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极宫便下令,梁才人处死,念在八皇子谦逊仁厚, 贬为庶人,永囚宗人府。

宫中一片平静,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朝堂则是一片高呼圣人宽仁的赞颂声,窦赋修立在朝堂下首, 余光瞥向暗中支持八皇子的那些官员。

众人低声私语, 脸色难看, 目光游离于在太子以及适龄皇子身上,便知他们又在盘算将筹码压在哪个人身上,好尝一尝从龙之功。

而其余支持旁人的大臣些则是面色红润, 很是志满意得。

殊不知, 这些神情一一被圣人纳入眼底,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待扫到右侧的窦赋修时,眉间微微松开, 静立的他眼帘低垂,俨然是拒人千里, 不欲为伍的清流。

他正欲张口,底下一人便站出来,面色忧虑, 道:“启禀圣人, 柏大人运送粮草几日有余, 却迟迟未传回消息。甚至, 边关也无消息。我们可要派人前去查看?”

他此话一出, 其余官员也忧心忡忡, 这边关始终无消息啊, 究竟是赢是败。

圣人眼睛一眯,认出这是朝中最为崇敬柏遗之人。

于是不轻不重地说道:“爱卿有理。”

“便点百军前去查看吧。”

“是。”那人似是松口气,神情激动地回到原位。

又有一人问道:“那派何人带领?”

圣人面上却露出犹疑,随手指道:“窦爱卿去罢。”

其余人暗骂,又是窦赋修,走了个柏遗,来个窦赋修。

这官场还混的下去吗?

窦赋修早已料到,或者说这也是他算计的结果,出列躬身道:“臣领命。”

*

因这一事,宫中比上之前更为规矩,宫婢进屋打扫也死死垂着头,硬是不敢有多的动作。

周覃学着殷姝斜躺在软榻上,舒服地纾了口气,随即拿过旁边的牛乳糕吃个不停。

要说不说,这宫中糕点做的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不愧集天下名厨。

见殷姝垂头抄佛经已有一个时辰,她想了想道:“听婢子说,近日御花园成了人人避之不及之地。”

殷姝头也不抬,“此事过后,宫中应当会平静些。”

周覃颔首附和,咽下一口道:“其余贵女应是吓得不轻,连着几日不出房门。”

那日殿中露华浑身血肉模糊,她们虽受大族培养,却也极少见过如此骇人之象。

她叹了口气,后宫便如状似平静的湖泊,实则内里暗潮涌动,但凡有人投进一颗小小的石子,便旋即骇浪擎天,吞人性命。

莫言她们,即使是殷姝,不过是钓者随意摆弄的鱼饵。

“还有一事,申晏传信来,殷家家主率举家搬来京中,算算日子,今日该到了。”

殷姝笔一顿,即刻在洁白纸卷留下墨点。

终究抬起头,看向周覃,“全家吗?”

周覃点点头,随即疑惑道:“我本以为姑母不会来此的,毕竟她一向不爱沾染这些俗事。”

殷姝蓦地想到如今身在黄寺的图澄大师,若是他知晓母亲来京中,会如何呢。

又暗笑自己这想法可笑,纵然两人年少有故,如今一人为大族主母,一人为大襄圣僧,过往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

周覃一直观察殷姝脸色,本欲说当前殷家状况,想想又罢了。

如今他们在宫中,不知何时才能出宫,殷家如何也不用殷姝担心。

正想着这,外面便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殷姝与周覃对视一眼,殷姝便搁下笔到外边瞧瞧情况。

也是熟人,掌事姑姑瞧见殷姝出来,便含笑朝前走几步,示意后边奴婢些将东西一一呈上来。

殷姝晃了一眼,尽是珍珠头面、云锦布匹些、人参等药材。

“近来皇后娘娘头疼,不便教导您与诸位小姐,又体谅小姐们离家已久,便命奴婢准备些礼品,送诸位小姐归家。”

因八皇子一事,其余贵女年轻不大,皆吓得心惊肉跳,现下听着能归家,自是个个喜形于色。

殷姝眉间一动,感到一点不同寻常。

皇后本打算召她们进来是为选太子妃,如今送她们出宫,显然心中已有所抉择。

可在宫中这段时间,皇后从未考校过她们。

只有……

殷姝想到这里,目光不由看向周覃右边屋子的主人。

她穿着浅红色缠枝莲花宽摆裙,明艳端庄,如姣花照水,不愧是京城大族养出的世家女儿。

正是那日凤仪宫中众贵女之首。

似是察觉到殷姝的目光,她蕴着慧气的眼眸朝殷姝看来,两两相视,瞬时错开。

殷姝知晓,她也听出来了。

*

待众人收拾好行李,由掌事姑姑送至宫门外,殷姝脚步一顿,回首看向飞雪纷纷洒洒罩起的千层殿,复合上的赤红门扉,将宫内一切隔绝于世,听不见这世道的怨言载道。

周覃撑着油纸伞替殷姝遮雪,说道:“阿姝,我暂且不与你去殷家了,我先去驿站同狗晏商量些事。”

