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向晚在咖啡屋里一直坐到天黑。
佐韦终于忍不住了,过来准备叫她离开,却目极到黎向晚乌黑的秀发上现出一抹闪亮的光点。
佐韦脸色大变,他忙扑向黎向晚,将她带入怀中顺势一滚,快速藏匿于旁侧的沙发后,“啪”的一声,消音的枪声异常沉闷,黎向晚刚才坐的桌椅崩然碎裂。
佐韦把黎向晚压伏在地上,握枪的手沉稳利落,锐利的目光准确找到伏击点,瞬间击中偷袭的人。
枪声划破幽静的咖啡屋,等候在下面的兄弟们纷纷跑上来。
佐韦扶起黎向晚这才发现她正痛苦地扶着右手腕,冷汗已沁满额头,佐韦抱起惊魂未定的女人,在兄弟们的掩护下快步撤离咖啡屋。
刚走离数步,咖啡屋轰然炸响,冲天的火焰尽数烧毁着周边的一切。
枪声不断,暴露在明处的兄弟们损失惨重,佐韦小心地掩护着怀里昏迷过去的女人快速下山,一帮男人保护一个女人,迅速撤离。
数辆车子飞快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佐韦表情凝重,他的目光扫过怀里的女人,这次偷袭者的目的是要杀少夫人,但黎向晚突然决定出来只有他跟吴妈知道,选择今日也是少夫人一时兴起才出来逛街。
可是显然来人已然知晓,精心布置这个杀局,等待她落网。
“轰”的一声巨响,前面的车子已被炸得四分五裂,葬身火海。
佐韦的车子猛烈地撞击着,他冲着前面开车的金火大声吼道:“加速冲过去。”
车子冲过火海,极速在路上飞奔,末路狂奔的车子,数辆被击毁,金火突然声音紧张,“不好了,前面的路已被人封死。”
佐韦的心急剧一沉,车子渐渐靠近,男人冰冷的眸子现出死寂。
他死盯着前方,大脑在极速运转,思量着一切能让怀里人逃生的可能。
“金火,前面我跳车掩护你们,你要快速转弯调头,带着少夫人回到刚才第一个岔口,顺直开下去,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
金火声音哽咽,“阿韦,我们一起走。”
佐韦刚要训斥他,忽然紧盯着前方的眼眸现出异彩,沉稳地吩咐着:“开过去吧,金火,是自己人。”
金火也看清楚车前的人,顿时松口气把车开过去。
车门打开,佐韦抱着黎向晚走了过去,龚烈焰重重地拍击他的肩膀,“换我的车走,这里交给我们。”
佐韦微一点头前行两步,忽然想到什么目露紧张又折了回来,“二哥,是不是少爷出事了?”
龚烈焰的桃花眼一黯,“回去再说吧,大哥在南江失踪了,我得到消息就往这里赶,看来此次南江之行早有预谋,只是等着我们往下跳。”
佐韦的眸光瞬息变幻,本就紧绷的心极速坠落,伴着硬生生的窒痛他的四肢百骸不可遏制地僵滞起来。
前方的弟兄已开始交火,刺耳的枪声迅速惊回佐韦的理智,危险的境地不容他迟疑,他抱着怀里的黎向晚换上龚烈焰的车子快速离去。
火速般的赶回洛宅,佐韦步履匆匆地冲上二楼,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医生们急忙接过他怀中的黎向晚,快速进入紧张的救治状态。
医生微微蹙眉,这位洛夫人的右手腕挫伤,黎向晚白嫩的肌肤多处显有划痕和擦伤。
绝然惨白的脸上,仿佛遇到极度惊恐的事情,苍白的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透着不容忽视的倔强和不逊。
站在窗旁的佐韦背对着阳光,暗影中的脸冷峻如峰,凌乱的碎发倾泄下来,让他原本澄澈的眉眼平添了狂野和不羁。
他鹰隼般的锐利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巡视,是的,在咖啡屋遇险的那一刻起他不再相信任何人,黎向晚俨然已被列入追杀的生死薄,他不能够也绝不能再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丢掉性命。
黎向晚受了伤,接近傍晚时,开始高烧不退,呓语连连。
坐在床边的佐韦目光焦虑,黎向晚青白的手背正插着输液的针头,药液一滴一滴滑入她的血管里,白瓷沉静的小脸终于**,秀眉蓦然收拢拧起不安,
佐韦的眸光愈发冰冷,如今洛佑翼生死未卜,此时他应该毫不迟疑地直奔南江找寻少爷的下落,但是现在他却跋前疐后,进退两难,唯有留在原地守护好这个女人。
他当然没有忘记洛佑翼临走时的叮咛和嘱咐,尤其是在这次咖啡屋被人偷袭后,佐韦已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人。
洛佑翼的眉峰凌厉,对方会是谁?在没有确定之前,所有人都是他假想的敌人,因此他不能离开少夫人,否则很有可能他还没有抵达南江,这个女人就将命丧黄泉。
