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觉得这话好笑,“母后,云为仁曾有功于大启是不假。可这些年他在背地里残害忠良,而今更是行此谋逆之事,可谓罪不容诛!”

“皇上之意,此次是不打算放过荣安伯,放过整个云家了?”

萧恪看向她,郑重点头,“是。”

楚太后也终于不再掩饰,面露苦笑,“也对,皇上的生母早于去年便已逝世。她死了,皇上才会这样无所顾忌地对付云家,甚至是对付哀家。可皇上别忘了,当初若没有哀家与荣安伯,恐怕你早在十二年前,就被先帝贬去西南了。更别说如今坐在这九五之尊的位子上!”

“母后夸大自己功劳的同时,是不是忘了,当年你如何残害朕的身生母亲,把朕抢到自己身边抚养的?”萧恪冷笑着反问。

楚太后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心底却突然生出恐惧,“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萧恪也毫无保留地道出自己知道的所有实情。

“朕尚在襁褓中,你便设计陷害朕的母亲,令父皇废黜了她。她在冷宫里呆了没多久,便被你与云为仁合谋带出皇宫囚禁起来,这一关就是二十多年。

朕一直以为,她早就死了。可直到十年前,贤妃生产当日,云为仁派人送信给朕,朕才得知母亲还活着的消息。他可真是不择手段啊,一边以朕母亲的性命威胁朕,一边又派人杀了贤妃,让自己的女儿坐上太子妃之位。”

提及上官柔时,萧恪神情不免有些怆然。他沉住了气,看向楚太后,“你们胁迫朕这么多年,还敢说是这是忠君?”

楚太后神色亦十分复杂,仍在替自己辩解,“若你是被你母亲抚养长大,又何来机会问鼎皇位?”

“可朕根本没打算做这个皇帝!”萧恪反驳她,“你扶持朕,不过是因为你无子嗣,又看朕的母亲当年只是个宫女上位,这才选中了朕。”

楚太后彻底无话可说,怔怔地看着这个被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皇帝,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萧恪不等她再说什么,继续道:“朕劝太后还是老老实实回到仁寿宫颐养天年,朕向你保证不会追究你从前过失。”

楚太后皱紧了眉头,轻笑出声,正要转身走时,却又听见身后萧恪说道:“太后也别想着还能像上次那般联络前朝旧势力向朕施压,这一次云为仁的罪,是板上钉钉的事。”

楚太后苦笑两声,离开御书房。

殿门开启时,却见萧衍就站在门前,神情之中似有诧异。

但见到楚太后出来,还是恭敬地行了礼,“孙儿见过皇祖母。”

楚太后没搭理他,径直走了。

此刻,萧恪站在殿内亦看到了萧衍,一时愣住。

周公公进殿,“皇上,殿下已经在门外等候了有一阵了。”

萧恪坐回到龙椅上,吩咐道:“让他进来。”

萧衍踏进御书房中,行礼后,突然问道:“父皇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你说什么?”萧恪不明所以。

“母妃去世当晚,父皇是因为云为仁一纸书信,所以才不得离开的?”萧衍言明道。

“你刚才都听见了?”萧恪反问。

“是。”

“你先坐下吧。”萧恪长舒了一口气,指了指下首的位子,随后慢慢起身,坐到他身边。

他们父子间已有十年不曾坐下好好谈过了,今夜他想索性便将这些年所有的苦衷都说出来。

“当年是云为仁在信上告诉朕,你的祖母她还活着的消息。若是朕不去,他便要杀了你祖母。朕这才不得已离开皇家别院。

可朕也没有料到,云为仁暗中派人调走了随行的那些暗卫,更要放火烧死你与你母妃。等朕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萧衍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在听萧恪说起母妃的时候,眼眶微微泛红。

“父皇你可曾知道,母妃当时有多无助。她那样痛苦,却还想着保全儿臣的性命。”

“朕知道,朕对不起你母妃,也对不起你。”萧恪心里也不好受。

“儿臣这么多年要等的不是父皇这一声对不起,儿臣只想知道,父皇在知道母妃是遭人所害的情况下,为什么不予追究。”

萧恪无奈着微微摇头,“衍儿,事情哪里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云为仁手中握着你祖母的性命,前朝也有他不少忠实的追随者。即便当时朕已是储君,可以当年的情形,不足以与之抗衡。

朕当时能做的,也只有保你周全。所以,朕才不得已冷落你,好让云为仁放松警惕,打消他想要伤害你的念头。

朕这些年也从未忘记过你母妃,不怕你笑话,御书房背后的密室里,到如今还一直挂着你母妃的画像。朕也只有在这御书房里,才能悄悄缅怀她。你母妃当年送给朕的这枚玉坠,朕到现在依旧贴身戴着。”

萧恪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通体晶莹透亮的白玉坠,上面是上官柔亲刻的一朵海棠。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萧衍心中五味杂陈。若要他一时间原谅父皇这些年所作所为,他只怕自己无法办到。

此刻,他生生忍住泪水,定定地望着父皇手中的玉坠出神。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母妃若在天有灵,见到今日局面,想来也会觉得宽慰了。”

萧恪微微颔首,收起玉坠,又问道:“今夜你来,还有什么事?”

“儿臣已从叶叔父处得知,当年母妃生产之际,是皇后暗中派人放了火,也是皇后的人阻止了接生婆赶到别院,才致母妃难产而亡。后来在别院外追杀儿臣的,也是云家的死士。”

刚才他已带着人找到了叶寅之,而叶寅之亦将当年他查到的事全部告知于萧衍。

这会儿,萧衍毫无保留地将刚才叶寅之说与自己听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了萧恪。

“此事果然与皇后逃脱不了干系。”萧恪眸色暗淡了几分,“只是,若无证据,恐怕……”

“儿臣有证据。”

“证据在哪儿?”

“就在殿外。”萧衍转头看向御书房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