“若是夫子有事,定要通知我。”

周覃见殷姝难以掩饰的担忧,缓缓点头。

如今情况尚不明朗,先不与阿姝说,免得她担心。

于是殷姝目送周覃驾马朝驿站赶去。

她迟迟未动,直至肩上落满白雪,她才回过神,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殷家今日举家搬往京城,正是大办宴席之日,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宫中提前告知各府,殷家也留心派了马车来接殷姝。

如此风雪日,殷姝走回去怕是落下风寒。

瞧见马车旁候着的仁禾,殷姝一怔:她满脸焦急,探头探脑地看向宫门这边,见殷姝来了,高兴地撑着伞冲过来。

嘴上埋怨道:“女公子怎的不撑伞?”

空着的手赶紧替殷姝拂去肩上的白雪。

拂着,眼眶便红了一圈。

殷姝心中情绪亦是复杂,两人主仆多年,还未分开如此之久。

应是为等她,仁禾脸上冻得通红。

殷姝不让她有所动作,拉着她上马车。

车上准备有汤婆子,还有热茶。

殷姝饮了口才道:“殷家近来有何不寻常?”

仁禾此时也严肃起来,“奴婢回殷家不过几日,便发觉殷家与往日不太一样。”

“许多眼熟的奴婢婆子不见,全是从人牙子那儿买的新人。”

“另外,沅小姐被禁足了。”

仁禾所言同窦赋修所查之事大致相同。

“可查清是为何?”

仁禾摇头,“如今家主将家中权利一一交予二公子,加之女公子不在家,后院权利也连带交给二公子新妇打理。”

殷姝颔首,回殷家怕是又有恶仗要打。

此时,寒风卷起马车布帘,此时马车正驶过拐角。

殷姝从掀起来的一角瞥见巷尾停住的一辆马车上的徽记。

她直起身,沉声道:“停车。”

*

如今殷府正是高朋满座之时,斗酒十千恣欢谑,众人喝的酩酊大醉,嘴上还不忘连着奉承上首的殷父与殷衡,目光里尽是艳羡之意。

先前宫中派人传话时,他们皆落座,见传话官竟是皇后跟前的红人。

自是琢磨出其中意味,这太子妃人选怕是要花落殷家了。

右上首的一人脸色算不上好看,丝毫不理左侧众人的私语。

他猛地饮完杯中酒,起身告辞。

也不待殷父应答,直直带着家中奴仆大步走出殷家。

动作一气呵成,众人还未来得及挽留,面面相觑。

末流一人小声问道:“这……是为何啊?”

他近日因政绩显著,从蛮荒之地调任回京,不太知晓京中之事。

旁边的人望了眼上首,见殷父目光并未向这边看来,才小声道:

“右相家小姐也进宫入选了。”

问话那人意会,敢情两家是对头。

上首的殷父见右相如此不给他颜面,眼底闪过不满,面上却儒雅笑道:“众位继续喝,定要不醉不归。”

下首宾客也应声,“多谢殷家主。”“能来此一回,不枉此生啊。”“谁说不是呢。”

殷父下首的殷衡也是志满意得,自从殷姝离家,又解决了殷沅这个小妮子。

他在殷家可谓是说一不二,往日的憋屈一扫而光。

身后的美婢复替他斟满酒杯,殷衡就着她手饮下,嘴角翘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今日殷姝归来,他定要让她好看。

殷父将他神情纳入眼底,也不多加阻止,只提点道:“注意点。”

毕竟还是未来太子妃,只需让她听话些便好。

想到这里,殷父望向座下众人殷勤的面容,奉承的话不要钱地往外甩。

纵使他一向沉稳老辣,心中也不免腾起飘飘然之感。

不愧自己算计一生,这权利与地位着实让人着迷。

*

前院尽是宾客尽欢之象,后院却如同千堆雪融化之后显露的污泥。

二少夫人,如今后院的掌权人柳嫣慢条斯理地挑拨着眼前的佳肴,满脸写着烦躁。

待贴身侍女翠墨匆匆走进来,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几句。

她眼睛一亮,高声道:“竟如此吗?”

