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蝗走虫
“今日伙房的顺子从集市回来说了一件怪事?”佩儿说道。
景夕笑着道:“还能有什么事,除了东家的姑子偷了西家的针,他才不会说些好玩的呢!”景夕不理她自顾自的在那绣花。
“你听我说!”佩儿不依不饶的拉着她说,景夕“嘘”了一下,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筱若,道:“死丫头,夫人昨晚很晚睡,好不容易睡会,你别吵醒了她。”
“好,我轻些说,姐姐也该知道北方好多地方蝗虫泛滥的厉害,那些难民是四处逃荒,可怜的很。那些蝗虫吃完了北方,自然就会往这边走,可是你知道它们为什么不过来呢?”
景夕摇摇头,好奇的盯着佩儿示意她说下去。
佩儿高兴的继续说道,“那些蝗虫还没跳到我们这边就累死了呗!”
“死丫头,你消遣我啊!”景夕笑着伸手打她。
“姐姐莫打,饶了我。我告诉你。”佩儿一边跑一边笑着讨饶。
景夕这才住了手,见佩儿满眼崇拜之情:“听说我们这有神佛护佑,那些蝗虫到我们建溪这边居然纷纷都变成了银蝗虫跳到了溪边。”
“银蝗虫,那岂不是很值钱?”景夕惊讶的问道。
“谁说不是啊!更奇的还在后面,那些银蝗虫居然排成了队,认字的先生一看,你猜怎么了?”
景夕摇摇头,佩儿绘声绘色的道:“那排字居然是‘岭蝗走虫’”
“那是什么意思?”景夕反复念了几遍还是不明白。
“就是说这蝗虫到了咱们岭南这就没了。”说完又一脸崇拜的说道:“咱们主子开仓放粮,拯救百姓于水火,感动了上苍啊!所以那些蝗虫到了咱们这就都变成银子了呗!”佩儿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还有另一层意思,蝗虫到了岭南这就没了,你想,这没虫了不就剩下皇……”说的正激动,听到筱若的轻咳声,接着是筱若淡淡的斥责声:“外面怎么说都可以,回到府里了就给我管好你的嘴!”
佩儿没想到筱若醒了,吓的跪了下去:“夫人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景夕也跟着跪下求情道:“佩儿只是对着奴婢瞎说,绝不敢造次,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以后万不可乱说就是了。”
“奴婢遵命。”
筱若点点头,命她二人下去准备些点心。自己望着窗外满院花香,不自禁的想着佩儿的话。其实她本睡眠就浅,刚好被她们说话声给吵醒,自然是什么都听到了。
“岭蝗走虫”筱若挑了挑眉,看来正如佩儿所说,虫都走了剩下的自然是皇了。轩辕承麟已经开始要动手了,想到这筱若不由的心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筱若总是希望承麟与承佑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这样的文字都出来了,只怕传至京城就没有任何的余地了。
“王爷吃菜!”破天荒的第一次,她温柔的给他夹菜。
轩辕承麟吃了两口,眼光一扫四周,阁下筷子
,道:“你们不用在这伺候了,本王和如夫人说会儿话。”
景夕佩儿忙带着丫头退了下去,承麟见已无人,道:“你说!”
筱若挑眉轻笑,“王爷还真了解我!”
轩辕承麟调侃道:“本王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还能不识相?”
“请王爷恕筱若直言!”筱若突然行了一个大礼,把承麟吓了一跳,不由的愣在那,半响方才想到将筱若扶了起来。
“若王爷想要整个天下,那就不急着现在动手!”筱若说道。
承麟剑眉紧蹙,看着她,问道:“你听说了?”
“岭蝗走虫!王爷这招是好,可是天时地利人和,王爷只占了一样!”
