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朗吓了一跳,被自己的长辈,尤其是看起来都是成功人士的男性长辈,如此关心感情细节问题,还真真有些哭笑不得。
陈朗静默了一下,开口道,“这是个人隐私,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吧?”
于博文看着陈朗满脸的不自在,只好把好奇心咽回肚子里,宽慰道,“你呀,从小到大的环境太过单纯,书生气息过重,脸皮又薄,即便谈个恋爱,也都是慢热型的。其实我们就是问问,想着帮你参谋参谋。”
柳椰子也帮腔,“就是,不是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嘛?”
陈朗异常警惕地看着老奸巨猾的二位臭皮匠,想了想才含混道,“我喜欢,我喜欢聪明睿智,让我服气的人。”
柳椰子一听之下,立即看向于博文,“完了完了,朗朗起点太高,能符合这个标准的人选,除了糟老头子们,那可真是寥寥无几。”
于博文皱了皱眉头,慢吞吞地来了一句,“曾一诺也曾经是聪明睿智,让你服气的人吧?”
陈朗完全没有想到于博文会这样顶一句,一愣之下,小声回嘴道,“这次可不一样。”说完之后立即有些后悔,赶紧闭嘴。
柳椰子没太听清陈朗的最后一句,还在忙着发表自己见解,“陈朗你这样想会吃亏的,谈恋爱找老公,最重要的是找一个对你好的人,你要是对他完全仰视,将来还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永远不能翻身?”
于博文也赞同地点头,但他还是听出陈朗话中的玄机,别有意味地看了陈朗一眼,“这次可不一样?那什么时候带这次的出来见见?”
陈朗脸一红,脑袋晃得像拨浪鼓,“八字都没一撇,我上哪里给你带人去?”
于博文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那就算了,既然还没有后备人选,你妈给你安排的相亲,我看是不可能逃掉了。”
陈朗被这个噩耗再次砸来,好一阵眩晕。
陈朗结束完饭局,没有回父母家,而是被于博文送到现在入住的蓝松小区。于博文还问道,“诵诵已经回来了?”
陈朗一边下车一边点头,“这边上班近。她明天可以睡晚点起床,不用担心堵车。”
于博文点头,“你们姐妹俩住在一起,我倒也放心。对了郎朗,以后遇到什么事儿,别憋着,一定要说出来;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和我姐姐姐夫说,你要记住,家人永远是你的依靠。”
陈朗笑笑,“我都这么大人了,还能有什么事儿?您就放心吧。”
于博文没说什么,只是笑笑。最后再问道,“真没有男朋友?”
陈朗斩钉截铁,“没有。”
可等陈朗打开房门,却发现家里的灯明晃晃地亮着,陈诵却消失不见,陈朗有些奇怪,便发微信给陈诵,却无人理会,于是拿出手机往外拨,这回接通了,只听那边声音有些嘈杂,陈朗问道,“诵诵你在哪儿呢?我到家了,灯开着,却没看见你。”
陈诵在电话那头回答,“姐,我在B栋804,有熟人,你过来找我吧。”
陈朗觉得奇怪,才来这个小区没多久,哪里来的熟人。但陈朗转念一想,也能想通,这不是有陈诵嘛,她就像个灯泡自带醒目光源,走到哪里都会有臭味相投的飞蛾扑过来。陈朗长姐为母的责任感顿时上身,便拿起钥匙走出家门,要看看陈诵新交了什么样的朋友。
陈朗从A栋出来,走到对面的B栋,再坐电梯到804,敲门后门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陈诵,笑嘻嘻道,“姐,猜猜谁住在这儿?”
陈朗怎么猜得出来,而且看到陈诵如此放松,想来便是她的熟人嘛,于是道,“谁啊?你的狐朋狗友我又不认识。”
陈诵一把将陈朗拉进门内,带进客厅,“当当当当!这两位,认识吧?”
狐朋包赟和狗友王鑫全都从沙发上起立,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陈朗无比惊讶,“你、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陈诵这才汇报道,原来她想着王鑫腿脚不利索,在家多无聊,就买了霍格沃茨城堡的乐高玩具给他解闷。今儿她还求于雅琴炖了一锅鸡汤,想趁周末给兄弟王鑫送去,补补身体,这样身心都可以得到放松。不料王鑫报出地址,陈诵却发现是同一小区,再一进门,还看见了包赟。
三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光有鸡汤不够,也不能总让伤残人士下厨,便叫来了外卖,三个活宝吃饱喝足之后就边看电视里的综艺节目边搭乐高积木。搭积木的间隙包赟进里屋接了个电话,陈诵就盯着电视机里的明星花痴,却被王鑫吐槽明星有什么好的,多惨啊,为了上镜好看,脸上许多零件都动过,然后指着电视里的当红小生周子扬道,“像他,就应该做过全瓷贴面。”
陈诵很是惊讶,“这个,你能看出来?”
王鑫撇撇嘴,“不光我能看出来,你姐也看得出来,甚至包子,他就算不是牙医,也看得出来。”
正说话间,包赟打完电话从里屋出来,王鑫连话都不用多说,只是冲包赟示意了一下电视机里正是大特写的周子扬,“这个怎么样?”
包赟只回答两个字:“做过。”
包赟说出口之后又觉得不妥,三人面面相觑,继而全都爆笑得不能自己,陈诵很快又收敛起笑容做纯情状,包赟也琢磨过来,后知后觉地补充:“你俩老司机吧,这也能往歪里想。”王鑫却一本正经道,“哥,我收到你的出柜通知了。”
包赟心中暗骂,“出你大爷。”表面上却配合着继续演戏,“那都是历史了,现在你才是我的style。”
王鑫也继续演,赶紧起身拄拐做出要上前拥抱的架势,一个不留神却差点打个趔趄,还是旁边的陈诵及时扶住他,埋怨道,“腿还没好呢,当心点。”
王鑫也很意外,一方面开心于陈诵还是关心自己,一方面又有些苦恼,陈诵与包赟接触越多,岂不是会更加增进感情;可是打羽毛球那天看来,包子好像对陈朗更感兴趣……王鑫不禁有些感叹,这食物链般的情感递进关系,究竟鹿死谁手,还很不确定。
包赟完全不清楚王鑫肚中的盘算,他在看到陈诵接起手机,听说陈朗要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快速起身,把被王鑫乱放的各种杂物进行归位,一边收拾还一边埋怨王鑫,“你下回注意点儿,东西别到处乱放。”
王鑫很无辜,“我不是伤残人士嘛。”
包赟“哼”道,“你腿好的时候活动范围更大,哪儿都跟垃圾场。”
王鑫笑嘻嘻,“这不是咱俩说好的,我负责做饭,你负责收拾。”
陈诵啧啧称叹,继续打趣道,“你们俩倒是过起日子来了,同居生活有模有样。对了,这房子是谁的啊?”