翠墨点点头,见柳嫣蠢蠢欲动,还是忍不住劝道:“少夫人还是莫去了,如今你怀有殷家小公子,切不可乱动。”

说是体谅柳嫣怀有身孕,实则,还是方才看见那沅小姐的虚弱模样,生出几分不忍。

自家小姐在家中脾性虽说高傲,可也不是爱嗟磨人的性子啊。

可自从到了殷家这吃人地,性子愈发古怪。

柳嫣丝毫听不进翠墨所言,满心满脑只想着抒发心中恶气。

见翠墨犹犹豫豫的样子便是不喜,厉声道:“快随我去。”

*

祠堂中,一个着天青色襦裙的女子跪在蒲团上,眼眸紧闭,额间冒起冷汗,双手紧紧捂住腹部,痛的几乎直不起身。

“吱---”祠堂木门悄然拉开,婢女轻步走进,待到走至女子身边,瞧见女子煞白的脸色,眼底泛着心疼,低声说:“小姐休息会儿吧,二少夫人暂时不会来的。”

女子不言,缓缓睁开眼,忍下这一波疼痛才道:“无事,你且去门边看着,若有情况,便如计划行事。”

婢女知晓自家小姐身子虽弱,骨子却极为倔强,只好应声,复又回到祠堂门外。

待祠堂复又恢复先前的死寂,殷沅抬起头看向案台上列着的诸多牌位,眼中尽是与之俱焚的恨意。

此时,祠堂门外传来算是熟悉的沉重脚步声,婢女屡次阻止,“二少夫人,放过我家小姐吧。”

“贱婢,还不滚到一边去。”似是踢开婢女的踹声。

门猛地被人大力推开,凛冽寒风趁机卷进这黑不见人的祠堂。

小心翼翼捂着肚子的柳嫣在婢女搀扶下将下巴微抬,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她瞧着跪在偌大祠堂的殷沅,纵使如此境地,她依旧撑直自己的脊背,不肯弯下半分。

别有一番清傲脱俗之质。

柳嫣眸中不喜,忍不住低眸看向自己的肚子,因月份渐大,不得不裁布宽松些,脸色也因有孕极其浮肿,全无出阁前的娇嫩。

心中不忿愈发重,使眼色给身边的翠墨。

翠墨不愿柳嫣如此下去,还欲开口劝说。

柳嫣却一把推开翠墨,拿出近日自己颇为趁手的鞭子。

这鞭子浑身上下黝黑,油滑光亮,是她兄长送予她的马鞭。

虽是马鞭,如今却用在人身上。

翠墨脸色不忍,干脆直接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柳嫣哪管的上她,一步一步朝着殷沅走去。

跪在地上的殷沅似是不觉危险,直直盯着案台上的牌位些。

祠堂外被踹倒的婢女也趁机忍痛起身,步履蹒跚地朝着正堂去。

走至殷沅背后,柳嫣重重举起马鞭,眼中溢满即将抒发躁意的快意。

谁知,惊变从此起,原本跪直的殷沅猛地起来转身,她幽深的目光盯着跟前的柳嫣,柳嫣吓得后退,马鞭也失力垂在身边。

殷沅生得比柳嫣高上半头,此时气势逼人。

柳嫣不敢置信这是往日里软弱的殷沅,她厉声道:“殷沅你敢!”

厉声中带着她自己都不察觉的气虚。

殷沅忽的扯起嘴角笑起来,那是极其嘲讽不屑的笑容。

柳嫣控制不住地想起,她才华赋身,每每去往宴会时,总会遭到那些蠢头无脑的嫡女的嘲讽。

也是如殷沅这般眼神,化为根根尖针,狠狠扎进她身。

她怨恨,她愤怒,她不甘。

本以为家中长辈尚且爱护她,谁知在为她挑选亲事时,人选莫不是嫡子侧室,便是庶子正妻。

她不愿,母亲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一向疼爱她的母亲捏着她的下巴,仿佛打量货物般。

“你是庶女,该是此命。”

经了一夜禁足,她同意嫁人,选择了殷家二公子。

众人都以为她想通了,收起不满的情绪替她准备亲事,似乎又恢复之前母慈子孝的假象。

她真的认命了吗?

不,她绝不认命。

她派人打听过,殷家无嫡子,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代殷家家主的便是这个殷衡。

大婚当日,太子公主前来庆贺,何等荣耀。

然而,全然无人在意他们,所有人都围着殷姝转。

只因,她是殷家女公子。

此事便罢,翌日起身,见到殷衡府中众多美婢妾室,她才看清楚自己嫁的是什么货色。

不过她也不在乎,毕竟她也不是着眼情爱之人。

她只想要权利,她要将所有看不起她的人一一踩在脚下。

或许,她与殷衡从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因此两人一外一内,掌握殷家的大权。

她以为自己该满足了,直至见到殷沅。

同为庶女出身,她身姿虽弱,却不失半分清风傲骨,无半点污秽。

她第一次知晓,自己竟会一眼恨上一面之缘的人。

许是羡慕,或者说是嫉妒。

殷沅身上的不卑不亢,不自怯是她终其一生求之不得的东西。

于是,她便千般万般折磨殷沅,她迫切地希望从殷沅身上看到不甘、痛苦、恨意。

谁知,她永远是一副平淡的模样,嘴角的笑意似是在嘲讽她的无能。

*

就在柳嫣思绪翻涌之际,一只瘦弱的手捏住她的脖颈,力气却大的她无法呼吸,费力挣扎着,眼睛瞥向祠堂外边,想要翠墨救她。

殷沅看着她苦苦挣扎的痛苦神色,轻轻“嘘”了一声,嘴唇张张合合道:

