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洛。”
没等到顾廷回应，方清清背在后的手微微攥紧，面上的笑容微僵硬，随即，她若无其事地低低唤了一声桑洛的名字。
“你，身体好些了吗？”
桑洛幽幽放下还在揉捏着膝盖的手，扭头看向她，浅浅一笑，带着一丝浅淡的边界感：“已经恢复大半了。”
“这样啊，那就好。”
方清清十指交握在身前，大拇指来回打圈，宽松的喇叭袖微微扬起，隐约可见手腕上方的一处红痕。
桑洛微眯起眼，眼底兴味渐浓。
她突然想起，似乎上次方清清那件小礼服，也是一件长袖。
手臂上的红痕？
桑洛仔细回想着书中的情节，她可是清楚地记得，书中曾无数次描写过方清清那优越的身体线条及极为柔滑细嫩的白嫩皮肉。
因自小便学习舞蹈，且被徐微养尊处优的照顾大，能让她至今都不敢穿短袖的伤痕……
桑洛心底一直笼罩的疑云终于散去大半。
果然，就算是剧情的不可抗力，到底也是需要讲些逻辑的。
能让顾煜顾老太太一行人纷纷变了态度，这些红痕……
桑洛凝神，正想试图从方清清半遮半掩的动作中找出细节而证实自己的猜想。
厨房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了顾奶奶的急切呼唤。
“洛丫头？洛丫头？阿岚，你看见洛丫头了吗？”顾奶奶急切攀住顾母的肩膀，双目浑浊，四处环顾，似在找谁一般。
“我记得洛丫头回国了啊？她刚刚还说要吃我做得大肉包，阿岚？是不是我和面活得太慢了，还是我肉馅搅拌得太咸？洛丫头她是不是已经不想吃肉包子了？”
“没有，妈，你别乱想，小洛她没走。”顾母搀扶着顾老太太，安抚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你忘了吗？刚才你说厨房油烟重，怕呛到小洛了，便让她跟小廷一起去客厅看电视了。”
“看电视？”顾奶奶懵懂地望向客厅，仍由顾母搀扶着她往客厅走去。
“顾奶奶。”桑洛起身迎了上去，搀着她的另一边将她扶上了沙发。
她伸手，无声扣住了顾老太太的手腕，脉搏跳动虚浮而无力，桑洛她没有学过医，只是之前穆笙上课的时候，她跟了两节，但即便如此，她也能隐隐感受到顾奶奶的身体状况算不上多好。
听到声响，宋洵几人也匆匆下了楼，除了顾煜脸上不知为何有股淡淡的哀怨之外。
桑洛瞥了一眼，没吭声，她向顾卿柔抛去一个眼神，示意她，时间不早了。
老太太身体不好，还是不要过多熬夜为好。
顾煜可是老早便盼着桑洛来顾家吃饭，若不找个人牵制住他，按照他的能耐，绝对会撺掇顾奶奶陪他们熬个通宵。
虽说桑洛还挺喜欢顾煜傻乎乎活泼开朗的，但没眼力见确实也是一个大难题。
果然，桑洛不过刚刚落座，顾煜一个眼疾手快——
抢到了桑洛对面的座位。
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占据他位置的某人，目露悲愤。
不是，谁家好人跟自己弟弟抢位置啊！
顾廷低头欣赏着这套顾母最近刚刚收藏的餐具，只当没看见。
但很快，顾煜却发现这只是一个开始。
桑洛一口一口吃着顾奶奶夹进自己碗里的饭菜，同顾廷你一言我一语哄着顾奶奶开心。
这幅美满的画面看得顾煜心里如被幼猫挠了一把一样，心下直犯痒痒。
当即就要加入。
但——
顾煜：“桑洛——”
顾卿柔：“二哥，你快尝尝这个翡翠龙虾可好吃了。”
顾煜瞅了瞅他，随后了然，肯定道：“你是不是偷抹芥末了？要不就是掉地上了！”
顾卿柔：“……没有，你快吃你的。”
艰难咽下，一分钟过去。
顾煜：“桑洛姐——”
顾卿柔：“哇，这个雪花牛肉也好好吃，二哥，来，张嘴！”
“啊？”顾煜茫然，“唔唔好烫，好烫，嘶，快给我水！”
顾卿柔笑眯眯地递给顾煜一杯冷水，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往下灌，心头一松，这样，总该不会大嘴巴了吧。
唉，从坐下来，这桌上的饭菜，她还没吃几口，就光顾着糊弄那傻子去了。
顾卿柔伸出手美美地夹上一块炖得软糯的栗子肉。
