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种种疑问,刘哥感到自己很有必要跟柳眉面对面做一次坦诚的交谈。他利用自己例行休假的机会,跟马戏团请假外出购物。离开内部管控森严的马戏团,他轻易甩掉“碰巧”跟他一同外出“休假”的同事,很快找到了柳眉。

刘哥将自己在马戏团里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柳眉。柳眉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眼泪哗哗直流。刘哥安慰她不用太过于担心和焦急,他保证离他们兄妹相认的日子不会太久。不过,他现在需要柳眉配合,将柳强以前的故事告诉他,以便详细掌握案件背后的真相。

虽然萍水相逢,但刘哥不单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义无反顾地屈尊潜入马戏团替自己找哥哥,柳眉感到自己来世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值得隐瞒。她跟刘哥讲了一段她从未跟任何人透露过的家庭往事。

在柳眉之前,她原本有一对双胞胎的哥哥,老大叫柳坚,老二正是柳强。柳坚和柳强虽然是双胞胎,但他们比一般的双胞胎长得更像,他俩长得实在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就连身上长的痣的数量和位置都一模一样,这就难怪小的时候连他们的父母都会经常认错。

然而,双胞胎一天天长大后,在个性上就开始出现差异。柳坚渐渐地成为所有大人心目中的“好孩子”,听话、聪明,学习成绩好,年年是三好学生。而柳强就不一样,调皮、打架、旷课,但凡“坏孩子”干的事,他基本都沾上了。一个是父母的骄傲,一个令父母在人前感到羞耻。虽然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在管教方式上,也自然会出现不同。柳成刚是个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父亲,跪搓板、抽鸡毛掸子、扇脚板、顶尿盆,但凡能想出的体罚,都在柳强身上反复实施过。而柳坚不论是大小考试,还是学校举办的各种活动,他总是能拿回家令父母在人前炫耀的成绩或者奖品。所以,对于柳坚,不仅精神奖励早已成家常便饭,物质奖励也是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柳成刚在为柳坚感到自豪之余,又不断叹息为什么两个儿子的反差会如此之大,他常常当着小孩子的面,在同事、亲友面前质疑柳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要不是他俩是双胞胎,柳成刚恐怕真的会去做亲子鉴定。

随着计划生育成为一项基本国策,结扎措施在全国范围内全面铺开。趁着老婆还未被结扎、多生未成为非法行为之前,柳成刚想最后加把劲再要一个儿子,不承想最后生了个女儿,就是柳眉。

等柳坚柳强两兄弟从儿童成长为少年之后,柳眉也开始记事了。尽管三兄妹受到不平等对待,但她跟两个哥哥的关系倒是挺和睦。她在目睹柳强受体罚中长大,在她的眼里,体罚基本是柳强生命中的必备内容,但渐渐懂事的她开始感到困惑,体罚是因为做错事才会进行的,为什么不管对错,柳强总是要被体罚呢?有时候实际上不是柳强的错,他也要被体罚。更有甚者,明明柳坚犯了错,挨打的还是柳强!而柳坚也每次假装不知道,从不替柳强做辩解。每当柳眉忍不住抱不平的时候,总是会被以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乱说打发掉。

大概因为柳眉是女孩子,天性心软,所以她私下里总是惦记着二哥柳强。有好吃的悄悄省下来给柳强吃,柳强被罚的时候,见没有大人在,她一定会偷偷搭把手帮柳强顶顶尿盆,或者放风让柳强从搓板上站起来歇会儿。很快三兄妹成了两个阵营,柳坚则完全不在乎这种被自己弟弟妹妹孤立的现象。毕竟,在其他人眼里,他是大家围绕的中心,他一点也不孤独。

天有不测风云,那天柳成刚正在单位上班的时候,突然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他家发生火灾,让他立刻赶回家认尸。

柳成刚骑上自行车发了疯一样飞奔回去的时候,火已经被消防队扑灭了,门外救护车旁的地上,摆放着两副担架。其中一副已经用白布从头到脚盖上,应该是已没得救;另一副担架上躺着的,只露出个烧得不成人形的头来,看来是还活着。柳眉那天因被送到幼儿园而幸免于难。

