狐狸面具,身着红底黑边旗袍的女士站在一张拍卖台前,笑意盈盈。

在她身后,一众身着红纹旗袍的少女手中个个托着一张红木案板,盖着红木,但看那红布罩着的厚度。

就好像下面本便没什么东西般。

有的第一次参加这种拍卖会的,顿时好奇地微微仰起头,他们想问,但再瞥了瞥身旁人,个个都还没动静。

心中揣测不安,但到底还是没吭声。

半托着下巴,桑洛轻轻晃了晃自己的左手臂。

她饶有兴致地听着耳边女声。

近五年中,这上面的这批人是玩得越来越花了。

感慨地看着那第一张红布揭开,盖着章的文件合同随着拍卖师小心地一页一页地翻开,望见文件末尾那既熟悉而又有了些许变化的印章。

桑洛垂眸,她向下看去。

虽然早有预料,但,等真的看见时,她还真的是,有些生气啊。

唰——

“坐下。”

桑洛托着下巴,看都未看他一眼,淡淡开口。

“可是,桑洛姐——”

顾煜面色难看,他死死盯着画面上那被放大的合同落款,紧攥着拳,不愿意。

旁人不知道,但是那张合同他可是清楚的记得。

那分明就是属于桑洛姐的!

“你现在站起来,除了丢脸还有什么用吗?”

出乎意料,冷声打断他的,这次并不是桑洛。

顾卿柔冷着脸,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攥着衣角,微微颤抖,就慢了一拍,她没有抢过顾煜,但是在听见耳边桑洛淡淡的那一句坐下时,她的理智却瞬间回归。

是,没错,那张合同上记载的,是桑洛当年做出来的成绩没错。

但同样的,合同落款的桑氏印章也同样是真实有效的。

即便那个印章并不是桑洛之间的那一个,但它也确确实实是受桑氏董事会认可的。

顾煜大可以上前吵嚷着,破坏这场交易,但是结果呢?

能改变什么?

即便他们都不愿意承认,但——

顾卿柔闭了闭眼,随后,她冷冷地看向下方听到动静闻声看来故作错愕的方清清。

她这次不会再放过她了。

哪怕受再多的责骂,她也一定要揭露她的真面目。

眼看顾廷坐下,原本胆战心惊的拍卖师顿时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顾家的小少爷,她一个普通人可招架不起。

她嘴角扬起一个最为完美不过的笑容,言笑吟吟地看向场下:“……这份合同所创下的收益,在场诸位应该都不陌生,同样也应该知道它曾在五年前曾为桑氏珠宝所带来的辉煌……”

拍卖师的声音很好听,所说的条件也很诱人。

但是,“这份早就老掉牙的合同怎么也翻出来了?不是说这次拍卖会,是上京六家主张的吗?”

“该不会后面的都是这个水准吧?”

“让人白期待那么久?”

“早就不符合当今市场了,早该被淘汰的又拿出来干嘛?总不会还指望着拍卖出好价钱吧?桑氏是穷疯了吗?”

“这不早就是跟不上时代的淘汰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