王鑫和包赟对视一眼,王鑫大言不惭道,“我的。”
陈诵白了王鑫一眼,“你就别往脸上贴金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是无产阶级?”
包赟也笑,“你别介意,他演着演着就觉得是真的了,回头我带他去治治妄想症。这房子是我一朋友的,他去国外了,就象征性地收我点房租,借给我们住的。”包赟嘴上打着趣,手上也没闲着,将客厅快速地恢复成整洁的模样。王鑫把包赟的举动尽收眼底,在陈诵听见敲门声前去开门时,王鑫示意包赟附耳过来,小声道,“这妹妹在这儿呆了半天,你也没说收拾,听说姐姐要来,怎么就这么起劲?”
包赟皮笑肉不笑,“别多想,只不过是凑巧。”
毕竟都只能算同事关系,再加上里面还有一个自己嫌弃的包赟,陈朗还是有些局促,只能礼貌地赞扬道,“你们这房子的装修不错,就黑白两色,很简洁。”
王鑫行动不便,便怂恿包赟道,“包子,你带陈医生参观一下我们家?”
陈朗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陈诵却拽着陈朗示意客厅里那一幕顶天立地的水墙,以及水墙里缓缓滑动的玳瑁,“姐你看到没,让你大开眼界。”
这绝对超出陈朗的想象之外了,她忍不住凑过去看半天,与一米多长的玳瑁大眼瞪着小眼,转头问道,“这么大,是海龟吗?”
一直没有开口的包赟走过来,“是海龟的一种,玳瑁。”
陈朗饶有兴味地看了半天,问道,“这很难养吧?我在书上看到过,温度和盐分都需要控制,还需要给它的排泄物做过滤。”
包赟没想到陈朗对玳瑁感兴趣,于是点头道,“是的,我这儿温度控制在25度上下,还有比重计,需要按比例往水里加盐。过滤系统也有。”
陈朗又问道,“那它吃什么?”
包赟从冰箱里取出鱿鱼,扔进水箱,一边喊着,“多多,过来。”一边对陈朗道,“什么都吃,不过我家这只偏肉食,最喜欢鱿鱼。”
陈朗眼看着“多多”将鱿鱼一口吞下,回头又看了眼王鑫,突发奇想道,“他叫金子多?所以,它叫多多?”
王鑫重重地“哼”了一声,只听包赟的声音里蕴含着笑意,“我这儿就养两只宠物,哥哥叫金子多,本来弟弟应该叫银子多,可哥哥不同意,弟弟就干脆叫多多了。”
陈朗瞬间无言以对,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本正经地与包赟交流了一番玳瑁的喂养和取名问题,她想到下午柳椰子说起包赟深不可测,情不自禁多看包赟一眼,而包赟此时正挑眉和吃饱喝足的玳瑁多多用眼神进行情感沟通,陈朗心说深不可测没看出来,倒看出点中二另类及玩物丧志。
陈朗再一转身,看到沙发后面有一整排书架,便忍不住走过去打量,发现书架上藏书涉猎甚广,不单有社科类金融类甚至管理类书籍,还有许多数独书,甚至还有中英文的口腔医学书籍杂志及图册。
陈朗有些好奇,问道,“这些书都是你俩的?”
王鑫在沙发上扭头回应,“我是净身入户,书基本上都是他的。”
如果搁以前,陈朗肯定会觉得奇怪,但此时陈朗已经解锁了包赟的太子爷身份,此时只是“哦”了一声,看到书架上摆放着的一张相框,相框里包赟正搂着那位戏装女子微笑着合影,陈朗一眼认出这就是唱牡丹亭的那位女士,但没好意思问这是谁,王鑫却先替她解惑了,“这是包子和他妈,阿姨好像喜欢昆曲,是个票友。”
陈朗有些吃惊,原来这就是包怀德的夫人?她想想后看向一直站在身边的包赟,“是你妈妈啊?我还以为……”
包赟看她一眼,“那你以为是谁?”
陈朗不吭声了,又往前继续踱步,忽然便眼前一亮,原来最里侧的书架上摆放着不同版本的金庸小说,陈朗猛地就有些走不动道了,眼睛也快幻化为星型,眼睫毛忽闪着对着不同版本的金庸小说进行打量,语气里全是羡慕,“这也太厉害了,国内的几种版本这儿都有。不单有广州和花城出版社联合出品的新版本,还有最经典的三联版,哎,你居然还有一版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的《评点本金庸武侠全集》?”
包赟也有些意外,“怎么?你也喜欢金庸小说啊?”
陈朗点点头,“我家里也有一套,还是陈诵拿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送我的礼物。”
陈诵也坐在沙发上,扭头看向王鑫和包赟,“你们不知道,我姐从小就喜欢看金庸,她还特别挑剔,非要三联版的,可现在市面上已经绝版了,我还上旧书网上给她找,可要么是太贵,要么就是盗版。姐,你不知道吧,后来还是舅舅替我找了一套品相很好的,而且钱也是他出的,但他说不用告诉你过程,礼物就算我送的。”
陈朗也是头回听说后半截的故事,心中情绪略有起伏,但还是道,“你也真行,老占舅舅的便宜。”
陈诵呵呵直乐,“亲舅舅,怕什么的。”说完后还冲包赟道,“对了,你应该见过我舅舅,有一次你送我去张生记,在门口碰上的,就是我俩的舅舅。”
虽然包赟也渐渐觉得陈朗应该不是贪慕虚荣的小三,但无意中得知真相,博文口腔的董事长居然是陈朗的舅舅。包赟内心还是觉得百般蹊跷、万分激动。他看着陈朗没注意到陈诵说的话,而是一脸艳羡地打量着自家的书架,此时扭头还对自己道,“我能抽一本出来看看吗?”
包赟平静了一下心态,点头道,“没问题。”继而又看着陈朗抽出来的那本道,“你拿的是朗声怀旧版,号称是集合了旧三联、明河社和远流的文字精华,其实买不到三联版也没关系,这个也不错。”
陈朗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神雕侠侣》,又扭头问道,“那内容和三联版完全一样吗?
