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编外小组抵达桦城县郊的麦田,这里就是奸杀案的现场,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一名早起的农妇。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田地里都是足有半人高的金黄色麦秆,田地中仅有一条不足半米宽的狭窄小路。

负责带队这次侦破行动的,是桦城县公安局的赵副局长,赵副局当年也参与了“桦城狂魔”案,是黎叔的老相识,此时,他正面色凝重地给编外小组亲自介绍现场:“黎叔您看,这一片麦秆有被明显压弯、折断的痕迹,显然,被害人是被人从小路上拖行到这里,进行施害的……”

天空中落着小雨,一具青白色的女尸,面部朝下地趴在麦田深处。

被害人的白色上衣被卷到胸部以上,下半身**,四肢皆向后背去,呈十字形捆绑在一起,充当捆绳的是死者的裤子,其头部被**罩住,看不清面孔,但从身高和发育程度上可以看出,被害人的年纪不会太大。

黎叔蹲在尸体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有几次甚至俯身下去,轻轻抬起死者的手,近距离端详,就像在审视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普希金害怕地躲在尤舞身后,浑身发颤,尤舞这次表现得很沉默,没有大惊小怪,偶然看到她的拳头一直紧紧地握着。

因为昨夜下过雨,麦田里一片泥泞,黎叔他们仔仔细细搜寻了很久,一无所获。

远远地,有一些村民站在田埂上,向这边张望,黎叔皱皱眉头,问道:“除了报案人,还有什么人靠近过现场吗?”

赵副局回道:“接到报案后,我们第一时间就对现场进行了封锁和保护,放心,现场没有被破坏,另外,拍照取证工作已经完成了。”

黎叔点点头,随后,在现场法医的许可下,黎叔轻轻地将面部朝下的尸体翻了过来。

当看到尸体的正面时,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普希金再也忍不住了,扭过头“哇”一声吐了出来,尤舞的眼眶红了,拳头握得更紧,就连一些老刑警也忍不住摇头叹息。

尸体的正面沾满了泥污和凝固的血浆,罩头的**下,惊恐圆张的口腔里,塞着一团黏糊糊的破布,目测是死者的袜子,**的胸部上,被切割的深深伤口已经泡得发白,翻露出大片的肌肉和脂肪组织,双腿间同样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最令人发指的是,这具冰冷而狰狞的半裸尸体,显然还是一个正处于发育期的孩子。

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对一个孩子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暴行?天空中落下淅淅沥沥的细雨,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平添了人们心中对死者的悲悯,及对凶手的愤慨。

“被害人的年龄约为十二三岁,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10点左右,死前遭到过虐待和性侵,死因是勒颈导致的窒息,另外……”法医声音发颤地说,“现场和尸体情况都和当年的10起‘桦城案’高度相似,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人作案。”

黎叔撑着膝盖站起来,声音有些疲惫:“把尸体带回去进行解剖吧。”

雨越下越大,整片麦田笼罩在冰冷的雨幕之中,远处围观的村民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人群中传出低沉而压抑的哭声……

当蒙着白布单的尸体,被抬上路边的警车时,一个妇人再也克制不住,酷天抢地地扑了上来。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让开……”白布单被掀开一角,一看到死去孩子的脸,夫人的喉咙里顿时咕噜一声,一头昏死过去。

随行的村民搀住农妇,几个同村的妇人也低声啜泣起来:

“天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太惨了,究竟是谁干的?”

“真是造孽啊,小小的年纪……”

一个侦查员小声对赵副局和黎叔说:“死者名叫吴可心,12岁,是附近桦田小学六年级的学生,昨天晚上七点多,吴可心跟父母说,上体育课的时候把钱包忘在篮球架下了,因为外面下雨,孩子说直接就在学校附近的同学家过夜,不回家了,所以父母没太在意,直到今天早晨发现尸体……”

“学校方面怎么说?”黎叔问。

“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学校……”侦查员有些窘迫。

黎叔忙拦住要发火的赵副局:“没事没事,我跟桦田小学的程校长,还算有点交情呢,刚好跟他叙叙旧。”

……

雨已经停了,天空中,乌云渐渐散去,阳光穿过云层,道道金光洒落大地。

编外小组四人来到了桦田小学,尤舞讶异地说:“咦,这是在欢迎我们吗?”

校门口张灯结彩,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和气球,地上还有厚厚一层爆竹皮,只是在雨水的浸泡下,那些红色的爆竹皮都烂了,看起来就像是满地的红泥巴。

校门上悬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金色的大字: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指导!

