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宜从李家看病开药回家后,连续吃了10多天的药也不见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抱病在床。令郑廷钦看着爱妻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忧心忡忡,心疼如锯齿拉身体。自己又赛马受伤在身,无力帮助妻子排除病疼,用钱治病也无济于事。在一个寒冬的夜晚里,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令郑佑之哭天喊娘,也没有把娘亲喊醒。
1899年,郑佑之才8岁。母亲患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童年失母,令佑之从此失去了亲爱的母亲。小小的他,跪拜在母亲的灵堂前万分悲痛,望天哭问:
“老天爷啊,你咋不睁大眼睛,保佑我仁慈善良的母亲长命百岁啊!老天爷啊,你就发发慈悲,把我亲亲的母亲召唤回人间……”
二哥悲痛哭妈,三弟伯衡、四弟瑞符也惨叫泪洒父亲胸怀。
郑廷钦在悲伤之中,把亡妻厚葬之后,再也没有精力外出打理生意,整天在家陪着3个未成年的儿子发愁,日日生活在痛失爱妻的煎熬之中……
大约过去了100多天的痛苦时光,为了照顾年幼的儿子,在亲友们的撮合下,郑廷钦续娶了自贡自流井王氏之女为继室。
王氏是位黄花闺女,一年之后她又生下儿子,取名郑自相(蔺如)。王氏带着年幼的儿子,自是天天喜爱。然而,怕别人说她是后娘,把前娘的儿子管紧了,招来闲言琐语,就对张静宜的3个儿子用心较少,不爱管教,几乎对他们采取放任自流。
郑佑之渐渐大了,也是三兄弟中最懂事的一个。他觉得后母只顾疼爱亲生的六弟,对他们兄弟照应少,感情上很难与后妈亲近。
郑佑之那时除跟着陈先生读私塾外,不再每天纠缠父亲玩闹了,经常领着弟弟在郑家庄园玩耍。当然,他毕竟才8岁,更喜欢比他大的孩童一起玩乐。在课余之时,他最爱同佃户家的孩子唐大兴等山里娃一起,满山飞跑,寻找童年的乐趣……
那年冬天,郑佑之跟着唐大兴到唐家玩时,看见唐家的几个孩子光着脚板,身上穿的衣衫全是烂襟襟,连肉也未遮住,个个冷得牙齿格格颤抖。看到此情此景,他立即跑出唐家,回到自己的屋里,挑选了几件自己或弟弟们穿剩无用的衣物,抱在怀里就跑去唐家,送给了唐大兴的弟妹们使用。
“二少爷,你真是一个善良懂事的孩子,你把家里的棉衣棉裤拿来送我们的孩子穿,你后妈知道吗?她会怎么想啊?”唐妈妈从郑佑之手里接过衣物,一面为孩子穿衣,一面说。
“唐大婶,你莫担心我的,这是我们自己不用的,拿给他们穿起,可以暖和身体。”
年关到了,郑家庄园正热火朝天地熬糖煮酒、杀猪宰羊、裁缝新衣,喜迎过年。那天,郑佑之又去唐大兴家耍。他看到唐家冷冷清清,没有准备什么好吃的东西来过年,不解地问:“唐大兴,快过年了,你家咋个还不杀猪过年呢?”