包赟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略有差异,但基本不太大,金老爷子也不是头一回改动了,其实三联版的就已经算是新版,后来再改动的大家又起个名,叫新修版。新修版本不太受读者待见,像《神雕侠侣》里面杨过和小龙女的对白就太肉麻,比琼瑶还琼瑶,但改动最大的还是《天龙八部》,王语嫣的外公从无崖子变成了丁春秋,而且段誉好不容易追到的王语嫣回到了慕容复的身边,而段誉最后娶了木婉清、钟灵和西夏王宫的一个宫女晓蕾,坐享齐人之福。”
最后还来了一句总结陈词:“所以作家改文就是败笔,怎么修都不如第一版!大师也不能例外,更何况不入流的写手。”
陈朗是喜欢看金庸的小说,但对这些版本的区别并没有太做研究,只不过是看网上大家都义愤填膺地声讨新修版,所以只是勉强有点印象,此时和陈诵和王鑫一样,都听得大跌眼镜,只见包赟继续道,“所以出版社又重新出了一版,就是你手里拿的朗声怀旧版,号称集合了旧三联、明河社和远流的文字精华。其实我还有别的几个版本的金庸小说,这儿就放了内地版的,像香港明河社版本的,包括台湾版本,还有最早连载的杂志,我也都收集过,不过没敢放在这儿,怕丢了。”
陈诵一脸崇拜地在那儿听包赟侃侃而谈时,觉得包赟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陈朗在此时也有些意外,看包赟很自然地讲述,显然颇有研究,而且也并不觉得他在卖弄。
唯有王鑫在那儿吐槽,“我这兄弟省吃俭用才买的,肯定不敢放在这儿,怕被我卖掉换酒喝了。”
包赟随嘴往下说,“那可不,我多穷啊,欠着一屁股债呢。”
陈朗一脸嫌弃地看包赟在那里装蒜,包赟这才想起自己曾经打算用路虎送陈朗回家的事儿了,不禁心虚地看陈朗一眼,小声道,“我工资真挺低的。”
陈朗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北京人嘛,可以啃老。”
原本说起金庸,王鑫完全没有发言权,此时却忽然想起点什么,可怜巴巴地看向陈朗,“陈朗,我那天看你打球了,你是不是跟周伯通一样,左右手可以互博?”
陈朗一愣,赶紧摆摆手,“我哪有那本事。只不过左右手干活都没什么问题,小时候淘气,看我舅舅老用左手,我就也跟着学。”
王鑫甚为郁闷,“老大也是这样,而且他和我说过,双手都很灵巧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哎,老大这回看见你出现,肯定要抛弃我了。”
陈朗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怎么可能,你们老大看我不顺眼着呢。你忘了我刚入职的时候,他怎么为难我的。”
王鑫也想起来这茬,反正老大也听不见,便义愤填膺道,“就是,当时老大昏头了。”说完这句还看着包赟,“你说是不是?”
包赟只字不提自己是俞天野的帮凶,也同仇敌忾道,“绝对昏头了。”说完这句之后,包赟又拖长声音道,“不过……”? 众人齐齐看向他,“不过什么?”
包赟斟酌了一下,“周伯通的双手互博的确很强悍,但是并不是没有缺点。”
王鑫顿时来劲了,“你快说说。”
陈朗却是满脸疑惑,“小说里有讲到这个吗?我怎么不记得?”
包赟慢吞吞道,“以前的版本讲得不明确,但是在新修版《射雕英雄传》里面,周伯通对郭靖道: “兄弟,这分身出击功夫的精要,你已全然领会,现下只差火候而已,数年之后,等到练成如你大哥那样的纯熟,你武功便斗然间增强一倍了。只可惜内力却增不到半分,身上内力分在两手,每只手还不到一半,这美中不足之处,你不要对他们说,一动上手,就双手各使不同武功,打得他们头昏脑胀,来不及体会到其中的缺陷。”所以,新版本中明确指出了左右互搏的缺点,更多的是炫技,其实内力不足。嗯,王鑫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优秀的牙医的确需要强悍的动手能力,但是如果只沉迷于技巧,理论知识不扎实,其实也不会达到好的效果。”
陈朗若有所思,明明知道包赟不过是就事论事,但仿佛字字句句正中自己要害,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包赟来,却与对方眼神对个正着。陈朗只好尬笑道,“那说明新版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可取之处。”
包赟瞥她一眼,“也就这么一点点吧。”
陈诵是完全被包赟给惊着了,“天哪,这么强,对话你都背得下来!”
包赟眼中闪过一个得意的小表情,但还是快速收敛起来,谦虚道,“我刚看过没两天,就记得这一段了。”
王鑫却在此时还尽职尽责地给包赟添砖加瓦,冲陈朗道,“哎,我跟你们说,我这哥们儿啊,记忆力超强,就是爱好太多了,估计就是以前中学的时候,只知道看闲书,不好好糊弄功课,这才没考上什么好大学的,要不怎么至于就在我们皓康当个市场部小经理?其实聪明着呢,魔方和数独我都玩不过他,就连刚才我们仨玩牌,他也老算计,我和小刀联起手来也没干过他。我看他都可以去电视上参加什么最强大脑了,反正那记忆力,看过什么东西,都是过目不忘。”
陈朗看王鑫一脸被蒙蔽的神情就无话可说,扭头看向包赟,那哥们又摆出一脸谦逊的表情,看陈朗看他,便又佯装泰然自若地站在一旁。
陈诵比陈朗听得更起劲,“真的啊?那我要是随便抽一本书,随便翻一页,能讲出内容是什么?能说得出来吗?”
包赟此时正在反思,刚才是不是有些卖弄过头了,再卖弄下去,人设都要穿帮了。他现在只想快速结束一切,于是便尴尬地笑笑,“你当我是神仙呢!好多我也一样,看完就记个大概。”
王鑫却拆穿他,“你们别听他的,他能背得出金庸小说的章回目录。不信的话,你随便抽一本考考他。”
包赟此时完全不认账,而是摆摆手,“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儿,我去上个卫生间,然后我们接着打牌。”说完就赶紧溜之大吉。
陈诵也不再死缠烂打,等包赟从客厅消失,便问王鑫道,“你这也上不了班,明天自个儿在家?”
王鑫可怜巴巴地点头,“嗯。”
陈诵大手一挥,“这有什么,我下了班来陪你。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然后咱俩可以一起组队打游戏。”
王鑫眼神有些闪烁,“家里可就我自己,包子也不在,他说他晚上回趟父母家,不回来。”
陈诵的眼睛里立即流露出遗憾的神情,随口问道,“他家哪儿啊?远吗?”
王鑫拼命回忆,“他说挺远的,我不记得是顺义还是怀柔了,反正他说是郊区。”
陈朗看王鑫一无所知的样子,心道,“有许多豪宅别墅的郊区。”
陈诵却拍拍王鑫肩膀,“那我下班后来陪你玩吧,要不然你多无聊,就你自己怎么了?你还能吃了我?”
王鑫冲她挑挑眉,意味深长道,“好歹我也是一男的。”
陈诵哈哈哈笑了半天,“金子多,你在我心中,就没有性别,纯哥们,再说你还残废了。”
陈朗万般同情地看着王鑫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手机却在此时冷不丁响起,陈朗一看是于雅琴的电话,就按下了接听键,“妈,什么事儿?”
于雅琴在电话那头道,“哎,郎朗,你妹和你说相亲的事儿了吗?周末下班后别着急回来,给你约了晚上六点,就在建国门附近的一家印度餐馆。”
陈朗脸色一变,“妈,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去相亲啊,你怎么自作主张?”