“桑洛姐——”
啪嗒——
圆滚滚的栗子颇为狼狈地掉落在桌上，滚了一圈。
“二哥，我看你还是多吃点栗子，来补补脑吧！”
“唔唔唔——”
桑洛听着耳边的动静浅浅勾唇，桌上的饭菜，每道她都略尝了两口，除了那在这张餐桌上显得格格不入的大肉包，她多吃了一个之外。
这是她平常出来吃饭的习惯。
没了顾煜的起哄，这顿难得的聚餐算是即将迎来了完美结束。
目送着顾奶奶被两个女佣搀扶着上楼休息，直至穿过拐角，再看不见背影之后。
桑洛接过餐巾擦了擦嘴角。
明明桌椅，饭食，甚至是人都还一模一样，但却有什么在改变了。
顾母眼神示意，原本等在周旁的女佣纷纷颔首退场。
场内清空，顾母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坐在末尾的方清清，从一开始她便一言不发，菜也只夹眼前的几盘，将谨小慎微做到了极致，但，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
顾母眉眼柔和，多年的养尊处优大大消减了她眉眼间的锐气，她看向桑洛，温声道：“身体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恢复大半了，岚姨。”
听到这声许久未听到的称呼，一时间顾母，不，赵岚竟有些愣神，但很快她便明白了，这是小丫头在试探她呢。
唉，恐怕是上次见面那次便被她记上了，这是来试探自己的态度呢。
赵岚余光一扫，眼看方清清毫无反应，她心中的同情又稍重了一分。
不过，“恢复大半就好，对了，我记得你顾叔那里最近刚收了两瓶好酒，等会拿一瓶走？”
五年前，桑洛为数不多算是摆在明面上的爱好之一便是品酒。
而由赵岚主动提出，那背后的意思自然便是不言而喻。
“还是不了。”桑洛委婉回拒，“顾叔要是知道我趁着他不在家，故意又拿他的酒，估计又要气得三天吃不下饭了。”
“我看他敢。”赵岚佯装愤怒，但嘴角却也不自觉的又往上挑了几分。
此刻同桑洛一说通，她再看桑洛真是越来越欢喜，尤其是旁边顾煜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跟顾卿柔闹腾起来。
“顾卿柔！你还说你没有坏心！那栗子肉就是掉地上的！”
顾卿柔慌忙上前捂住顾煜的嘴，她刚刚被顾煜吵得头昏脑胀，正巧又掉了一块栗子肉，原想着是将它捡起放桌子上，但哪想到看顾煜张嘴，她条件反射的便将那栗子肉塞他嘴里了。
“你别叫！嘘！小声点！”
唉，赵岚扶了扶额心，示意顾廷赶快去把他俩拉开。
还好，她家小辈中还算有个算是能干的。
只是，她又看向桑洛气定神闲地突然不知道在同宋之锦低声说着什么。
唉，为什么呢？
不，凭什么呢？
为什么那个混蛋男人便能那么好命，啥都不干便能有一个那么好的女儿呢？
“岚姨，岚姨？”桑洛疑惑地看向赵岚，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开始唉声叹气？
被顾廷轻拍了一下，赵岚这才醒神，她连忙抬头：“阿？嗯？小洛，你现在就要走吗？”
她起身便要去拦：“你的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呢，我还收拾了两间客房，正好明天你顾叔上午也在家，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不了，岚姨。”接过宋之锦递上的西装外套，桑洛简单披在肩上，“趁现在还有时间，我正好去桑家老宅看看，那么久没主人了，虽说有物业每年定期打扫，但到底还是要自己看一看。”
赵岚伸在半空欲要阻拦的胳膊僵在原地。
身后，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活像根木头的人猛地仰起头。
小脸煞白，嘴唇隐隐颤抖。
方清清满是惊恐地看向桑洛。
她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