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的声音渐渐升高,透露出不满与嫉妒。

“其他的儿媳,总有娘家的帮衬,嫁妆丰厚,可她呢,两手空空,只身逃难而来。”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情,随即又转为冷硬。

“若非我们看在一家人的情分上接济她,恐怕她早已饿死街头,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而今,我们打不得,骂不得,她吃得多,干不了活,万一有个闪失,大人小孩一起没了,我们家就真的一无所有了。王妃娘娘,您说,这还顾她做什么?”

老妇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刻薄。

“将来她若是不幸离世,能有个草席卷身,便是我这老婆子最大的善举了!”

她的控诉在小院里嗡嗡回**。

“她这命悬一线的,即便侥幸救回,往后若是个病怏怏的模样,做不了活计,说不定还会再生个药罐子,那样一来,咱们这个家,就真的垮了!”

“王妃娘娘,您究竟为何要插手这等琐碎之事?在您高贵的府邸中,或许一个南瓜确实微不足道,但在我们这贫寒之家,这南瓜就是我与家人赖以生存的**啊!”

说到这里,老妇的声音开始哽咽,眼泪沿着沟壑纵横的脸颊缓缓滑落。

“我连自己都不舍得掰开那珍贵的南瓜来充饥,现在全便宜了她一个人。王妃娘娘,您家财万贯,若真想帮助她,直接买给她吃不就好了吗?何必糟蹋我这贫苦人家的救命粮食呢?”

她的哭声充满了委屈,仿佛夏颐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若非知情者,还真会被她的言论所蒙蔽,以为是夏颐仗势欺人,将这一家逼入绝境。

面对此情此景,夏颐内心五味杂陈。

既有愤怒也有无奈,气得哭笑不得。

“真是伶牙俐齿。”夏颐心中暗想,“若非我深知内情,怕是要被你这番话所误导了。”

她的怒火在胸中翻腾,但还是忍住斥责的冲动,轻轻拍了拍萧陌然的肩膀,凑近他的耳畔细语道。

“你看,我没猜错吧。若非我插手,单凭她那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巴,怕是要把我描绘成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的主母了。”

萧陌然轻咳了一声。

夏颐转身走向老夫人,目光低垂,却紧紧锁定了地面上那佝偻的身影。

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你言之凿凿,那我且问你——她嫁入你家后,你才发现她没有嫁妆,娘家无人可靠?难道你忘了,她是为了躲避灾祸,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身后满门凋零,仅留下一个幼小的妹妹?她并不是以欺骗的方式成婚,那你为何对她充满嫌隙,难道不是你自己当初的选择吗?她在灾难之中投奔于你,坦诚以待,你既然接纳她为儿媳,如今却又反过来挑剔,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如果她起初隐藏了真相,谎称自己富甲一方,嫁妆随后便到,你心中产生怨怼还能理解一二;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清贫,却依然接纳了她,现在却反悔,这岂不是背信弃义,贪得无厌的表现?”

老夫人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抬起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这……”

她紧咬牙关,声音低了下去,脑袋也随之垂得更低。

“王妃所说,民妇怎敢妄加议论。”

夏颐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冷漠。

“是不敢,还是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你有什么正当理由可以为自己开脱?她没有带来嫁妆,你家可曾为这段婚姻付出过一文钱的彩礼?”

老夫人的头颤抖得愈发厉害,显得更加无力辩解。

夏颐的声音更加严厉,“更进一步说,你有何脸面提出要动用她本不存在的嫁妆?嫁妆,不论多少,都是女子的私人财产,夫家无权擅自处置。你鄙夷她难民的身份,可作为皇城根下的平民百姓,怎么好意思觊觎女子的私人财物?更何况,你说她离了你们无法生存,这简直是笑话!她那年轻的妹妹不正活得好好的吗?不提家中银两因何耗尽,仅凭她妹妹那点微薄的月钱,才使得你们得以苟延残喘至今。说不定你餐桌上的南瓜,正是她妹妹辛苦换来的。如今姐姐连饭都吃不饱,你却连几个南瓜都不肯施舍,若非你们平日里待她刻薄,她又怎么会虚弱至此?”

“你这心肠歹毒的老太太,虽然年岁已高,但行为却比最恶毒的蛇蝎还要令人憎恶。同为女子,你怎么忍心对她如此严苛?她的艰难,你怎能视而不见?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成了长辈,做了婆婆,就迫不及待地彰显自己的地位,却忘了自己年事已高,应该以慈爱之心对待家人?你这般对待家人,其行径比猪狗还不如,还敢自诩为一家之长?”

“你就不感到羞耻吗?”

老夫人原本苍白的脸庞此刻变得通红,焦急万分却又词不达意。

她想要反驳夏颐,却找不出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

最终,她只能低下了头,沉闷地发出几声呜咽。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家的私事,王妃您身份尊贵,难道就能仗势欺人吗?”

面对老夫人这副模样,夏颐心中的反感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烈。

“没错!”

“本王妃就是要依势压人,你又能奈我何?”

夏颐的那双凤眼微微上挑。

“哼,难不成指望你那位嗜酒如命、沉迷赌博的儿子来教训我?”

老太太一听有人提及她视为珍宝的儿子那些不堪之事,心中的怒火瞬间燎原。

哪还顾得上对方是尊贵的夏颐王妃,昂首挺胸,欲要狠狠反击,满脸的不屑和愤怒。

“你算哪根葱?”

老夫人的话中充满了鄙夷。

“也配指责我儿?”她的话语尖锐刻薄。

“你……”

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护卫眼明手快地制止。

那即将脱口的呵斥,只能化作一串痛苦的呜咽。

老夫人疼得浑身颤抖,只剩下了尖锐的尖叫在空中回**。

夏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我是何人?”她慢悠悠地说道。

“这还看不出吗?我是你招惹不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