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一室的寂静,佐韦深吸一口气,执起手机走到露台。
他静默地听着对方的述说,冰冷的脸庞愈听愈寒,犀利的眸光掠过肃杀,
“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废话,你最好不要隐瞒任何事情,这事用你的命来抵偿都不为过,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好自为之吧。”
佐韦“啪”的一声合上手机,眸光凛然快步走进卧室,来到床边盯着昏迷的女人神情难掩担忧和心痛。
半晌佐韦收敛情绪,低垂的眼风一片沉静漠然,他收回视线转身走出房间。
金火伫立在门外,目光复杂地望着走出来的佐韦。
佐韦明了他的担心,他的手掌覆在金火的肩膀上用力一握,“不要担心,以洛宅周密的保安系统,我又加派了兄弟守在外面,这里不会有事的。”
金火笑着捶了下佐韦的肩,“我不是担心这个,阿韦,如果大哥真的出事了,咱们的天是不是要变了。”
佐韦难得扬起一个微笑,“怎么可能,少爷做事一向出人意表,这次定是他故意而为之,少爷想的事岂是你我能参透的,不要胡思乱想,在这里好好保护少夫人,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金火望着佐韦的背影消失,眼中的乌云才渐渐消除散尽,“阿韦说的没错,大哥一向不打没把握的仗,这次也不会例外。洛宅的防护一向固若金汤,谁要挑战这里的门禁系统,定要他有来无回。”
静谧的夜晚,僵滞的气氛,沉浸在黑暗中的两个男人无声的对视着。
“二哥,佐韦要让你失望了,我不能去南江。”佐韦坦然地直视着对面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阳光的眉眼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龚烈焰的眸中透出玩味,他慵懒地向后靠在班椅上,“哦,你还真让我意外,誓死效忠大哥的佐韦,居然无视主子的安危,拒绝去营救自己效忠的人。”
佐韦淡漠的表情丝毫没有松动,他侧侧了头随意瞥了眼窗外,“佐韦答应过少爷,誓死保护少夫人周全,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二哥觉得佐韦应该置少夫人于不顾而失信于少爷吗?”
龚烈焰的桃花眼笑意渐浓,眸光却愈现犀利,这个男人是大哥的左膀右臂,相比较右卫慕臣,年轻的左卫佐韦更被洛佑翼所信任和看重。以往的南江之行都是携此人随行,所以佐韦对南江并不陌生,他也是去南江营救大哥的最佳人选。
龚烈焰的双眸渐氤愠色,手指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盒子推至佐韦面前,语气绝对是陈述句,不容反驳,“大嫂我会亲自保护,你立刻动身去南江,带着这个去见南将军,他会协助你找到大哥。”
佐韦淡淡地扫了一眼盒子,并没有接,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请给我一些时间,我要妥善处理些事情,把一切安排好我自会回来取这个盒子。”
佐韦没有再看龚烈焰,微一低头以表敬意,淡漠地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龚烈焰的胸膛震动,溢出低低的笑声,这小子和大哥一样的倔强,性子真是又臭又硬,大哥把心爱的女人托付给他真不知是福是祸?
佐韦开着车急速往回赶,混乱的大脑过虑着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目视前方的冷眸中划过刺痛,耳边回绕着黎向晚被袭之后受伤难受的声音。
佐韦的心狠狠地一抽,加大油门,车子像箭一样飞速前行。
多事的秋夜,竟飘起凌乱的细雨,佐韦的胸口莫名地烦躁,把握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得指节泛白,他懊恼地扯开衬衫的扣子,顺手滑下车窗。
萧瑟的秋雨,夹杂着冷风灌击在男人的脸上,吹乱了他的发,却吹平了他的心,冰冻的思绪渐渐平静。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佐韦瞥了眼来电,眸光凌厉地接起免提,听着传来的话语脸色愈发阴沉,他的声音分外冰冷,
“终于肯承认他是你放走的,你真让我失望,做事一向沉稳睿智的你居然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现在更是连累少爷和少夫人陷入险境,你告诉我这事现在该怎么收场?”