此言一出,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包赟和王鑫迅速对视一眼,尤其是包赟,耳朵拼命竖起来,只听见话筒里传出于雅琴的大嗓门,“你年龄也不小了,个人问题也得抓紧时间解决。对方是我老同学的儿子,挺知根知底的,家里还有好几套房,那孩子硕士学历,据说老实巴交的,也在你们CBD上班。见见吧,要是看不上我们就回绝了。”
陈朗有些无奈,转头却看见包赟和王鑫贼眉鼠眼偷听的模样,便道,“回头再说吧,我先挂了。”
2,
第二日下班后,包赟果真没有回来,而是偷偷摸摸开着路虎车回了趟父母家,一进门就看见包夫人在客厅里,照着电视里正播放的昆曲段落的画面,姿态婀娜地进行无声模拟。
包赟眨了眨眼,鼓掌道,“美女,怎么不放声音,演哑剧啊?”
包夫人回头看见是他,赶紧起身迎上去,“你爸刚回来,在楼上睡觉。哎呀,半个月没见?怎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包赟想想也是,“我们屋的大厨腿断了,这段时间都订外卖。”
包夫人有些心疼,“那晚上多吃点,今天你们父子俩都在家,做了好多好吃的。”
包赟点头,“行,吃不完的我都打包,给王鑫带回去补补身体。”
包夫人也笑,“你对你室友还蛮好的,哪天带他去我的临湖轩吃吧,让他也好好解解馋。”
包赟点头,“行啊,不过你不能过来瞎说话,他不知道我是包怀德的儿子。”
包夫人“哦”了一声,忽然就想起点什么,眉开眼笑地看着他,“对了,你爸说让你回来了,就先找他一趟,有话和你说。”
包赟知道这两天办事不力,心虚地皱了皱眉,“他要说什么?”
包夫人往楼梯放向示意了一下,“自己上去问。好像是关于你工作的问题。”
包赟有些无奈,“妈,我跟你说,我真不想给我爸打工,既挑剔又抠门,在他那儿,完全不落好。等我以后翅膀硬了,就自立门户。”
包夫人点头,“行行行,想干啥都行,你先上楼。”
包赟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楼梯,走到父母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于是包赟便轻轻推开房门,结果屋子里没人。
包赟心说铁人吧,又起来工作了?他只能走到书房前,敲了敲门,听到屋里道,“进来。”
包赟进去后嬉皮笑脸道,“爸,您回来了?”
包怀德没好气道,“我再不赶紧回来,怕你们几个把事情都搞黄了。”
包赟干笑两声,“还好啦,我已经和黄处长沟通过了。”
包怀德审视地看着他,“黄处长和我说过了,他还夸你办事靠谱。”
包赟觉得有些不对,难得听到父亲夸奖,总觉得后面藏着雷,只听包怀德继续道,“叶晨说让你做市场部经理有些屈才,建议给你升职。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最近你的工作成效,的确不错。”
包赟更是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脸不可思议,“真要升职,是让我当市场部总监吗?涨钱吗?涨钱就行。”
包怀德看了包赟一眼,“没出息。”
包赟辩解道,“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主要原因是什么?还不是您老人家经济封锁,总不给钱。再不给钱,我就跳槽了。”
包怀德皱眉看他,“你有你妈的副卡,我又不是不知道。”
包赟“哼”道,“男子汉大丈夫,还刷老妈的卡,觉得丢脸。”
包怀德“嗯”了一声,“那也没少刷。”
包赟败下阵来,小声反驳道,“那是我借的,回头等我挣了钱就还给我妈。”
包怀德嗤道,“别吹牛了,明明知道你妈就是活菩萨,压根不用你还。”只听包怀德又道,“行了行了,过几天人事就发邮件,你当北京区总经理,年薪五十万,分红另算。”
包赟楞在那里,呆滞半天后道,“一下子就跳到北京区总经理了?有点儿快吧?”
包怀德“哼”了一声,“快什么快,我等得够久了。”
包赟又想了想,“可这种不合情理的升职,肯定和裙带关系有关,那我身份肯定就暴露了。”
包怀德白他一眼,“你也知道啊?暴露就暴露吧,做我儿子又不丢人,而且你比我想象中的强不少,既然已经锻炼了两年多,差不多就够了,其他的就在管理岗位上历练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也替我多分担分担,同时也用能力告诉大家,自己完全担得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也代表着挑剔的包怀德对自己的认可,包赟还是隐隐有些高兴,冲包怀德道,“行,那我把手里的工作抓紧时间进行收尾,坐等升职了。”
所以,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包赟都是加班加点地完成市场部的工作,到了周五的晚上,还约了客户谈事儿。包赟走进一家印度餐馆内,一眼瞥见角落里窝着没精打采的陈朗,她正双目无神地与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才俊共进晚餐。
包赟其实是故意选择约在这儿与客户见面,但真见到陈朗出现还是颇有微词,心说不至于这么缺男人吧?还真来相亲了?他故意从二人身边路过。陈朗大概一直在神游太虚,所以没有注意到包赟从身边经过,而且还选择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位置。
包赟冷眼瞥去,此青年才俊除了发际线有点过高,人有些虚胖,基本上具备了CBD区白领青年的所有特征,明明这几天秋老虎来得异常凶猛,额头都冒着虚汗,全套西服却披挂整齐,内里衬着的衬衫也一丝不苟,随身携带着可以放进电脑的公文包,脖子上还挂着尚未取下的印有公司铭牌的胸卡。
客户还没有来,包赟饶有兴味地躲在一旁偷听。对话纷至沓来,包赟越听越觉有趣,憋得浑身抖动不停。
陈朗此时已经万分懊悔,居然会屈从于于雅琴的胁迫,答应前来相亲。于雅琴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小伙子上班地点离你很近,多交个朋友没坏处,你们下了班,就近找个地方,吃个饭,见个面就行。”所以,现在的情况便是,自己和这个常常提出诡异问题的青年男子,以及一堆糊状的印度菜坐在一起。
“你们牙医挣钱挺多吧?可是每天看别人的脏脏的牙齿,不觉得恶心吗?”男青年一边说,还一边拿着餐巾,无比斯文地擦擦嘴角。
“还行。”
“是挣钱还行?还是觉得牙齿脏也还行?”男青年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都还行。”陈朗有些不耐烦,这厮刚才已经死缠烂打过为什么都混成了大龄女青年还是孤家寡人的问题,继而表明自己是独生子,女方是否擅长家务劳动也是考核目标之一,还一脸愤慨地指责现行的医疗制度无比黑暗,医生们全都黑了心。陈朗完全是因为对方是于雅琴熟人的儿子,忍了半天才没有拂袖离去。
对方还做思索状,“我基本上对你还是满意的,虽然你年纪大了点,算是被人挑剩下的,但是长相和职业都很体面,带出去见朋友倒也不会丢面子。你要知道,像我们这种事业有成的,多少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姑娘,都想主动倒贴。”
陈朗淡淡微笑,并没有接茬,在心中无比恶意地想,“那也得给脑门上再植点发,才有可能。”
嘴里说出来的是,“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便真的站起来,往洗手间方向走去。陈朗审视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依旧唇红齿白,摇摇头安慰自己道,“放心,陈朗,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能砸到外面那个人的手里。”
陈朗从洗手间里出来,在是继续聆听青年才俊的聒噪还是干脆偷偷溜走之间好一阵迟疑,却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包赟靠着墙,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陈朗,那哥们谁呀?今天你可真够忍气吞声地,怎么一点也没有拿出和我干仗的勇气?”