“哦?”承麟那深沉的双眸灼灼的直视着筱若,有好奇更像是探究。
“从岭南起事,乃至蔓延整个国家,这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而岭南适合的是割据称王,所以我觉得王爷想要这个天下,只怕还差了一个地利!而当今皇上并无大错,现下社会也算安定,一场天灾在这个国家还算不上什么,王爷现在做的,又差了一个人和,只怕到头来只怕会沦为那些史官笔下的反贼而已。王爷即便能堵住天下人一时之口,可是悠悠历史长河,公道自在人心。”那两汪清水似的凤眼,就这样淡淡的看着他,有着说不出的明澈。
“你是担心我还是他?”他问出口又有些后悔,甚至是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他的眼神射向四处,不在看她,好似在回避着她的眼,又带着渴求。
“我知道王爷想要当皇帝,也知道王爷并不想造反!”筱若避开他的问题,有些严肃的看着他,说了这句似是而非的话。
可是承麟明白她的意思,这个似乎是矛盾的问题,其实并不矛盾。从理论上来讲,要想从王变成皇,好像是必须造反,可是身为王爷名不正言不顺,遥望历史,造反成功的屈指可数。而一旦他做了什么举动,那牵连就太大了,除了家眷还有那十几万的士兵,失败就意味着,不但会牵连上他们的性命,自己的性命自然也是不保的。他在京城时候敢动手是摸透了轩辕承佑的性格,知道他不会杀他,可是现在的承佑还会是当年那个他吗?
走上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了。所以承麟也犹豫。
承麟的眼神自然逃不过筱若的眼睛,“王爷,现在还不是时机,再等等!此次天将银蝗之事,可算作是正面的刺探朝廷的反应,王爷以为如何?”
承麟哈哈大笑起来,“你的意思和大师不谋而合,改日我为你引荐道衍大师!”
筱若脸微微一红,原来他还没打算动手,自己真是多虑了。
“我与大师也算得上是旧相识,说到底,他还救过我一命!”筱若莞尔一笑。
承麟伸手抵住筱若的下巴,双眼注视着她,出奇的认真:“筱若你可愿与我共享这天下?”看着她那俨如天鹅般的眼眸,偶一流盼,如此高贵;柔丝般的、弓样的眉睫,荫掩下盈盈的双瞳,此时正同样注视着他。
那目光中饱含着的深情令筱若心中淌过一
股热流,又热又痛。她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等有一日,本王想与你并肩共看属于我的锦绣山河。”承麟重复道。
筱若看着承麟,心中突然一阵刺痛:也许承麟不知道,有时候站的越高,虽然看的越远,但也越加的孤独。
承麟终是将她揽在怀中,恰此时风过桂花树,点点香花随风而落,点点片片的飘到了窗台上,随后又被风卷的无影无踪。
筱若的心思正如这花一般,停停走走,犹犹豫豫。
“王爷先吃饭吧!饭凉了就不好了。”
承麟点点头,拉着她坐下,说道:“过两个月是先皇忌日,按照礼制本王将回京祭拜!”
“可是这边的银蝗一事,皇上肯定已经知晓了,你去了太危险。”
“你担心我?”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清烟一般的惆怅,承麟有喜有忧。
“是的!”她不否认的直视他的注视。
“你去了也见不到你想见的人,你现在只是我的妾!”他撇过脸,不愿看她。
筱若愣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指着门外冷冷的说道:“你出去!”
轩辕承麟抬脚到门口,转身欲语还休,终究还是一言未发的走了出去。筱若狠狠的将门合上。轩辕承麟只听得背后重重的关门声,“砰”的一声好似敲击在他的胸口一般沉沉的,带着苦涩的痛。
这个场面是景夕和佩儿所没见过的,两人矗立在门口不知是进是退,听着屋内一片寂静,轻轻叩门,传来低低的几个字:“我想静一下”那声音很低很低,好似在抑制着什么。
筱若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压抑在心中的情感如泰山压顶般的袭来,她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心脏也窒息了,好像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亮晶晶的泪珠在她的双眸中滚动,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只是她内心的这份尖锐的隐痛,就是流眼泪也无法减轻分毫。
也许这一刻筱若才真正的明白,她心之所向。
这一个多月承麟没有在踏足西苑,筱若也没有跨出这个西苑,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在西苑走路大声一点,喘气大声一点都好似成了震天巨雷,而筱若只是这样静静的,不是站着发呆就是躺着睁眼,不发一言。
“夫人,夫人你醒醒!”景夕慌忙跑了出去。
“是郁结而至的高烧!”大夫说:“我开几幅药,再看看情况!”
轩辕承麟紧紧的握着她冰凉的手,担忧万分。转身,眼神凌厉的责问道:“你们怎么照顾夫人的?”
景夕慌忙跪下道:“夫人这一个月来一直整夜整夜的睡不好,也不让奴婢们陪着,早上也一向睡的晚,奴婢就没留意。请王爷恕罪。”
轩辕承麟听了更是心痛无比,他自然知道她夜夜不眠的依栏而望,他只是不想她跟他去京城冒险,可是事情却失控了,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他的心早就被自责的针扎的伤痕累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