进行现场处理的派出所民警老孙告诉柳成刚,初步断定火是从他家烧起,蔓延到二楼,好在大家都在上班,家里都没人。除了他放暑假在家的两个儿子,并没有其他人员伤亡。遇难的两个儿子,一个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另一个全身重度烧伤,虽然暂时没有太大生命危险,但需要马上送院治疗。民警老孙让柳成刚辨别一下,活下来的到底是他哪个儿子。

柳成刚淌着泪一看,人早就烧得快成炭块了,哪里还有人样啊。唯有从烧死的那个孩子脚上穿的鞋,他辨认出,那是柳坚!最近柳坚数学考试考了第一名,那鞋是他买给柳坚的最新款式的新皮鞋。这一下不得了,柳成刚这个身高马大的山东大汉,“柳坚我的儿”这几个字刚喊出口,竟就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昏了过去。

柳强虽然被救活,但全身80%的皮肤被烧毁。当时并没有太先进的整容技术,能将他臀部稍微完好的皮肤植到脸上,已经是院方能做的最大努力了。不管手术结果怎样,旁人眼望过去,至少能辨认出那头上“糊”着的极像张人脸。

两年过去后,柳强出了院,整个人从外到里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以前好动活泼,不折腾会死的柳强,变得自闭、沉默寡言,常常可以独自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待上一天。他整形过的脸虽然看上去有些别扭,但如果穿上长衣长裤,戴上手套,这么走出去,也不会太引人注意。不知道的,最多认为他只不过是极少数投错胎的“莽男”之一。男孩子长得丑点,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大概是受过挫折后,人内心会变得更顽强些。尽管有些自闭,柳强学习成绩倒是比以前进步了很多,但表现很不稳定。有时候能出人意料地排在前几名,有时候又会退回到原样。可是,每当他考出好成绩,也不能令柳成刚像以前对待柳坚那样满意。相反,更激起了柳成刚对柳坚的思念。他虽然早就不再体罚柳强,当然,柳强自从火灾意外之后,也没再做出任何能令柳成刚体罚的事了,但每次拿着柳强的成绩单,柳成刚都会肆无忌惮地当着柳强的面叹息,唉,要是柳坚活着多好,一定能考出更好的成绩云云。

有一次柳成刚喝醉酒,忍不住道出了自己压抑多年的心结。不知道柳强因为什么事情,令他看不顺眼而上火,借着酒劲他就大骂说,当年一定是柳强嫉妒柳坚,所以放火烧死了柳坚。要不怎么柳坚死了,他只是皮肉伤,还能活下来。如果真是意外,他应该被一起烧死才对!

柳眉后来在寻找柳强的过程中,到派出所了解过当年的情况。警方当时找不到人为纵火的证据,事后询问幸存者柳强,让他讲述当时的情况,可是他却只字不说,最后只能以意外失火案处理。

在柳成刚醉酒骂过柳强之后,柳强变得更加自闭。在柳眉的印象里,柳强几乎可以一周不说一个字,与人最多用手势做一下交流。柳成刚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家门不幸,还是因为工作不顺利最后被迫下岗受到打击,慢慢变成了一个地道的酒鬼。虽然孩子都已经长大,他不能再打孩子了,但他将无名的怨气借着酒劲发泄到了家具上。家里的锅碗瓢盆不知被他砸坏了多少,衣柜上的破洞也已经被报纸糊了无数遍,所有的凳子早就瘸光了腿,做好的饭菜也是放在地上,大家围成圈,蹲着吃。

柳眉记得,柳强是在过完15岁生日的第二天失踪的。她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在柳强生日那天晚上,柳强到她床边悄悄推醒她,将她偷偷带了出去。两兄妹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如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一起在街上奔跑嬉戏了。那么多年过去,柳眉第一次看到柳强笑。笑的不是那张畸形的脸,而是那双仍然残存着几分童稚的眼睛。柳眉这辈子永远也不可能忘记那个晚上,那双冲着她微笑的眼睛!