陈朗本来就甚为意外,一听之下,干脆绝望,怒道,“你怎么也在这儿,刚才还偷听了?”
包赟赶紧摆手,“别介,我那是碰巧了,不过你有火别对我发呀,那哥们这么贬低你,我其实是在好奇,按照你的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陈朗这个星期也见过几次包赟,除了在公司会碰上,回到家还得有交集,有时候是被陈诵拽到王鑫和包赟家去聚餐,有时候是王鑫特地打电话过来,说三缺一。她现在虽然还说不上待见包赟,但也恢复了正常邦交,有时候还在暗地里观察包赟,总觉得这人跟变色龙似的,自从交集增加之后,便一改从前专横跋扈的嘴脸,而是客客气气。今天也是,也许是因为刚才那位青年才俊的对比,包赟更显得可贵可亲,陈朗有些无奈道,“我也没办法,那是我妈妈熟人的儿子,说我没有男朋友,非要介绍我们认识。”
包赟“哦”了一声,眼光一闪,取笑道,“不太像你啊,没想到你还挺听长辈的话?”
陈朗白了包赟一眼,倒也没有反驳,眼光左右逡巡,喃喃道,“我干脆还是溜掉吧,再待下去,要么是我自己昏掉,要么我把他打昏掉。”
包赟忍俊不禁,眨巴了一下眼睛,“别走呀,就这么走了,多没劲,你回去吃饭吧,我帮你收拾残局。”
陈朗将信将疑地看了包赟一眼,“你要做什么?”
包赟但笑不语,挥手让陈朗离去,“相信我,回去坐着就可以。”
陈朗犹疑不决,但还是回到座位上,看着正用手掩嘴,用牙签剔牙的青年才俊,心中一阵恶寒,暗道,“一桌子全是糊糊,有什么可以剔的东西。”
青年才俊看见陈朗回来,露齿一笑,“你是牙医,你看我的口腔习惯好不好,每次吃完饭我都会用牙签。”
陈朗看着对方俨然想要把口中牙齿尽数展示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心生恐惧,避开脸去,但还是接了一句,“从专业角度,建议不要用牙签,而是应该用牙线,而且这件事儿比较私密,建议在洗手间里进行。”
青年才俊看看陈朗,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牙签,怀疑道,“是吗?我一直用牙签的。”
陈朗严肃点头,“是的,你一直都是错的。”
陈朗心中焦急,包赟许诺的收拾残局没有半分兑现,心想自己真不该相信他的忽悠,还是别瞎耽误功夫,赶紧结账离去,于是郁闷地叫餐馆里的印度侍者,青年才俊又再次凑上来道,“我们公司现在出去吃饭都流行AA。”
陈朗看了对方一眼,实在不想和他废话,“今天我请你。”
青年才俊很是满意地点头,“我就说年纪大一点的女孩子这点就是好,比小姑娘更会体贴人。”
陈朗生生按下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把目光投向了刚刚走过来的侍者,“对不起,我买单。”
这家印度餐馆在中国的历史有足够的悠久,悠久到侍者都会说中国话了,微笑着对陈朗摇头,“这位美丽的小姐,您不用买单了,那边坐着的一位先生,说是对您一见钟情,已经替您结账了。欢迎下次光临。”
陈朗和青年才俊顺着侍者所指方向看去,斜后方的包赟俊秀非凡,手举一杯红酒,冲着二人微笑颔首示意。
青年才俊脸色骤变,小声骂道,“这叫什么事儿?”接着看向陈朗,“咱们出去走走?”
陈朗看了看包赟的方向,脸上忽然就露出微笑,“不,那位先生对我一见钟情,我怎么也得去坐一会儿,说声谢谢。”
3,
恰逢周末,陈朗按惯例是回父母家,她披星戴月地回到家中,还没进门,便听见屋内大呼小叫一片欢腾。进门一看,陈立海和陈诵这父女俩,正站在客厅中央,对着电视屏幕,玩体感游戏机。陈朗无视掉坐在沙发上的于雅琴投过来的期盼目光,自顾自地放包,换鞋,往里屋走去。
陈诵却在游戏间隙大喊一声,“姐,你真的相亲去了?”
陈朗的后背僵了一下,“嗯”了一声,便消失在于雅琴的视线之中。
于雅琴心有不甘,还是跟到了陈朗的房间,小心翼翼地问道,“朗朗,今天怎么样?我那个老朋友虽然多年没见,但是她在电话里说,她的儿子是外企白领,空中飞人,很能干的。”
陈朗没言语,忽然转头冲向于雅琴,“妈,您原来和您的老朋友关系怎么样?好吗?”
于雅琴很是摸不着头脑,就事论事道,“凑合吧,年轻时候老在一块儿玩,还挺开心的。”
陈朗歪着头,“那我就奇怪了,我怎么觉得她和您有深仇大恨,让她儿子出面报仇来了。”
于雅琴一听就知道这事儿黄了,不过还是追问道,“不会吧,难道这小伙子挺不靠谱?”
陈朗叹口气,“不是不靠谱,是非常不靠谱,他说您的闺女,也就是本人,年纪一大把,是被人挑剩下的,也就勉勉强强看得上吧。”
于雅琴腾地一下就怒了,血气使劲上涌,“怎么这样?我就说她当年心中有鬼,你老爸和我谈恋爱以后,她就不再和我们来往了。呵,前两天假惺惺和我说,要是我们两家能当儿女亲家该有多不错,好嘛,原来憋着劲要羞辱我家大姑娘,不行,我马上就得打电话,看我不骂死她。”
于雅琴气呼呼地去客厅打电话,陈朗还在后面悠悠递上一句,“妈,也别骂太狠了,她家儿子都已经开始谢顶。”
于雅琴前脚刚出去了,早就放弃玩游戏,在外面偷听的陈诵却溜进来继续八卦,笑嘻嘻地看着陈朗,“姐,你真的这么倒霉啊?这种极品也能遇见。”
陈朗没好气道,“我今年犯太岁,流年不利,尽遇小人了。”
陈诵老气横秋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这点小挫折算什么,我相信你,会苦尽甘来的。”
陈朗摇摇头,喃喃道,“陈诵你幸好没在现场,要不然你会发疯的。我真的是看在咱妈的面子上,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忽然看看陈诵,“你不是说先去找王鑫,晚点儿回来吗?”