“二少爷,你有所不知,今年天干,交了你家的租谷后,连过年米都没有了,还杀得起猪来过年?”唐大兴说话时,用手扯了几下自己的小耳朵,他比佑之大1岁。
郑佑之这才发现唐家人锅里煮的是红苕汤,里面一颗米也没有。他一转身跑回家,抓起一个麻袋,在装米的大桶里装上半袋子米,就准备跟唐家送去。当他看见家里挂满一排新鲜猪肉时,就伸手取了一块,扔进麻袋里,迅速扛着米袋子向唐走去。
第二天,王氏知道这件事后,对郑佑之狠狠地痛骂了一顿,说他吃里爬外,是个败家子。
郑佑之不服气,顶了后妈几句:“我们家靠别人种田种地,交粮交租,有饭吃、有肉吃。而佃户人家在过年时,却连米饭都吃不起,送一点给唐家,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郑廷钦听见他们两个在吵嘴,就从房里一跛一拐地走了出来:“大过年的,你们俩娘母闹啥子,别人听了要说闲话的。”
王氏看见老爷出来了,她就对丈夫说:“你儿子偷了咱家的米和肉,送给了唐佃户家,我说他两句,他就给我顶嘴。这孩子长大了,我是管不了了,你就自己好好地管教吧。”
“我不是偷,我是拿!”郑佑之听见后妈同父亲对话,他站在坝子里高喊一声,怕父亲责怪就跑出了大门。
看着儿子的背景,听了佑之的反驳,郑廷钦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孩子与众不同,和颜悦色地对妻子说:“我看他拿点东西送他的好朋友过年,说明这孩子心善,懂得对下人好,自然今后对你这个后娘更好。”
“你说得好唷。可是,佑之不同我亲近,我也管不好他。他的事以后我就少开腔,以免他觉得我这个后妈待他不好。”
“管还是要管的,只是要注意方式方法,说话的语气。”
每当郑佑之与后妈发生矛盾时,郑廷钦从内心上讲,他是护着儿子的。可对王氏,他尽量从中调和,希望一家人每天都过着和睦相处的日子。
郑佑之渐渐地,同后母的感情更加疏远,常常采取“惹不起就躲得开”的战略战术,跑到山乡放野去了……
郑廷钦自从赛马受伤之后,又出不了家门做生意。因而,他的生意渐渐下滑,常常有些惆怅失落,情绪也随着生意徐徐下滑。不但腿脚走路不灵光身体也不如以前健壮。
虽然家有家财万贯,但坐吃山空的理论,他有深刻理解。为了家业,他仍然准备带病坚持打理生意,让郑家庄园的人气恢复,不能因“马克象”,让风水宝地的旺气从他手中慢慢散发退热。
郑佑之在家中的私塾读了几年,早已学完私塾课程。并读完家藏各类书籍上百册,通晓很多诗文,被当地人誉为“小秀才”。陈先生就觉得这个弟子再跟着他读书,也许会误人子弟。一天,他就向郑三爷讲:“佑之的私学基础已经打牢了,依我看应该送他到新式学堂,去学习新的知识。”
“这些年来,感谢陈先生费心啦,教了我的几个孩子读书。对于佑之,我也正盘算让他到外面去读新学。他外公那里就设有新学堂,我就同岳父商量,看去他们那里上学可否?”
“我知道张氏家族办的新学堂不错,送佑之去那里读书,我看是个好法子。”
张荣山知道女婿想把外孙送到荣县读书时,他立即就同意了。而且,张老爷也知道外孙与后母的关系合得不融洽。让外孙到这里来读书,不但可以学到新学知识,让他成才,还可以缓和他同后妈的纠葛。
1900年,郑佑之9岁时,由父亲等人带着行囊,亲自送佑之到荣县张氏家族办的新式小学——五显庙小学读书。因为郑廷钦自从被人传说“养马克象”后,在画象嘴就再不养马了,出门也不骑马了。
送二儿子去荣县上学那天,郑廷钦是赛马受伤之后,第一次出远门。儿子像一只从笼中放出的鸟儿,一路心花怒放地走在前面。父亲紧跟着儿子,吃力地迈着伤腿,总是跟不上。走到一个大石滩时,佑之问父亲累不累,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
“要得。”于是,他们就坐在石滩上休息了。郑廷钦拿出烟袋抽起烟。挑行李的佣人也跟着抽起了烟。烟雾在他们的身边盘旋。郑佑之痴痴地看着从他们口中飞散的烟雾,一圈一圈地搅和在一起,让他觉得人世间的关系,也像这烟雾缠绕,理也理不清……
“佑之,你到了新学堂,去外公那里读书,要给我争口气哈,将来我们郑家还要靠你发扬光大,光宗耀祖。”郑廷钦连续抽了几口烟后,他就对坐在身边的儿子吩咐。
“要得。父亲你请放心,我喜欢读书,一定听老师的话,听大人的话。”
“我有空会常到那里去看你的。”
“你来时,记得把伯衡、瑞符他们也带来哈。”
“行!”
郑佑之进入五显庙小学读书后,对新学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学习认真,努力钻研,文化水平增长很快,特别是在科学知识方面,获得了长足进步。他在这所学校上完了3年的初小课程,而且所学功课门门优异。