柳强那天晚上跟她说了很多话,虽然她早已不记得内容,但仍然记得那都是些开心的话。他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三兄妹在一起天真无邪地玩乐的儿童时代。

两人一直疯到深夜,柳强看着柳眉上了床睡好,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可是,柳眉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别就是十几年。

柳成刚对于柳强的离家出走并不感到着急,他只是象征性地报了案,也并没有跟进警方的搜寻和调查。柳眉那时候还小,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也做不了任何有建设性的督促工作。等她长大成人再去调查哥哥的失踪案时,早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柳强就像融入大海的一滴水一样,再也没有了踪迹。一直到柳眉无意中到马戏团游玩,看到“人猿泰山”那双她至死不会忘记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要是告诉别人,凭她看到的那双眼睛,就能百分之百肯定那是自己失散的哥哥,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可是她一个柔弱女子,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地他乡,她又能怎样呢?人生之痛,莫过于骨肉分离,相对而无法相认。她绝望之下,只能投湖自尽,一了百了。不料,苍天有眼,她被刘哥给救下,刘哥还一路帮她终于找到了哥哥。

刘哥听完她的叙述,安慰她说,他感到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其中还有很复杂的内情,所以,一时间还不能让他们兄妹相认。同时,他让柳眉也保守秘密。他保证会给柳眉一个满意的交代。

刘哥与柳眉分手后,回到闹市区,找到与自己“走散”的马戏团同事,大家又结伴回到了马戏团。

回到马戏团后,刘哥将工作重点集中在了监视刘小明的一举一动上。经过对刘小明细致入微的观察发现,刘小明在马戏团里的地位远远超出他最初的想象。在这里,刘小明简直就像是一个国王一样,并且更令刘哥震惊的是,所有团员对他的忠诚度可以说已经到了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的地步。还有一件事让刘哥感到困惑不解,那就是既然刘小明跟其他团员一样做过“人体改造”手术,而其他所有团员都出现不同程度的不适应症状,需要靠毒品来作为日常镇痛药物使用,他却为什么丝毫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异现象呢?他为什么可以丝毫不用碰任何毒品,甚至似乎不需要服用任何止痛药物?难道他有更好的其他药物来帮他解决问题?如果真有,那他为什么不拿出来跟自己的团友们分享呢?

最后这两个疑问被刘哥很快否定掉了。刘小明平时住在由拖车改制成的简易流动住宅里,经过刘哥对其住所的仔细搜索,并没有发现刘小明有任何服用或者注射药物的痕迹。

刘哥在调查马戏团里毒品使用情况时还发现,马戏团的成员们从不与任何毒贩进行联系和交易。因为不用说毒贩,他们平时甚至都不与马戏团以外的任何人进行任何联系。

每当他们需要使用毒品时,就会去找“胖妈”。胖妈的工作地点是在马戏团门口的售票亭里。白天的时候,她那肥胖得几乎就要将售票亭挤爆的躯体,可以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待上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似乎从不需要上厕所。一到晚上,她就会回到自己的帐篷,将所有的账目整理好,然后到刘小明的拖车里去,跟其他马戏团领导们一起,在里面待上15分钟左右汇报情况。最后再回到自己的帐篷,吃完堆满一盆的饭菜后,洗洗睡觉。第二天又开始同样的循环。

趁她吃饭期间,就会有团员们从她帐篷里进进出出。毒品就是在这个时候进行分派。至于胖妈的毒品从何而来,倒是没有花费刘哥多少时间就搞清楚了。因为胖妈一天的活动太有规律,也相当简单。所有的毒品交易活动都是在售票亭里完成。

毒贩会以买票为名来到售票亭,然后趁人不注意将毒品包飞快地投入售票亭窗口底下一个暗格里。胖妈在给票找钱的时候,会附带上一张字条。毒贩根据字条上的信息,到指定的帐篷附近去取现金,或者是垃圾桶里,或者是哪个魔术盒里,又或者是哪个抽奖游戏的玩具熊肚子里等。

可是有一件事刘哥是一直等到案件的告破阶段才搞明白的,那就是,毒贩是怎么知道该什么时候去送毒品,送多少量?先交货再拿钱这种不寻常的信任,他们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最后,在这起附带出来的贩毒案中,虽然胖妈购买毒品罪名不成立,因为她并没有与毒贩进行金钱交易,却有携带和运送毒品罪。她提供毒品给他人使用的罪名也不成立,因为团员们是趁她吃饭,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自行”到她住所索取的。而使用毒品的团员们也都规避了所有法律制裁,最后只是以行政拘留和强制戒毒处置。

由此可见,他们日常行动的周密性、有组织性和预见性,幕后的策划组织者对相关法律法规颇为熟悉。

根据刘哥事后的总结,马戏团系列案件中使用的侦破技术其实很简单,无非是细心、耐心和恒心。尽管刘小明的行为非常谨慎,但总有踪迹可循。

刘小明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待在马戏团里,任何需要外出处理的事情,都有专人去办。他表面上作为一名普通的马戏团演员,被“限制”外出也属正常,可是他连休假期间也不出去,这就有些不正常。

终于,等到有一次,刘哥注意到刘小明独自躲在拖车住处里化妆,那天他的节目表演已经结束,他化妆干什么呢?刘小明全身穿戴整齐,手上戴着仿真皮手套,掩盖住了猩猩毛发,宽大的太阳帽将头遮住了大半,头上露出的部分毛发被染上色彩并梳理齐整,似乎是流行的发式。

他这是要去哪里呢?