陈诵“唉”了一声,“我本来下班后,是先去金子多家,陪他玩游戏的。你说他是腿残疾,又不是手残疾,打个游戏也发挥不好,尽拖我后腿。”
陈朗看她一眼,“你们俩吵起来了?”
陈诵辩白道,“不是不是,拖后腿也没关系,你不知道,金子多他妈忽然来北京了,也没告诉王鑫,王鑫也没说他搬家了,结果他妈绕了大半个北京城,才找过来,一开门看见王鑫拄着拐的惨样就开始哭,王鑫也吓一跳,哄了半天。”
陈朗听着也觉得惨烈,“王鑫没和家里人说啊?”
陈诵摇头,“他一向打肿脸充胖子,报喜不报忧。这下穿帮了,他妈心疼得不行。”
陈朗又问道,“然后你就回来了?”
“那倒不是,王鑫他妈拽着我不让走,还从行李箱里拿出好多他们的四川特产,牛肉干什么的让我吃,我就又呆了会儿。是再后来,她就坐在一边,一直温柔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不停地问我,你做什么工作的?你认识王鑫多久啦?你家就在北京啊?我们王鑫从小可乖啦,又孝顺父母,要是结婚的话肯定会给他买房,我们帮他把首付部分付掉了,他只要管月供就可以,……我真的受不了了,她先是查户口,后是报家底,我就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陈朗笑得不行了,“金子多的妈妈在相儿媳妇呢,你给我老实点,乖乖的。”
陈诵一扁嘴,“唉,不是那样的,金子多是我哥们儿。他妈妈误会了。”
陈朗却看她一眼,“不对吧,金子多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看哥们的。”
陈诵摇摇头,“姐,那你绝对看错了,我们是挺要好的,但真的是纯友谊,而且是超越性别的,最纯粹的那种。”
陈朗还是正色道,“行吧,那你可得说清楚,免得人家误会。”
陈诵很是冤枉,“我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都告诉金子多,我喜欢文武全财。”
这一点倒是超乎陈朗预期之外了,她扭头看向陈诵,“你还喜欢包赟呢?我算算,这次时间比较长。”
陈诵点点头,然后又有些泄气,“也不好说,这段时间在一块儿玩,感觉又不太强烈了。”
陈朗深以为是,正想说这才对嘛,那家伙云山雾罩装模作样的,有什么好。
不料陈诵又补充道,“真的,我和他聊天聊不到一块儿去,说上几句话就没词儿了,还不如你们俩呢,讨论金庸的小说都可以两个小时不带歇气的。”
陈朗也摆手,“我们也是没话找话。”
陈诵叹气道,“我是连话都找不出,还不如和王鑫打游戏来得快活。”
姊妹俩正探讨着,于雅琴却又一脸诡异地走进陈朗陈诵的房间,措辞道,“朗朗,我打电话过去骂她了,不过她说,她儿子回来汇报说你品行不端,居然立即便和餐厅里对你一见钟情的男生走到一起。”
陈诵跟被谁扎了一针似的,“啊”地大叫一声,语气极度惊喜,“天哪,姐,你这种良家女子,居然也会有艳遇?”
陈朗被青年才俊这种倒打一钉耙的暗黑行为极为愤怒,“妈,你听他瞎扯,我朋友正好在那里,听不下去了,替我出头而已。”
于雅琴根本不在乎,与陈诵如出一辙的亢奋,“不不不,他说什么不重要,艳遇也好,朋友也罢,我只是想知道,真的有这么一个,对你不错的男孩子?”
陈朗看着陈诵和于雅琴一脸期盼的神色,这才缓过味来,“哦,你们想太多了,就是一普通朋友,什么都没有。”
于雅琴失望离去之后,陈朗看着还一脸诡笑望着自己的陈诵,卖了个关子,“你想不想知道,那个替我解围的朋友是谁?”
陈诵更惊讶了,指指鼻子道,“我认识?”
陈朗终于觉得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当然你认识。”
陈诵眼珠子一转,“难道是敕勒歌?你们那个俞主任?”
陈朗“呃”了一下,遗憾地摇摇头。
陈诵再一转念,一字一句,万分迟疑道,“难道是包子?文武全财?”
陈朗这才微笑点头,陈诵一下子把脸耷拉下来,“太不公平了,妈应该让我去相亲才对。既见识了极品才俊,又邂逅了英俊帅哥。”继而又憧憬道,“天哪,他要是替我解围,我一定会幸福得冒泡,然后直接晕倒在他的怀里。”
陈朗哭笑不得,点了点陈诵的额头,“你刚刚不还和我说没感觉呢,现在又开始做梦呢,你。”
陈诵开始不屈不挠地缠着陈朗,“姐,快和我讲讲整个过程,他怎么出场的?怎么英雄救美?当时一定很拉风,完了,我光想想,就已经这么激动。”
陈朗打了个哈欠,开始折腾陈诵,“那你去帮我拿点水过来喝。”
陈诵点头哈腰,飞奔前去端来水杯,陈朗一饮而尽,便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事件经过,陈朗说得平白,陈诵听得却是心潮起伏,当讲到青年才俊愤然离去之后,陈诵继续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陈朗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简短道,“他约好的工作客户来了,我就走了。”
陈诵大失所望,“这样就没了,简直就是虎头蛇尾。”
陈朗“嗯”了一下,因为后面的部分,她只是不想说了。
青年才俊愤然离去以后,陈朗坐在一脸邀功表情的包赟对面,说了声“谢谢你。”
包赟却道,“光说可不行,那得来点实际的。”
陈朗想了想,“那先欠着。”
刚刚那位印度侍者却再次出现,将一束包装精美的花束,奉送到陈朗的面前。
陈朗愕然地看着面前这束雅致的花,再抬眼看看包赟,,小声道,“这花,什么意思?”
包赟也愣了一下,忽然就笑了,“这也是我刚刚交代给服务生的,让最好同时再送上一束花,没想到花还没上呢,那哥们这么经不住打击,说走就走了。”
陈朗这才释然,随口就问道,“你还蛮习惯给女生送花的。”
包赟微笑着摇头,“没有的事儿,除了我妈,我还没送过给别人。今天这个,勉为其难算是头一回。”
陈朗却心里沉了沉,静默了一下,开口道,“我还以为那天叶总监手里捧着的百合花,是你送的。那我错了。”
包赟不以为意,“你当然错了,那天去的时候我们要求上长寿面,结果餐馆方面知道是叶晨的生日,特意赠送的。”
陈朗一听之下,心情莫名其妙有些开心,于是笑了笑,“这餐馆还挺大手笔。”
包赟但笑不语,没再接茬,心想那可不是大手笔,我妈那个老板娘,做事从来不计成本,全凭心境。
就在陈朗纠结于百合花的回忆时,陈诵的一句“对了,姐,貌似我们公司要和你们皓康齿科开始合作了。”将陈朗的思绪从印度餐厅里拉了回来。
陈朗一点也不惊讶地点头,“嗯,我今天看见你们老板“皇上”了,原来他就是包赟约好的,谈正事儿的客户。”
然后还补充了一句,“陈诵,你说说看,大家都是熟人,他们怎么能做到互相杀价,谈生意?”