听着对方紧张的解释,佐韦眉头蹙起不耐,“你亲自过来把烂摊子给我收拾干净,哼,心软放过他?现在他返过来吸食你的血肉,放弃你可笑的想法,放虎归山的恶果就是你自己的性命不保。在少爷回来之前希望你把一切都妥善处理好。记住,我再给你最后的机会,兄弟一场,不要逼我亲手解决你。”
“啪”地一声,佐韦扣上手机,目光阴鸷,这事岂如他说的这般简单,一个末路逃命的人能如此强势的卷土重来,他的后面又是谁在为他撑腰?
*
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黎向晚赫然对上一张不太熟悉的面孔,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端着餐盘走了进来,看到黎向晚已经苏醒,赶紧堆了笑容走了过来,放下餐盘,扶着黎向晚坐了起来。
“少夫人,我是新来的女佣的阿珍,是吴妈让我来照顾你的,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阿珍去做。”
黎向晚表情漠然的望着这张陌生的脸,只瞧了她两眼,便又转过头去。
阿珍看着黎向晚一脸的淡漠,小心翼翼的措词,“少夫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先服侍你吃早餐,一会儿医生会来为你复诊。”
黎向晚没有回答,连眉眼都懒得动一下,她偏着头望向窗外。
昨夜还是秋风瑟瑟,阴雨绵绵,凛冽凄怆的让人心生绝望,今天就已经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风光无限了。
黎向晚雾霭的双眸忽生迷茫,好似前段时间的刺杀错觉,刚重抹了痕迹旋即就被灼热的阳光绽破冲开,消失了全部的踪影。
阿珍有些尴尬,她站在那里局促不安,“少夫人……”
黎向晚蓦然转过脸来,目光冰冷地直视着这个女人。
“阿珍,出去吧,我不想吃,更不希望别人来打扰我清静,继续留在楼下帮忙吧,不要踏入我的房间。”
阿珍讶然的抬起头望向黎向晚,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退了出去。
黎向晚继续眺望着远处,一动不动的站着,心里头隐隐开始担心起洛佑翼来。
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却一直没有他的下落,他该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尽管她恨他,却也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暮色浸染天际,一室的寂寥,黎向晚已经站在窗前整整一天了。
黑暗中,她神情木然地望着窗外,柔亮如绸的顺直长发倾泻而下流落腰际,白色的长裙直飘过脚面拖曳在地板上,如水的月光柔和着这抹孤独清冷的身影。
站在门外的男人已伫立良久,望着女人纤弱的背影,佐韦仿若有什么东西勒住他的心口,他的喉咙发紧,举步又止。
佐韦终是没有走进去,慢慢松开紧握的拳,轻轻的关上门。
他稳定心绪缓步下楼,早已赶到的龚烈焰此时正闲适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衬衣的扣子被扯开几粒,露出性感健硕的胸膛。修长的手指执着水晶酒杯,酒波**漾,澄亮的琥珀光泽映得他的桃花眼尤为魅惑飞扬。
佐韦缓步来到他面前,冰冷淡漠地望着他。
龚烈焰笑望着面前这张扑克脸,嘴边弯起戏谑的弧度,“怎么?不放心交给我?”