片刻过后,一个约么60来岁、衣着朴素的老头走出来,一把握住黎叔的手,热情地大声道:“欢迎欢迎,欢迎大侦探黎老从S市远道而来,啊哈哈,咱们真是多年不见了……”

这个老头就是桦田小学的程校长。

黎叔不禁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搞什么名堂?我们是来办案的。老程,多年不见,你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

“你说这个?啊呀呀,这不是……哎呀,都是误会!”程校长看看满地的爆竹皮,“这不是嘛,昨天市里来了几个企业领导,人家是来给咱们学校投资的贵宾,不能怠慢啊,所以搞了个小欢迎仪式,我马上就让人清扫,快快快,各位里边请。”

在程校长的带领下,编外小组走进校园,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学校里十分安静。

教学楼和一座食堂并肩而立,两栋建筑看起来都很气派,教学楼窗明几净,镶嵌着蓝色玻璃的食堂右侧,是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的橡胶跑道,校园的深处,还建着一排整齐的平房,据程校长介绍,那是住校老师的宿舍,很快就会改建成一栋三层的员工宿舍楼。

教学楼里,书声琅琅,入口的打听铺着光可照人的大理石地面。

“程校长,你们学校现在很不错啊,”黎叔眉头高挑,寒暄道,“我记得,当年这里好像是一所希望小学,办学条件相当艰苦,看来这些年你出了不少力啊。”

“身为一名教育工作者,这是应该的,应该的。”程校长谦逊地说。

校长办公室里,偶然哗啦啦地翻着厚厚的学生档案,还有最新的体检表,根据这些资料,他得知如下情况:吴可心,12岁,桦田小学六年级二班学生,身高146厘米,体重39公斤,学习成绩优异,三道杠,连续三年的县级三好学生……

“这事儿今天一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我已经给全校老师开会下达了通知,全力安抚好学生的情绪,不影响学校的教学秩序,”程校长悲愤地说,“各位,你们要尽快抓到凶手,我一定全力配合。”

黎叔对程校长说:“我想找吴可心的老师,还有跟她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聊一聊。”

“可以可以,没问题!”程校长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不用麻烦,我们自己随便走走就好,”黎叔大手一挥,对一脸错愕的程校长笑道,“您就当我们不存在就好了!”

……

编外小组最先来到了学校的门卫室。

在来学校的路上,黎叔询问了很多沿途的居民,昨天晚上确实有人看到,吴可心顶雨朝学校的方向走来。

“昨天晚上八点多吧,我看见吴可心走进校门,我还问她要干吗,她说是要到操场上找钱包,我就让她进去了,”门卫老头回忆道,“不过我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后来雨越来越大,我就把校门锁上了。”

“学校里还有其他的门吗?”偶然问。

“教室宿舍那趟房后边,还有一个小门儿,是老师们自己开的,”看门老头回答,“不过最近听说宿舍里老丢东西,所以小门儿日夜都上锁。”

“昨晚除了您之外,学校里还有什么人吗?”偶然又问。

“教学楼里肯定没有人了,除了我这门卫,也就教师宿舍有人了,我们这儿一共有五个住校老师,三男两女,都是单身老师。小门儿的钥匙吗?他们五个人手一把,我没有。”

教师宿舍是位于校园最里面的一趟平房,中间约有七八间宿舍,两侧是洗手间和浴室,门卫提到的小门,就在平房不远处的学校后墙上,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挂着一只大锁头。

“门卫没看见吴可心离开学校,她会不会是从这扇小门出去的?”尤舞小声猜着。

“你们看,小门外面有一条马路,”普希金看着手机上的百度地图,大声说,“从地图上看,这条马路刚好能通往吴可心遇害的麦地!”

“看来吴可心从小门离开学校的可能性极大,”偶然精神为之一振,“她从小门出去,很快就被歹徒盯上了,最后被拖进麦地里,我们应该仔细排查这条马路,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和目击者!对,还有她的钱包,吴可心是回学校来找钱包的,可我们在麦地里,并未发现吴可心的钱包,根据过去的案子,凶手对财物没兴趣,那钱包去了哪儿?”