陈诵不屑地撇撇嘴,“姐,我不是说过了吗?记住六个字,就可以。”
陈朗倒是依稀仿佛记得一些,却不甚分明,“哪六个字?”
陈诵大声朗读,“这六个字便是:要想富,先杀熟。能做到这六个字,就具备了奸商的必要条件,离成功越来越近了。”
陈朗虽然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但略一思索,便大赞,“精辟!”
4,
一周转瞬即逝,周六的下午,皓康诊所的同事们全都收到新一批的晋升邮件,但最劲爆的却是原北京区总经理刘总升任中国区总经理;接替刘总这个北京区总经理职位的不是别人,正是包赟。
关于包赟是包怀德公子的消息也发酵开来,在无数个微信群里传播。这里面最受冲击的不是别人,而是茫然无知的王鑫,把包赟当铁哥们儿及死党的王鑫。
王鑫原本翘着腿躺沙发上,下单订了海底捞的火锅外卖,结果微信电话接踵而来,王鑫听到电话里同事话里有话道,“哎还是你小子有心机,怪不得会和包赟走得那么近。还住到人家包总家里去了,也不知道暗示我们一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这下你将来职场一定顺利,有好处别忘了哥们儿我啊!”
王鑫越听脸色越沉,此时悲愤地大吼道,“我他妈知道他是谁啊?我也不知道。”说完后便挂掉电话,从头至尾琢磨了一下,脸色阴沉得如暴雨将至,拿起手机给包赟打电话,却发现手机铃声在家里响起,包赟压根就没带手机出门。王鑫拄着拐就进自己房间,噼里啪啦地在开始收拾衣物,想想后还给陈诵打了个电话,“你现在能出来吗?过来接我一趟?”
陈诵一愣,“怎么了?”
王鑫在电话中继续吼道,“我要搬家,包子他骗我!”吼完后王鑫便挂掉电话。
陈诵觉得莫名其妙,但显然王鑫的状态已经失控,陈诵还是简单地和一起宅在父母家里的陈朗知会了两句,陈朗刚刚看到邮件,还有八卦女王的陆絮通风报信,所以大概率能猜到王鑫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包赟隐瞒身份这事儿。只听陈诵对自己道,“姐,你和我一起去吧,头回见王鑫这么生气,我有点儿害怕。”
陈朗摇摇头,“我不去,怕什么,他是对包子生气,又不是对你。”
陈诵还是摇摇陈朗的胳膊,“姐,一起去吧,万一我劝不过来呢?”
陈朗想了想,最主要是内心还是充满了好奇,便干脆和陈诵一起,打车前往蓝松小区。
浑然不知发生什么的包赟,刚把王鑫的妈妈送上开往机场的出租车,又拐着弯去了趟超市,最后拎着两塑料袋走进屋内,却在客厅没看见王鑫,于是喊了一声,“金子多,人呢?火锅订好了没,我还买了点熟食,你不是晚上想喝酒吗?啤酒我也买了。”
但是没有人回应。
包赟把东西放到桌上,然后从另一塑料袋里取出一条鱿鱼,扔到水箱里,冲晃着庞大身躯却抢食迅捷的玳瑁挑眉道,“多多,你哥呢?”
“砰”地一声,王鑫慢慢打开房门,一瘸一拐地从房间里推出自己的行李箱,沉着脸道,“你自己吃吧,我搬走了。”
包赟愣在那里,“什么情况?怎么了?这是干嘛?”
王鑫冷眼怒目道,“你说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白痴,逗着好玩啊?包总经理,包公子,太子爷,什么穷困潦倒,什么到处借钱,看我的反应一定觉得很过瘾,很开心吧!”
包赟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他还是没想到王鑫会这么大的反应,辩解道,“我只是不想让大家因为我的身份,影响我在诊所的工作,所以暂时隐瞒了一下。”继而又困惑道,“至于这么生气吗?我是不是包怀德的儿子,和咱俩是好哥们儿有什么关系?”
王鑫看包赟那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至于!特别至于,你这么欺骗我,比抢我女朋友还过分,还让我生气!”说完这句,王鑫就打开大门,却与陈朗和陈诵姊妹二人面面相觑。
包赟还在客厅中间喊,“不是,你这不是莫名其妙嘛?再说我什么时候抢你女朋友了?”
王鑫的心都快要滴血了,此时看见面前一头雾水的陈诵,便阴沉着道,“你选吧,是陪我走还是留下?”
陈诵往屋里张望了一眼,看包赟一脸的莫名其妙,还是艰难地做出了选择,便把王鑫的行李接过来,然后如鸡啄米般点头,“我陪你吧,你这残疾人,去哪儿也不方便。”然后冲陈朗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口型,“我先走,你看着点包赟。”
就这样,王鑫在陈诵的陪伴下坐电梯离去,徒留下陈朗一脸纠结地,远远地站在门外,看着同样烦躁的包赟。
陈朗今天是难得良心发现,没有幸灾乐祸,而是走进房间来坐到沙发上,自顾自地开始玩手机。包赟也渐渐平静下来,慢慢走到陈朗斜对面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小声嘀咕道,“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陈朗抿了抿嘴,问道,“你怎么没有提前和王鑫说一声?”
包赟也觉得后悔,“我以为下周才正式发通知呢,这周他妈妈住在这儿,我就有时候不回来住,回来也觉得说话不方便。本来是想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喝酒,然后和他说的,没想到人事部门的这帮家伙也是神经病,周末群发邮件,这么快就穿帮了。再说了,又不是两口子,这种事情有什么可介意的。”
陈朗想了想,“主要觉得被兄弟欺骗了吧,你演起戏来真挺烦人的。哎,没事儿,他应该过几天就好了。”
包赟心说“徒儿啊我怎么烦人了?为师已经够正经了。”但此时包赟也顾不上纠结这个,而是看看她,“你怎么知道,万一没好呢?”
陈朗认真想了想,“不会很久的,除非金子多是同性恋,特别喜欢你,那就不好说了。”
包赟瞬间被陈朗逗笑,心情也变得释然,但还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学着抗日剧的口吻对陈朗道,“没想到,你这小同志,思想很复杂啊!”
陈朗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就不安慰你了。”
包赟也立即恢复正形,调整为惆怅模式,“哎,你说他也没地方去,以前的房子房东也收回了,难道在外面流浪啊?”
陈朗琢磨了一下,开解道,“没关系,有我妹在呢,她狐朋狗友多,不就找个地儿落脚嘛,这种事情对她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陈朗正想告辞,却听到有人敲门,两人一起扭头看去,原来门口站着一位外卖小哥和两个外卖箱,小哥开口问道,“是王鑫家吧,这是你们订的火锅。”
两分钟后。
陈朗瞪着那两个打开的大箱子里的琳琅满目:“这么多?”