佐韦的眼眸中慎出寒冰,“龚少爷,少爷临走的时候郑重把少夫人交托于我,佐韦现在把少夫人交付给你,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全力保护她周全。”
龚烈焰欠揍的笑脸没有丝毫收敛,他慵懒的站起身来走到佐韦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的去南江吧,黎向晚是大哥的女人,我当然会护她周全。佐韦,这女人本不该你来操心,把心思都用在少爷身上,我等你好消息。”
佐韦幽冷的眼眸划过锐利的寒光,声音里更是透着不寒而栗的森冷,“如果你不是龚少,我一定揍掉你这可恶的笑容。自以为是的人,请你不要随意揣测别人的心思,把精力都用在少夫人身上,她出事了,少爷回来一定饶不了你。”
“哈哈……”龚烈焰胸膛震动,蛊惑的笑声溢了出来,“真不愧是大哥的人,说的话都如此相似。快去救你主子吧,不放心我,你们就快些给我回来,我可没有耐心独守在这里护着一个倔强的丫头。”
佐韦直视着对面这张刺眼的笑脸,心情愈发不爽,他冷冷地给了龚烈焰一个警告的眼神,才转身离去。
龚烈焰望着远去的身影,慢慢收敛笑容,空幽的叹息声透着微许的无奈。
*
佐韦走后,再也没有人跟踪监视她,黎向晚反而获得了许多的自由。
尽管龚烈焰依然会派保镖跟着她,只是那些个保镖并没有佐韦那么尽责,她时常可以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但自从有了上次受袭的教训,黎向晚每次出门也不敢走太远。
“就是那家”咖啡屋已经重建了,黎向晚这几日经常去,习惯性的坐在22号桌上。
点了熟悉的牛小排芒果烧,正低头慢慢地咀嚼着,忽然对面的座位上多了一个人。
她的心一窒,似乎感觉到了那人是谁,黎向晚紧张地抬起头,目光与顾以枫的在空气中相遇。
一时间她忘记了咀嚼,就那样傻愣愣的,呆头呆脑地看着他。
顾以枫原本就是清瘦的,此时的脸更消瘦了几分,棱角更分明。中长的发散发出艺术气息,下巴处有新生的胡茬,看起来颓废而有魅力。
仿佛时间回到了几年前。
顾以枫带着微痛的心情,充满内疚,充满怜惜地看着眼前的可人儿。
“终于让我等到你了!”他开口,比之几年前,连声音也更低沉迷人了。
他什么意思?他说终于等到她了吗?
他为什么要等她,她是个不配他等的人。
黎向晚情愿他忘记了,忘记这世上有个叫黎向晚的狠心的女人,才能开心地过。
短暂的失神后,黎向晚收回了所有的惊讶,继续把口中的食物嚼碎吞掉,才重新对他微笑。
“好久不见,在这里遇到你很巧。”她尽量像朋友一般,表现的毫不在乎。
“服务员!”她对着不远处叫了一句,服务员应声而至。
“点些东西吃吧,我请客。”黎向晚笑说,还真伪装的像老朋友。
顾以枫皱着眉,一声不吭。
“先生,请问您吃什么?”服务员问,他依然不说话。
服务员尴尬地收起菜单,职业地微笑道:“如果有需要,请随时叫我。”然后走了。
这里的服务员其实认识顾以枫,他最近的半年来常常到这里,只坐在22号位置上。
每次来他只喝水,如果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会叫一份牛小排,一份芒果烧。
最近这段时间他可能有事,没来,碰巧黎向晚就来了,点的东西和他一样。
私下里服务员们就不无羡慕地猜想,两个人可能是一对失散了的情侣。她们期待着能够见到两人重遇,今天真的见到了。
“你这样,看起来真不像几年前那么潇洒。”黎向晚戏谑地说。
顾以枫火热的目光一直打量着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从哪儿往外面倒。
她美丽了,成熟了,也忧伤了,是因为他吗?
她在极力的掩饰着对他的思念,他看得出来。
或许是在怪他,怪他这么久才来找她吧。要是她真的忘记他了,为什么要点这两样吃的,为什么要坐在这个位置?
“对不起!我来的晚了。”顾以枫伸出消瘦的大手,隔着桌子,要去摸她细嫩的小手。
黎向晚却一个激灵,闪开了。
“顾以枫,我们早就过去了,几年前就已经过去了,我对你没有那样的感觉了。”她冷硬地开口,发现对他说狠心的话要比对洛佑翼说难上一千倍。
就在前几个晚上,她还梦见他。如今他就真的出现在眼前了,她也渴望他们能回到过去。
她也渴望还能纯真地恋爱,结婚生子。
然而她知道,她是不配了。黎向晚心里是苦涩的,也是无奈的。
“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是在恨我,怪我。对不起!这些年我都没有联系你!”
他的话让黎向晚愣住了,背叛他们之间爱情的人是她啊,如果有恨也该是他恨她才对啊。
“几年前,我原本是打算带你一起出国的,我们约好在火车站见面,我带你走,可是我没有来,晚晚,你知道吗?那天我要赶去火车站的时候,接到了我母亲的电话,我父亲他……”纵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说起当时,顾以枫依然没有办法平静,连灵魂也在疼痛。
在面对他思慕已久的女人时,顾以枫忍不住的想要流泪。
“我父亲过世了!”他还是完整地把那几个字说出来了。
“你知道我父亲一直希望我能接手家族的生意,但是我的爱好不在那儿,我就喜欢做医生。父亲的突然过世,让我觉得自己太任性了,太对不起他。母亲在父亲过世后整个人的精神也垮了,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为了让父亲走的安心,也为了让母亲重新振作,我接手了家族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