她听不见的。

柳嫣眼前逐渐模糊,天旋地转,她紧紧护住腹部,眼泪条件性流出,划过脸颊。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想到,如果她死了,腹中孩子该怎么办。

猛地,脖颈间的手一松,她狠狠跌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时,外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嘈杂声。

有许多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她下意识后退,边大喊着:“来人啊。”

却突然觉得不对劲,她看向殷沅,果然她眼中毫无意外,反而抬起手点了自己的穴道,生生晕死过去。

柳嫣惊恐地转首看向门口。

*

堂前觥筹交错之际,殷衡身边侍从低声道:“少夫人又去祠堂了。”

殷衡浓眉一皱,随后无谓摆摆手,“随她去。”

接着同底下众人互相敬酒,丝竹管弦,好不惬意。

骤然间,动乱惊起,一名身着朴素的婢女硬生生冲过众多奴仆,“砰”地跪倒在地,哭着声说,“求二公子放过我家小姐。”

说着,死死磕地,似乎殷衡不有所表态她便誓不起身。

这话便耐人寻味了。

座中众人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殷衡身上,心中八卦之魂燃得厉害。

原本打算告辞之人,也稳稳落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殷衡认出这是殷沅身边的侍女知书,又察觉到旁人似有似无的目光,脸色一黑,还得硬生生忍下扯出温柔的笑容。

朝着众人拱手致歉:“这婢女之前伤过脑袋,神志不太清楚。”

说着便使眼神给奴仆将这婢子拉下去。

知书不待奴仆有所动作,立马高声道:“二公子连同二少夫人嗟磨我家小姐,天寒跪雪,命悬一线,天理难容,求各位老爷们做主。”

“奴婢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此话说的声声泣血,周遭看戏之人纷纷收起戏谑,或多或少不忍。

本以为是内宅争锋吃醋的小事,却没想竟闹出人命。

殷衡脸色黑成灶灰,也懒得掩饰,“快将她拉下去。”

旁边的殷父眼看此景,轻咳一声,缓缓开口:“你空口白牙,可有证据?”

心中暗骂,若不是丢的殷家脸面,他必不会出声。

知书应答:“此事后院李婆子可作证。”

“若你贿赂李婆子说假话呢?可有医官作证?”

知书咬咬牙,含着心酸的眼泪渗出来,“府中根本不让我们请医。”

殷父仿佛没听见此话,“无人证,又无物证,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的话?”

“只要各位老爷们随我一看,便知晓其中状况。”

此时殷衡冷静下来,出声嘲讽道:“说来好笑,怎可让男子进后院,殷家脸面还要不要?”

这句出来,座中之人有些暗暗颔首,其余人也是眉头一皱。

男女十岁不同席,岂能去别家内院,不知礼数。

知书直起身,气得胸口起伏,她一一扫过座中每人,直至目光落在殷衡身上,“二公子,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吗?”

“人自然会惧,然而禽兽不会。”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掷地有声。

知书眼中泛起光亮,回首看去,见堂门前立着一位穿着月牙凤尾罗裙的女子,如皎月清丽,皓腕凝霜雪。

此刻平静的眉眼罕见涌上一点怒气。

正是殷姝。

知书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方才本想以死明志,撞死在殷衡桌案前。

然而此刻见到殷姝,满腔委屈与愤怒陡然泄掉,终于有主心骨般。

殷姝并未向在座之人见礼,而是凝视着殷父与殷衡。

她一步一步朝着他们父子两人走去,眸中杀意愈发溢出。

殷衡想过无数次,如果见着殷姝,他会如何折辱她。

可万万没想到,当殷姝步步朝他来时,他竟从心底升起不可压抑的恐惧。

她是真的会杀了他。

殷父面色僵硬,也是没想到殷姝此刻归来,勉强挂起慈父的笑容,说道:“阿姝,你……”

还未说完,便听见“啪”的一声。

堂前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眼中惊讶呼之欲出。

谁也没想到,当着朝中众官员面前,自己亲父面前,公然掌掴殷衡。

被打偏的殷衡久久无所动作,满心想的是。

她疯了吗?

她竟敢如此!

此乃不孝不悌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