刘哥冒着“旷工”的危险,尾随着刘小明出了马戏团。他使出浑身解数跟踪着刘小明,一路不断倒换着公交车和出租车,他发现他们最后是在往厦门港码头方向去。

来到厦门保税区大门附近的时候,眼看着刘小明冲门卫晃了晃一张什么证件,然后径直往里走,而刘哥则停住了脚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往里跟了。所谓保税区,简单讲就是在我国国土上划出的一块名义上仍然属于境外的地方。在保税区里,因为名义上仍属于“境外”,所以所有的“待进口”货物都无须征缴进口税,甚至无须任何进口相关的许可证或者相关批准进口文件,因为从法律上讲,毕竟它们都还在“境外”。对于保税区进行监管的唯一部门是中国海关。

既然这里是“境外”,那除了海关之外,里面发生的事情其他任何执法部门都无权进行干涉,甚至未经海关批准,擅自进入都属违法。

刘哥当然很清楚相关的法律法规,所以他不会贸然闯进去调查,尤其是现在没有任何的线索和证据,他并不知道刘小明如此大费周章地要进去干什么,里面到底又暗藏着什么玄机?

赶巧附近停了一辆在码头装卸货物用的长臂吊机。刘哥二话不说,三下两下爬进了十来米高的驾驶室内。他远远望见刘小明匆匆走入一片货柜堆放区后,左转右转后就不见了。等了许久,也不见刘小明再出来,难不成从另外的出口出去了?

刘哥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守一天,他要是太晚回马戏团,必定会令人生疑,一旦身份暴露,想再继续调查就难上加难了。

回到马戏团,他编了个借口将自己失踪一两个小时的情况蒙混过去。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刘小明的拖车住处才亮起了灯。接下来几天,似乎不过又是周而复始的一天。

刘哥知道,这样耗下去很难会有什么结果,他决定立刻采取行动,他要打草惊蛇!

这天傍晚,他趁所有重要人物到刘小明的拖车住处开例会的工夫,大踏步迈向车门,猝不及防地推开守门的保安,推门而入。

谁也没有料到会有不速之客闯入,里面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坐在圆桌另一头的刘小明很快镇定下来,他远远向刘哥摆摆手说,有话坐下慢慢说。然后,他冲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家立刻静悄悄地迅速离开了房间。门关上了,只剩刘哥和刘小明两人。

刘哥从怀里掏出几份DNA鉴定书放在桌子上,向刘小明推了过去。

“这里是你跟柳眉的DNA鉴定报告,上面显示,你俩是直系亲属。”

刘小明看也不看,又将文件推了回来。他抬起头正色望着刘哥说道:“对!我就是柳眉的哥哥。我不愿跟她相认,我有我自己的理由,这属于我们的家事,似乎不需要刘云江警官如此煞费心机地折腾吧!”

刘哥听他竟然报出自己的真实名字,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刘小明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依旧容留他在马戏团“工作”了这么长时间,看来刘小明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不等刘哥开口,刘小明紧接着反问道:“既然都摊开到了桌面上,请问刘警官到我们马戏团来到底想了解什么?如果你要想通过缉毒的借口抓人的话,我奉陪到底!如果你想让我们提供供应商的资料,我们无可奉告!”

刘哥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柳强,哦,不!刘老板,你太敏感了吧!缉毒并不是我的分内之事。只不过,你妹妹柳眉跳湖,碰巧让我遇到,我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我就想替柳眉完成一个心愿,找到与她失散多年的哥哥。我既然找到了,就有责任让柳眉知道真相。你说得没错,要不要与你妹妹相认那是你个人的事。可是,柳眉有见见她亲哥哥的权利!”