包赟也瞪着那两个大箱子,“这么多!”
陈朗赶紧起身,“我先撤了,你赶紧吃。”
包赟一把抓住陈朗的衣袖,“别走啊,这我哪吃得了,帮个忙吧?”
陈朗咽了咽口水,同意了。
王鑫本来就已经把电磁炉和锅具摆好在桌上,此时只需要插上电源,将汤料和底料分别倒入,沸腾后就可以开涮。
包赟给自己倒杯啤酒,给陈朗也倒了一杯,“喝点儿吧。”
陈朗把酒杯推到包赟面前,“我不喝,你也少喝点儿,借酒浇愁愁更愁。”
包赟抿了一口,抬眼看向陈朗,“我不愁啊。”
陈朗有些无语,心说这简直就是塑料兄弟情,继而摆摆手,“那你当我没说。”
包赟却问道,“真不喝?可是我没买别的饮料,可乐也没有。其实这个牌子的啤酒挺好喝的。”
陈朗还是摆手,就在包赟放弃的时候,陈朗忽然道,“我不敢喝,其实我挺馋酒的,一喝就容易停不下来,酒量还不好,喝完酒就断片儿,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记得。”
包赟有些不信,但也没说什么。水开了,两人分别夹菜开涮,陈朗看包赟跟自己一样,老涮红汤,就道,“你别老吃辣的,还有颗智齿没拔,我记得时不时还冠周炎,悠着点吧。”
包赟抬眼看陈朗一眼,忽然就笑了,“还挺关心我?看来你把我当朋友了。”
陈朗撇了撇嘴,“朋友不至于,但至少是同事,现在升级为领导了。”
包赟心说,“还是师徒。”但说出口的却是,“没关系,吃完这顿火锅,我们就正式建交了,朋友关系。”
陈朗从鼻子里哼一声,不予回应。
火锅越吃越辣,陈朗也有些扛不住了,喝水也不太管用。陈朗正满头大汗的时候,包赟还是给他倒了杯啤酒,“要不还是喝一口?这是冰的,应该爽口。”
陈朗此时已经有些不管不顾,便接过来猛喝一大口。可这一喝之下,就跟开了闸一样,包赟眼睁睁地看着陈朗连喝三罐,果然如陈朗自己所言,只要喝起酒来,就毫无自制力。包赟想想还是阻拦道,“你差不多了啊,不是说不能喝吗?”
陈朗双颊面若桃花,一双美目笑意盈盈,“真好喝,再来一杯。”
包赟哄劝道,“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陈朗媚眼如丝,“怎么可能?我千杯不醉。”
包赟着实没有办法,就干脆扯开话题,妄图分散掉陈朗的注意力,“你说啊,如果我骗的是你,你会生气吗?”
陈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口齿不太清楚地回答道,“不会。”
包赟赶紧去把陈朗的酒杯拿过来,把所有的啤酒也收起来,嘴里还问道,“为什么啊?”
陈朗大脑已经有些混沌了,但还是慢悠悠道,“因为王鑫觉得你是特别重要的朋友,而我,并不觉得。”
说完这句话,陈朗就踉踉跄跄地起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摊在一边。
包赟无奈地看着陈朗的侧影,吐槽道,“喝醉酒了都这么毒舌。”
包赟忽然起了一丝坏心,便也走到沙发区域,坐到陈朗的对面,打算趁陈朗醉酒的时候,好好套套话。于是问道,“那谁骗你,你会生气啊?”
陈朗摇晃着脑袋,“嗯,于、于博文。”
包赟一愣,脸色骤变,于是又问道,“于博文不是你舅舅吗?”
陈朗大手一挥,咯咯笑道,“不……是。”
包赟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冷冷道,“那是你男朋友?”
陈朗冷不丁坐起来,憨态可掬地摇晃着脑袋,“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是。”
变色龙包赟被陈朗折磨得脸色变幻莫测,此时已经恢复成晴朗模式,他走过来蹲在陈朗面前,温柔地问道,“徒儿,那是什么啊?”
陈朗继续憨憨地摇着脑袋,“我……不是你徒儿,我有……师傅。”
包赟故意道,“那你师傅是谁啊?”
陈朗大着舌头,骄傲无比道,“大神!二……二……十四回。”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包赟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心情便如烟花绽放时那样绚烂。但他还是继续执着地套话,“那于博文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陈朗眯缝着眼睛,竖起食指,“嘘,小点声儿,这……是秘密。”
包赟越看越觉得此时的陈朗与从前大相径庭,萌得一塌糊涂,于是便也小小声道,“能告诉我吗?”
陈朗冲他勾勾手指,“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包赟此时已经完全沦陷了,便附耳过去,只听陈朗在自己耳边吹气道,“于、于博文是个骗、骗子,骗了我二十多年。”
包赟此时已经不觉得陈朗酒气扑面,而是如兰似麝般的氤氲着芳香,他小声道,“骗你什么啊?”
陈朗继续在包赟耳边道,“他……明明……是我父亲,却非……说是我……舅舅。”
包赟就算有万千个猜测,也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此时烟花全数消失不见,一个惊天大雷劈下来,包赟也很是惊愕,于是问道,“于博文是你父亲?”
陈朗慢慢朝沙发一侧倾斜,最后喊了句,“是啊,如……假……包……换。”就陷入梦乡,沉沉睡去。
包赟无奈地看了看陈朗的睡姿,想想后便给陈诵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的同时,还听到陈诵在那边对王鑫道,“我就说包子会先打电话过来吧?”然后包赟便听到陈诵道,“你放心吧,我已经把王鑫安顿好了,让他先在我老板这儿住几天。”
包赟一愣,“王尚?”
陈诵“嗯”了一声,“他俩是老乡,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包赟想想道,“那你替我谢谢他,下周我再约你们老板来皓康。”
陈诵道,“得嘞。对了,我姐呢?”
包赟扭头看了看沙发,“你姐喝醉了,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诵在电话那头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没见过我姐喝酒啊?怎么可能喝醉了?你你你别干坏事儿啊,我马上回来接她。”
包赟心说这可真是姐妹情深,嘴里却还是吐槽道,“我要是想干坏事儿,还给你打电话吗?你赶紧过来吧。”
陈诵“哦”了一声,又“咦”道,“你不是因为王鑫的事儿打电话啊?”
包赟这才醒悟道,“哦……,对,也算顺便。”
挂掉电话之后,包赟从柜子里找出一床薄毯,盖到陈朗的身上,然后还把陈朗有些凌乱的发丝替她绕到耳后,便静静地坐在沙发另一侧,看着因为灯光投射到陈朗的脸上,眼睫毛和鼻尖形成的伪影。初秋的微风透过半掩半闭的白纱帘传递进屋内,包赟朝窗外望去,月色一片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