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袖一直窝在椅子上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阿怀夫人。此事的暴露,这最后只会有两桩结果:要么她会被赶出将军府,运道要是好一些自还是能维持原状,只是她不知道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待阿怀夫人离开了锦麟院,她才呻吟了声,沉声对小碧说:“小碧,去找骆虎,让他尽快将将军寻回来。便说身份已经被阿怀夫人晓得,让他着紧去平息下夫人的怒气。”

往常她从来不叨扰叶隐风的公务,可如今……如今……眸光微闪,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便流了下来。若阿怀夫人实在不容她,恐怕她只能出府寻个安稳的住处,待孩子生下来再离开朝都。她实在害怕睿王府若是晓得了自己还活着,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似沈风景那等痴情的性子,怕是又要疯了似的,索了自己的命吧……

叶隐风的几个得力手下中,叶茗衷平日里在议事堂负责训练“杀破狼”,而骆虎则会在这将军府里头主管将军府的安危,如今只能去求骆虎将将军找来了。一时间,她心乱如麻,手脚都冰凉了起来。

叶隐风听闻了事情前因后果,匆匆忙忙的便从议事堂往回赶,一路上不断的策动着飞影的速度,他甩开马缰,大步流星的冲进了房间,就看陆云袖正伏在桌前,不停的干呕着,立刻上去抱住她,“袖儿,袖儿你别激动。”

陆云袖可以隐藏心机,她可以为了叶隐风让自己笑里藏刀,但对方不同,对方是叶隐风至亲的娘。陆云袖纵然有天大的本领,此刻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她深喘了口气,哭着说:“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被阿怀夫人发现。”

这怎么能怪你。叶隐风将她搂在胸前,“我去与娘亲请罪,你安心住在家里,不要多想。”

陆云袖颤抖着身子,闭上眼便是一片空白,她揪着叶隐风的衣裳,似是风中落叶般的轻抖着,“你说……我们两个在一起,是不是个错误?从一开始便是错误?”

若不是错,为何总是这般波折。她不过是想安稳度日,做个寻常的女人。似寻常能嫁,似寻常能孕心爱男人的儿子。可这仅仅是寻常都不可得。

叶隐风面色冷峻了下来,他搂紧了陆云袖,寒声说:“以后再不许说错误二字。”

说完话,他转身朝外走去,只是掷门的那一刻,传来重重的响声,一下子砸碎了陆云袖的心——自相爱以来,叶隐风从未曾与她生过气。

佛堂里头始终以碧玉雕花龙耳炉烧着梵香,入了其中便会感觉到一股令人心舒体展的香味溢满房间。前后两堂以一道淡青色的纱幔遮掩,前堂是往日阿怀夫人供佛的地方,后堂则是她的住处。只是住处除却一应寻常的床榻、柜格,也会有一尊禅阁供她参拜。

如今她正一袭素衣跪在禅阁前头,两手合十。虽看似平心静气,可这眉宇之间始终紧紧皱在一起。

听见脚步声,阿怀已然习惯,这便是这么多年来从不间断每日来问安的儿子的脚步声。她轻声说:“我方才一闭上眼皆是睿王府的熊熊大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眼看着火越烧越近,你却哭的比谁都厉害……”

“娘。”叶隐风晓得陆云袖的这桩事掀起了阿怀心中掩藏了十年的噩梦,他不得已,只好沉沉跪下,面对着自己的娘亲。

阿怀没有睁眼,而是继续说着:“当时我只觉着,我死了没关系,但绝对不能让你死。所以生生的从墙侧的狗洞爬了出去。我养你这么些年,便是让你能做这天底下的大英雄,让当初想烧死我母子的人看看,大梁若是失了你会如何面临外族侵略,内部混乱。”

当她转过头看向叶隐风时,眉眼疏朗,风姿傲然,这样的大将军,即便是面对着自己跪下,也依旧是气势逼人,仿若朗朗乾坤之下最不可撼动的坚定信念,才铸就了大梁如今的安稳太平。

可如今倒好。如今你居然将睿王府的女人弄回了将军府里头,甚至让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这个麟儿,何时是我阿怀的养出来的儿子?字字泣血,句句逼人。触动了往事的阿怀,已然上身开始颤抖,她深吸口气问:“是她勾引的你么?”

“不是!”叶隐风矢口否认,当初的袖儿恨自己还来不及,何曾勾引过。

那日在睿王府听闻了世子拒绝与自己的弟媳圆房,他只是随意去看了一眼那个抱着牌位坐在房中的陆云袖。只是瞥见的那一刻,便觉心头被撞了一下,顿生怜爱之情。那样秀雅天成,如清水芙蓉的女子,一脸茫然的看着房间里头的摆设,时不时风声吹过,吓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只觉,这样的女人是应该被疼爱的,仇恨沈风景的心情堆叠了对这个女人的怜惜,诸多情绪酿就了他迈入新房一刻的错误。

对,袖儿说的没错。从一开始他与她便是个错误。若非当日的一场圆房,如今的陆云袖或许当真已经是世子沈风栖的女人,而不是在这将军府里头忍气吞声。

阿怀听见此话之后,不能置信的看着叶隐风,麟儿从未曾这般不冷静过,为何在睿王府里,居然失心着魔到去要了个女人。

“袖儿从一开始便是叶隐风的女人,深爱的女人,从未变过。”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沉稳不羁,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了阿怀夫人的心头,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会如此喜欢那个叫陆云袖的女人。

阿怀长舒口气,“你让为娘好好想想。”

叶隐风缓缓站起身,只留了一句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袖儿离开我。我做的到保护苍生,却做不到保护自己的女人,这个大将军,索性不做也罢。娘亲早点歇息,睿王府迟早孩儿会替您收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