刘小明的脸色开始缓和下来,他缓缓地说道:“那好吧!我可以跟她见一面,但我不会跟她走,也不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将我的工作和生活做任何改变!并且,我也不希望她今后再来找我,打搅我的工作与生活!如果你能答应这一点,你可以随时让她来见面。”

“好!一言为定!我保证不会再让她来这里与你见面!”

刘小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刘哥离开。

刘哥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发现,拖车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人,几乎马戏团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门外,大家的眼神全都齐刷刷地汇集到了刘哥的身上。刘哥从容地从阶梯上走下来,人群随着他的行进,悄无声息地让出一条通道让他通过,所有人的眼神里都透着异常警惕和敌意的目光。刘哥甚至注意到,不少人背后的手里,似乎都抄着家伙。

刘哥知道马戏团是不能待了,他径直出了马戏团,直奔地方分局。

刘哥将自己的调查报告连夜向有关领导和部门做了汇报。有关部门立刻组织通宵实时电视电话会议。刘哥在会上将案件的重要性和严峻性做了详细阐述,同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方案。在获得省厅相关领导支持后,他立刻做了各项专案行动部署。

第二天一早,奇异世界马戏团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这一天与以往不同的是,马戏团门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不仅挤满了等候入场的观众,而且到处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辆,尤其以几辆顶着“锅盖”的新闻现场采访车尤为令人瞩目。

其中一辆采访车旁,一名记者举着话筒,正喷着唾沫星子在做现场播报。

“……激动人心的一刻即将来临了!我们在现场已经看到,载着柳眉的面包车已经停靠到了路边!柳眉在一名女警官的陪同下,正迈出车厢,向马戏团大门方向走去!……”

马戏团的员工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给镇住了,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完全不知道如何应付,有人飞快地跑到里面去向领导汇报。在慌乱中,马戏团团长和几名负责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急急迎了出来。

“啊!欢迎……欢迎!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身笔挺警服的刘哥从随行队伍中走出来,说道:“昨天晚上,我跟你们的老板刘小明已经说好了,他答应跟他失散多年的妹妹柳眉相见!你们中的很多人不是当时也都在场吗?”

“啊?这……可是……”团长正不知所措,听到从马戏团里远远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妹妹!……妹妹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我是你二哥柳强呀!”

一个全身披满猩猩毛的“人猿泰山”从马戏团里跌跌撞撞地疾奔而来。

“人猿泰山”突然出现在近距离的现场,他的形象令周围的许多观众和各类电视台的随行人员吓了一跳,有人畏畏缩缩地偷偷往后退。

“人猿泰山”来到柳眉的跟前停住了,他扑通一声跪下来,抱着头号啕大哭起来。

柳眉见到日思夜想的哥哥终于出现到自己身边,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她也跪下来与“人猿泰山”柳强抱头痛哭。

这一幕幕戏剧性的场面,被各大现场采访的电视台完整地向千家万户直播了出去。

“……经过警方的不懈努力,在寻找失踪人口的案件上,又一次取得了为市民广泛称道的佳绩!原本的人间悲剧,演变成了一场亲人团圆的喜剧……在采访过程中,我们发现,在马戏团里表演的这些所谓‘怪兽’演员,他们似乎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热情,也为自己能为广大市民带来丰富的娱乐生活而感到骄傲。……马戏团的这类实践工作,确实在如何安置残疾人士,如何为残疾人士提供服务社会的途径,以及实现他们的自身价值方面,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新的有建设性的思路。”

“……现在我们听到,大家都在问的一个问题是,到底是谁,是哪家医疗机构为这些残障人士提供的这类肢体移植手术?据本台的调查报告显示,这类将动物肢体无缝移植到人体身上的技术,已经达到了世界领先水平!这是不是说明,我国在这类技术上已经赶超发达国家,走到了世界的前列?!……由此延伸出来的伦理和道德问题,再次引发了我们的思考。……有没有相关的法律法规在对其进行规范?……”

“……我们是不是需要让实施这类移植手术的相关医疗或者科研部门出来,对相关细节做详细的解释说明?……”

柳眉兄妹相聚的新闻一连几天成为电视台的热播节目,并且地方各大报纸也纷纷在显著的位置做了各类详尽的报道。一时间,马戏团成了各类媒体云集的地方。马戏团里的每个人都成了媒体的采访对象,记者们都在拼了命地深挖每个人背后的故事,希望得到更多不断吸引读者、观众眼球的奇闻逸事,以提高自己栏目的阅读率或收视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