黎叔站在小门前,一言不发,好半天他才回过神儿来,对偶然说:“我知道了,你给赵副局打个电话,让他派人沿路排查一下。”

这时,教学楼的方向传来清脆的铃声,下课了。

接下来一整天,编外小组都在黎叔的带领下,对桦田小学的师生进行询问,得到了五花八门的信息:

住在学校附近的吴可心的好朋友,伤心地哭着说:“什么?吴可心说昨晚要来我家住?我不知道啊,呜呜……如果我知道她要来我家就好了,这样就能早点知道她出事了,最近学校里好乱的,她不该一个人出门的,呜呜,我再也见不到可心了,呜呜……”

“吴可心是六年级的大队长,连续三年的三号学生,品学兼优,还曾以优秀贫困生的身份,到县里参加过表彰,”吴可心的班主任老师,红着眼睛,惋惜地说,“发生了这样的事,同学们都很难过,上午的前两节课,都有孩子在哭,程校长一早就给全校老师开会,让我们好好安抚学生情绪,我听程校长嗓子都哑了。”

教导主任慢条斯理地,用一口令人抓狂的官腔道:“我们桦田小学,建校十几年来,从来没发生过这样恶劣的事件。多年来,程校长兢兢业业,辛勤奔走,低三下四地到处去找资金,拨经费,将一所希望小学打造成如今这样的规模,付出了多少辛劳,流下了多少汗水,多少贫困的孩子,都在这里得到了接受教育的机会,成长为祖国的栋梁之材,程校长的头发都累白了,可这件事,不仅给桦田小学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更给程校长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县长和县委书记第一时间……”

一个胖胖的女生,神秘兮兮地告诉偶然:“我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吴可心就是太招摇了,如果她低调一点,坏人也不会盯上她,听说她死前还被那个了?啧啧啧,太可怕了,我看其他人也该收敛一点了,你问我其他人是谁?就是某某某、某某、某某某……”

“听说吴可心是被‘桦城狂魔’害死的?”一个戴着厚厚镜片的小男生,一惊一乍地说,“你们知道吗,‘桦城狂魔’就躲在我们学校里!他是个不能见光的人,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出现,哦,有时候阴天的时候也会出现,啊对了!还有女同学说,曾在厕所里看见过他,当时他就趴在厕所的门板下,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啊——那个女同学当场吓晕过去了!”

一个住在教师宿舍里的女老师,面色惨白地说:“我早就跟老师们提议过,把宿舍后面的小门封上,太不安全了,我夜里挂在外面的内衣,第二天早晨就不见了,这种事情已经发生好几次了,学校里有小偷,而且还专门偷女性内衣,太吓人了,我现在晚上都不敢出门。”

一个扫地的阿姨说:“我悄悄跟你们说哦,这学校闹鬼!还是个色鬼,啧啧!有好几次,我夜里打扫教学楼的时候,都有一种被人偷偷盯着的感觉,真是毛骨悚然,而且,我还在女厕所里,发现了用过的**!”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是下午的放学时间了,程校长提着几袋盒饭,笑眯眯地找过来,四个人这才感觉到饥肠咕噜,谢过程校长后,四个人就蹲在塑胶操场上,露天吃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黎叔看起来心情不错,大口大口地喝着汤。

普希金唏嘘地说:“我发现现在的小学生真邪门儿,有个小男生讲的鬼故事,听得我后背都凉了。”

“我发现,程校长是个很受人尊敬的人,他一直致力于帮助贫困儿童上学,而且他还不给国家增添负担,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到一些大企业里拉赞助,说服那些企业家出钱做慈善,”尤舞说,“我觉得程校长虽然爱拍马匹,但还是挺古道热肠的。”

“我感觉,咱们还是应该排查学校后面那条路,我认为凶手是在那条路上,伏击了吴可心,而且他实施侵害后,还拿走了吴可心的钱包!”偶然坚持己见地说。

“哦,我差点儿忘了告诉你,刚才赵副局打电话来了,”黎叔这才一拍头,说,“吴可心的钱包找到了。”

“在哪儿?”三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地问。

黎叔扭头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在吴可心的**里。”

尤舞捶了一下地,气愤地哼道:“变态!”

普希金吞了吞口水,没胃口继续吃饭了,黎叔又补充道:“另外,赵副局那边已经排查过了,学校后面那条路,白天都很少有人走,昨天晚上还下着大雨,更没人从那里经过了,没有目击证人,路上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解剖结果呢?”偶然不甘心地问。

“吴可心的**里提取到了精液,桦城县没有DNA检验仪器,今天晚些时候会送去市里了,算上送去的路程,估计得几天后才能有结果。”黎叔回。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尤舞脸色很难看。

“也可以自己找点乐子啊,”黎叔又喝掉一碗汤,面无表情地说,“话说,你们几个就不觉得,咱们今天听了好多奇怪的事吗?什么内衣失窃啊,厕所里的红眼睛啊,用过的**啊……”

“这很正常,没出事前,谁也不觉得奇怪,一旦出了事儿,往回想,就会觉得之前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很可疑,”偶然耸耸肩,“人性如此,再说了,每个学校里都有很多这种八卦怪谈的。”

“万一是真的呢?”黎叔眨眨眼,“万一这桦田小学里,真的藏着色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